深夜,叢林除了微風吹動枝葉的響聲與水流聲,鮮少有其他噪音。
在樹屋外站哨的羅傑斯依然動也不動的蹲在樹屋前廊上,雖然叢林中的夜色十分的黑暗,但是靠著頭盔面罩上的夜視功能也依然能清晰地看見黑暗中的物體。
時間………距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
雖然理論上站哨應該要輪流,但羅傑斯其實想著自己一個人看到早上。體力沒問題的,剛剛食用了速食果凍條所以體力充沛,再加上在作戰演習時自己也能好幾天不休息。
但從心理上最重的的是,自己不知道要怎麼進去面對第四連的那幾個人。
看起來那個叫做奧提斯的少年對自己的不滿很深,是因為之前墜毀的那個士兵,還有偶遇魔族部隊時候的事情嗎?
茉莉雖然沒將矛頭指向自己,但是應該也會站在對面吧?畢竟他們交情好。
一想到自己還在帶隊,羅傑斯就滿身沉重。原來帶領一支部隊是這麼一件困難的事情啊?回想當時,只有十四歲的朵拉究竟是怎麼帶領我們這群新兵入伍生的?
如今自己的軍階是士官長,理應要帶領士兵衝鋒陷陣,而自己真的有辦法做到嗎?
就在這個時後,身後樹屋的門打開了。
「士官長,我來陪你吧。」
出來的人是希洛,他已經穿回外骨骼機甲,只差他的頭盔面罩還沒戴上,還是露出那一副英俊美少年的容貌。
「士兵,你需要休息。」
「我之所以入伍並接受訓練整整三年,可不是為了在P-2星球的樹屋中休息。」
令人意外的,這個長得一副嬌貴柔軟的美少年居然說出了像是熱血浪子才會說的話。
不過羅傑斯能理解他的想法,因為他自己也是一樣,在訓練營中辛苦鍛鍊了三年,可不是為了在戰場上度假的,是為了能報效祖國的。
當初為了這股熱血,自己甚至與小愛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羅傑斯想到依然十分愧疚。
「希洛,休息室為了走更長的路。」
「哈哈,卡爾也常常這麼說。」
………卡爾?喔!是那個與膠囊一同墜毀陣亡的士兵,好像跟希洛他們是同一連的。
「希望士官長不要介意,奧提斯跟卡爾的感情很好,所以他才會對士官長的理性感到不滿。」
「不用擔心我,畢竟我只是代理領導你們。」
羅傑斯說著。
等小隊一到集合點就會解散,希洛他們就會回去找自己的連上長官,而自己應該也會跟第五連的人會合,到時就不再干涉彼此了。
不過在那之前,大家要能活著到集合點,這就是現在的羅傑斯想努力的目標。
「是啊,真不愧是大人,真是可靠。」
「………」
羅傑斯並沒有告訴他們,自己其實年紀和他們相同。但他們三人似乎以為自己是個成年人?
「你不休息嗎?」
「就算我想,現在也不適合啊?」希洛說著,同時他手指了指樹屋裡面。
羅傑斯將視線望向了門縫中,透過狹小的門縫看進去,能看到的視野極其有限,幾乎就只有一條縫而已,也是看不到誰。
不過在門縫中可以看見由手持燈光照射到牆上的光影,那團影子應該是人影,此刻樹屋內的應該只有兩人,奧提斯與茉莉,但是那道光影卻只有一個,感覺是兩人的身影正疊在一起。
雖然不能排除羅傑斯透過門縫只能看到其中一個,不過羅傑斯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影子正在前後搖晃,隱約還能聽到男孩的粗氣與女孩的嬌聲。
羅傑斯愣住了,才十五歲的他頂多有瞞著小愛藏起來的本本,哪裡實際看過這場面?不過因為頭盔面罩的遮蓋,旁邊的希洛不知道羅傑斯此刻的表情有多滑稽?
「士官長不會介意吧?」
「………他們是這種關係?」
雖然自己也只有十五歲,但現在的孩子也太早熟了吧?
希洛說著︰「他們倆早曖昧了………」
羅傑斯無話可說了,真沒想到居然會在上戰場時看到這種畫面,他不禁感到尷尬起來。自己也只是個和他們一樣年紀的小鬼頭,但是為了維持身為長官的面子,還是要在他們前面裝成一個成熟可靠的大人。
所幸因為頭盔面罩的關係,自己的真實年紀沒有暴露。
這時,希洛突然問說︰「如果茉莉之後懷上奧提斯的孩子,她可以先退役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羅傑斯整理一下混亂的頭緒,之後緩緩地說︰「可以,跟指揮部報告,會先幫她申請退役。」
畢竟孕婦在戰場上也沒有戰鬥價值,再加上能培養下一代新生兒,就生育率而言是件好事。
希洛開始說︰「我只是覺得,戰爭很討厭。」
「………」羅傑斯沉默。
當然了,誰會真心喜歡戰爭?這就跟賭博一樣,大家要的只不過就是勝利之後獲得的成果,而失敗的責任與痛苦沒有人想承擔。
聯邦想要得到P-2星球的生態資源,為此必須消滅魔族。雖然魔族的確是吃人的怪物族群,但如今挑起戰爭的是我們。以魔族角度看,我們就是外星侵略者。
可是即使如此,此刻也是聯邦需要我們的時刻,身為艾爾恩共和國聯邦的公民,有義務挺身而出。所以,他們這群剛完成三年訓練的新兵也就立即投入作戰。
希洛說︰「如果可以,我想放下武器回家。」
「你說這話可是會被風紀警察起訴的。」
「士官長,還請手下留情。」希洛苦笑著。
當然羅傑斯可沒打算檢舉他,不過是要他說話小心點。因為他剛剛的話要是被部隊裡面的軍紀監督給查到了,那他不僅可能被判軍法,甚至連帶家人都要被調查。
希洛抬頭看著天上。
「自從去P-1星球進行作戰演習時,我就好奇P-2星球的天空是長什麼模樣?」
「天空?這有差嗎?」
「士官長,我們都來自下層區。」希洛說。
原來,奧提斯、茉莉與希洛三人本來都是生活圈下層區的居民,家人為了賺錢生活無時無刻不在下層區的工廠流水線上沒日沒夜的工作著。
說這裡時,希洛還嘆了氣。他繼續說︰「聯邦規定,只要入伍從軍,自己與家人就能獲得到上層區的居住權以及公民權,我們都是這樣入伍的。」
為了能讓自己與家人都有到上層區居住的機會,希洛三人都報名了入伍志願單。想著只要成為一名聯邦軍人,家庭就能過得更好。
卻沒曾想過,聯邦國防軍徵招他們,是因為要與P-2星球上的魔族開戰了,而國防軍需要上戰場的砲灰。
因為上層區的居民不想、也沒意願讓自己的子女加入戰爭,於是軍方派人到下層區,以獲準到上層生活為誘因,哄騙底層窮人加入軍隊。
而底層窮人們也夢想要翻身,能過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天抬頭,不是工廠天花板的燈管,就是下層區往上層運輸的能量管道。
「小時候的我就很好奇,天空長什麼樣?」
「現在呢?」羅傑斯問道︰「看到真實的天空後有何感想?」
希洛搖了搖頭。
「果然很普通啊,就是很高很亮的天花板而已,也沒什麼。」
接著他轉頭問羅傑斯︰「士官長是上層居民嗎?」
「我是。」
「真好,聽說上層很富裕,要什麼都有。」
不知道希洛是怎麼理解上層區的生活的?
羅傑斯的家庭雖然以前也是下層居民,但是羅傑斯的父母因為工作獲準到了上層生活,自己也得以到上層居住。不過,羅傑斯的生活可能跟希洛夢想中的上層有著落差,由於高昂的物價,在上層的生活可是非常緊繃的。
「等打完仗,士官長可以帶我們了解一下上層區嗎?」
「我嗎?」
「嗯!不勉強也行。畢竟我們這種下層人一到上層也是無依無靠。」
聽完希洛的請求,他回頭看了一下還在激戰中的屋內。
「好,你們到時可以找我。」
「謝謝士官長。」
羅傑斯其實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勁了,居然真的答應了他。
算了,戰爭打完後他們大概就回自己的連上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面的機會,說不定之後也會漸行漸遠,也就再也沒聯絡。
而後來,甚至到退伍之後,羅傑斯也常常想起那三個人的事,以及那個永遠也無法完成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