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套校服,今天要和主人分離,回首過去一起度過的生活,總是別有一番體會。
陪伴主人將近六年時光,現在反倒是有些依戀不捨。
主人即將升上中學一年級,也正是我首次接下這光榮使命的時刻。
還記得,當初的主人十分膽小──開學當天,主人的母親把我燙了又燙,拍拍灰塵,仔細地把我穿戴在主人的身上,那時的我還是意氣風發的。
直至主人到了校門口,只見她在樓梯間徘徊不定,手指緊緊地抓住校服的一角,在手中緩緩地搓揉,而我就像一張惹她不快的失敗畫稿,被狠狠地揉成了一團。
「哎喲喂,疼!」
我實在忍不住叫喚了起來。
主人自然是聽不見的,猶豫許久,她終於踏上了樓梯,卻又在課室門口止住腳步。
「這丫頭是怎麼了……哎,疼疼疼……」
我正嘀咕著,卻又感到一陣吃痛。
抬頭一看,原來是老師來了。
老師走到主人跟前,關心地詢問她為何不進課室,是否身體不適?
只見主人驚慌地抬起頭,臉和耳尖泛紅,下意識地緊拽校服,吞吞吐吐地說:
「我……我沒事,只是害怕……」
然後低下頭盯著我,躲避著老師的目光,她手心發燙的程度令我感受到她對於面對大眾的恐懼,我只好默默地嘆口氣,任她把平整的我揉出皺紋。
後來某天,主人把我從衣櫃裏取出,鋪在床上,愣愣地對著我發呆。
沉默片刻,她看著我自言自語道:
「明天就是班際辯論比賽了,我真的不想參加,臺下那麼多人……我說錯話被嘲笑了豈不是很難堪?」
我望向主人,望見滿眸的不知所措和焦慮。
終於到了比賽當天,我忍著疼痛陪主人走上臺,她微顫的雙腿令裙襬輕輕揚起,倒是給我瘀青不堪的身體吹來一絲涼風。
「正方辯員,我方認為你剛才所說的純屬偷換概念,你根本是歪曲了主題……」
反方的同學字字珠璣,把主人嚇得連連後退,小嘴是一句話也說不清了。
連連後退好幾步,不承想被椅子絆住左腳,頓時摔了個人仰馬翻,主人「撲通」一聲跪坐在地上。
在那一瞬間,我所見的還有「呲啦」一聲──那是裙襬撕裂的聲音。
主人眼眶中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決堤,像雨珠一般打在我身上,不疼,但是我的心卻隱隱刺痛。
那天的回憶,是一個傷痕纍纍的她,還有一個傷痕纍纍的我。
可是,在主人的眼中,我看見了一份屬於少年的倔強,或許這就是成長吧。
她握緊拳頭,默默地把我縫補好,就如縫補她自己的內心,每一針每一線都令她變得愈發強大──剪掉線頭,我知道她已決心改變。
不知過了多久,再一次光鮮亮麗地站在臺上,俯視著眾人的臉龐,因為這是又一次的辯論比賽。
我抬眸凝望著主人,她的眼裏好似不再有膽怯,縱仍難掩緊張之色,但如今的她態度確實如此落落大方。
「反方同學,你的說辭我實在有所保留,我方堅決認為……」
主人在臺上字字鏗鏘,雙手在空中比畫,沒有再把我放在手心裡揉搓。
過程中雖有數次口誤,但她只是略作停頓,深呼一口氣後,重新面帶笑容繼續演講。
沒有了主人手心中的溫度,卻令我想起了她在家裏穿著我一次又一次地對著鏡子練習,對著父母親,甚至是家中的小貓也不放過。
那句「我要參加比賽」和臺下熱烈的掌聲重疊在一起,我的身上再一次濕潤了──那是甜美的,帶著歡笑的淚水。
時光不等人吶,一眨眼,那在臺上辯駁的小女孩已然站上了畢業典禮的舞臺,成為耀眼的司儀。
我和她都站得筆挺,只不過我已經有些不及她了,裙襬只能勉強遮到膝蓋之上。
現在,我的身上填滿了用彩色水筆寫的祝福字語,是祝福主人畢業快樂,前程錦繡。
我想,我的使命也畫上句號了。
主人,把我放進箱子後,請多把我拿出來看看吧,看看曾經那些青澀而又勇敢的自己,是多麼令人驕傲。
後記:
各位好久不見了,上次發文好像是上個月的事,確實相隔有點太久。
不過在這期間我也沒有閒著,苦思良久也算是獲得還可以的靈感 ,之前寫得所有作品可能會被我徹底拋棄,畢竟有點難接下去,而且俗話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XD
這篇文章其實去年就已經堆在庫存裡了,偶然翻到然後看到這次投稿主題,覺得勉強沾得上邊就發了。
設定是主角死後變成孤魂野鬼,然後附身在一件女國中生的制服上,劇情跟某部電影好像有點類似但是我忘記是哪部了XD
如果有想起來的人歡迎在留言區告訴我。
封面圖與內容無關,那是之後的小說裡會登場的女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