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25日,晚間十點零七分。張俁霖視角。
張俁霖坐在不鏽鋼桌前,與兩隻「同類」隔著乾淨得能夠反射天花板的晶亮桌板,回想自己睡前都看了些什麼。
她肯定地發(fā)誓,她絕對沒有這種詭異的性癖,以前沒有,現(xiàn)在沒有,未來也不會有!之所以對那些東西起好奇心,是為了新作的題材研究,為了讓她陷入瓶頸的網(wǎng)路小說作家生涯有一點突破──當然,也是想順帶看看能不能吸引到新的客群,賺一些據(jù)說有錢到可疑的●控讀者。
是了,一定是那些「資料片」把她的腦子搞壞了,她才會做這種莫名其妙的惡夢。性癖可以冷門,但絕對不可以邪門,她要堅守自己身為國家棟樑的底線!醒來之後她要手刀清空下載資料夾!
她躺在地上靜靜地等待被嚇醒,歷經(jīng)了兩隻像巨大化蟑螂一樣的噁心昆蟲在房間摸來摸去,然後學人類一樣用兩隻腳走到桌邊坐下──雖然沒有椅子,因為直接坐在地上就已經(jīng)契合桌子的高度──的漫長時光(其實只有幾分鐘)。怪物們招手要求她一同加入,並像模像樣地開了一場會議(除了沒有蟑螂搞得懂彼此想說什麼),桌子的角落還貼著『貿(mào)O』的土鱉藍色標籤,顯然是海鮮菜市場搜刮來的模板。
接著,比較大的那隻異形就擺出某陳年動畫主角的招牌姿勢,以手手捧著長滿香菇型LED燈泡的七彩腦袋,陷入蟑螂智者的沉思。矮小的那隻則不停對她蠕動鉗子,做出各式性騷擾般的猥褻手勢。
噁!
意識到自己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意思,她乾脆拖著笨重的身體站了起來,走向房間盡頭那壯觀的超級電腦。
既然是夢,那隨便做什麼都沒關(guān)係吧?
房內(nèi)由四根圓柱排成一排,其中三個橢圓空艙對房間正中央的桌子敞開。水晶殼的形狀跟蟑螂蛋一模一樣,真是惡趣味。蟑螂蛋裝蟑螂,呵,呵呵,呵呵呵……好吧,一點都不好笑真的,該死的大腦。
她看了眼第四個密閉的圓艙。裡頭是空的,能透過厚重的水晶外殼看到房間對面,也沒有灌滿她醒來時浸泡的那種綠色液體。底下的臺座連著電線,一路通向房間盡頭。牆壁上鑲著整片顯示屏幕,和一臺不知道做什麼用途的機器,大概是蛋艙的數(shù)據(jù)監(jiān)控。
哼,有趣,一間密室、兩隻怪物、三個桶子,加上發(fā)不出聲音的自己。還不快想想這題材能寫成什麼故事?
這場夢感覺還會演很久,她決定姑且為大家取名。大的就叫做沉思蟑螂,小的就叫做猥瑣……咳,過動蟑螂好了。
那兩隻怪物從頭到尾都沒發(fā)出聲音。雖然長得噁心,但似乎沒有攻擊的意思,見到她四處晃蕩也紛紛離開桌邊。角落的金屬牆面在沉思蟑螂經(jīng)過的時候自動向一旁滑開,露出了通往其他空間的道路,在她的背後帶起細微的空氣流動。
原來那是可以開的啊?而且,竟然還是自動門,意外地挺高級……
兩隻怪物都聚到門邊,蠕動著黝黑的觸角溝通。那場面實在很令人崩潰,張俁霖決定將注意力挪開,湊近電腦面板研究。
面板正中央有個圓洞,洞口邊鑲著一小圈銀環(huán),看起來比她被困在蟑螂蛋裡頭摸到的更厚一點。銀環(huán)的正下方鑲著一個又大又圓的紅色按鈕,那尊爵不凡的寶石紅、搭配如塑料般廉價的黑色材質(zhì)底座,如此經(jīng)典,如此純正,絕對是紅色按鈕界的皇室血統(tǒng)。
看來是解謎型的SF故事?
她開始懷疑是前天去拜拜,神明聽到她祈求靈感的願望,給她送了點大宇宙電波加持。現(xiàn)在正做著可遇不可求的創(chuàng)作夢呢,開局先跳過又大又紅的東西才是正解。雖然實在是過於噁心,可以的話她想盡快醒來,但是說不定能取到夢寐以求的靈感。所以,就還是先……晚點再按好了。
「呀呼──!」
忽然響起的驚呼嚇了張俁霖一跳,差點就手滑按了下去。她一頭撞上的機器,腦袋上的香菇黏到了大儀表板,觸感就像是眼睛和口鼻被同時糊了滿口泥巴冰沙。
噁噁噁,這感覺實在不太舒服……
她甩著腦袋從牆邊退開,這才發(fā)現(xiàn)另兩隻怪物都離開了房間。金屬的狹室空蕩蕩的,還立著三根敞開的蟑螂蛋,瞬間就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雖然跟著蟑螂行動聽起來很瞎,沒辦法,劇情設(shè)定就是這樣,而且她更不想被獨自留在這裡。
門口的大小像是在專門歧視她。她跟那小洞玩了半天,覺得自己像初次挑戰(zhàn)益智遊戲的一歲幼童,最後只能妥協(xié)地趴到地上,像一隻舔地的昆蟲慢慢一點點擠出房間。
上半身探出走廊的瞬間,站在張俁霖面前的沉思蟑螂華麗地張開翅膀,發(fā)出了和FOOGLE小姐一樣無機質(zhì)的聲音──
「各位,你們,聽得到,我說話嗎?」
佈滿青筋的翼膜抽搐般地顫動,像一張大傘籠罩走廊。張俁霖腦袋一片空白,頭頂?shù)南愎絽舱龑θ缛挂o展開的翅翼薄膜,癡傻的內(nèi)心除了噁心,只剩下一個想法。
她這個角度,算不算性騷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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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SF-Science Fiction,即科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