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改寫自今年(112)8月於哈拉版的同篇文章如附。
回首8/18,連忙就去看了電影版。事實上,我與這套作品有不少緣分。
然而,起初是偏見。
一眼望去,無不勸退。
2018年,猶記新番列表看到「青春豬頭」時,印象不好。一點開,廢萌番該有的都有了萌萌但可能空洞的女角及聲優、電波歌等,就像西門町、東區的任何糞店砸點錢都可以騙到人的華麗裝潢---穿著兔女郎裝跑來跑去的萌萌學姊。
幸好,事實證明我錯了。長期看AV的訓練,讓我知道不該只看縮圖。於是,檢驗的結果,「青春豬頭」的主餐讓我驚艷。作者很用心寫故事,儘管不少也是陳腔濫調,但適當的排列組合,把握節奏,倒也是歡快;同時,ED少了OP譁眾取寵不明所以的氛圍。至此,終於理解,這是一部披著媚宅外衣,主題不避嚴肅的作品,甚至作者用心追記一段埋藏在眾多觀眾心靈深處慾忘卻然可能難以忘卻事物,屬於青春期的各種創傷。在本作,作者命名為青春期癥候群([日]思春期癥候群(ししゅんきしょうこうぐん))。
以下涉及電影版內容,我不知道臺版上映了兩個多月,還算不算暴雷。然而,兔某自信,不少內容僅是泛泛而談,固不刻意避雷;同時,關於花楓、かえで的訊息不少已出現在公開放映的TV版內容。不過,從善如流避雷,下文兔某會更泛泛而談作品,惟恐尚未觀影者被雷,懇請讀後忘記。此外,距離上次看完TV版,也是四年;部分內容不熟或錯誤,謝諸君賜教。
一、重回電影版「青春ブタ野郎はおでかけシスターの夢を見ない」
回首8/18在臺首映的版本,中譯為:「青春豬頭少年不會夢到嬌憐外出妹」。雖然嬌憐二字費解,花楓怎麼看都不嬌憐。
下面聊聊故事主題。故事分成幾個層次。第一層的故事主題,環繞在國中生,選擇不同類型高中的徬徨。
花楓是長期久居在家不出,與社會脫節(不如說與學校生活脫節)的孩子。一場意外,促使她精神分裂,長期以另外一人格「かえで」活著。「かえで」是一個幼稚但開朗的性格,常常帶給周邊人歡笑;然而,一場意外之後,她恢復了原先的人格「花楓」。(見動畫版第一季[2018年];小說版待考)
物換星移,花楓也面臨升高中的年紀。(映像版第二部[2023年])
「かえで」及「花楓」兩個人格的對立,出現了上面兩張有趣的圖。
圖片來源:劇場アニメ「青春ブタ野郎はおでかけシスターの夢を見ない」公式サイト,https://ao-buta.com/odekake/。最後瀏覽日期:2023年10月15日。
實際上,作品更深一層的主題,是 選擇標準 這事。
花楓不是聰明的孩子,成績也不好,甚至恢復記憶後,更加內向、退縮。
(一)電影作為治療處方,其針對的病
先離開作品具體情節,退回螢幕外。選擇應該如何做?更精準的意思是,當你認知到自己不如人,客觀指標都是劣勢,同時也沒有逆轉的計畫及付諸實踐成功的自信。那麼,選擇該怎麼作?
首先,引用一位講三國、楚漢和西遊記的其中一網路評論家,借古喻今的渤海小吏,在許多講述中透露一組觀點。
- 小孩看 是非
- 大人看 利害
- 偉人看 未來
大人既然看利害,那意味著,選擇學校和工作上,應該盡其所能,能力到哪、分數到哪,就爭取到那崗位或學校。電影版的觀點也差不多,但「能力越高,待遇越好」的命題,被改造成「跟大家一樣,就是越好的選擇」。
(二)唯才是舉→跟大家一樣?
結果是,促成花楓妹妹的痛苦。
花楓妹妹,在學業上既脫節許多,也不適應人群。
更害怕做出跟「大家不一樣」的選擇,盡力督促自己跟「大家一樣」。
整部作品,前半段就在打情罵俏、閒聊、升學諮詢中進行,以及塑造花楓妹妹的性格營造。
哪怕,她絕對不是討人厭的小孩,但也不是一個讓人喜歡的小孩;同時,作品前半段的鋪陳,足夠讓觀眾感同身受,花楓的問題的棘手,不但要顧到客觀未來發展,也要注意主觀意願,甚至,精神上,花楓究竟能不能「融入大家」。
二、 「花楓」 一角色符號:升學/自我否定
青春期,有很多特徵。依發展心理學的研究(詳細待查),由於個人在主觀上,發展並樹立自我與他人不同之處;然而在客觀環境上,一個體進入不同社會環境,係享有一般成年人權利義務前的階段。同時,青春期一詞也暗示著,角色的變化中衝突及不順的可能性,給予觀眾預期。
(一)小鬼
「花楓」一人物,當具體特定人物看時,你會認為就是一個國中升高中的小鬼,同時製造並伴隨很多問題;然而,抽象來看,每個人都可能是「花楓」(概念)。
甚麼是青春期小鬼?也就是,逐漸認識現實,即客觀能力不足以支撐自己的野心。
更戲劇化的,自己的野心也不見得是自己的,而是為了「跟大家一樣」、避免「跟大家不一樣」,所以塞給自己。
最戲劇化的,心中的野望也不必然符合利害規律。隨即,你的選擇與隨之付出的投入(或者說痛苦、犧牲),日後可能下跌,或者血本無歸(譬如我上篇提到的對公務員和公務機關的初步歸納如附: 2023,[兔二隨筆] 裝忙的一種境界係刻意增加自己的難度之做作)。
(二)自欺欺人惡性循環
電影到了中後期,花楓從具體個人 成了象徵,變得 抽象不特定 ,彷彿在場經歷過類似選擇的觀眾皆是。因此,作品接近 轉 的節奏時,瀰漫在劇院各座位的,都是沉重的氣氛,尤其,所有人明明知道,包括觀眾也知道,劇情一定會有起伏;哥哥咲太知道,妹妹花楓肯定會出意外;戲劇化的,想必連花楓自身,早就知道騙不了自己,無論怎麼努力,也達不到成果。
在我回憶中,電影院裡一切都變了。
隨著主題與氣氛的嚴肅化,凝重的氣氛如雪片般降臨在觀眾席上。
只見哥們不嬉鬧了;情侶不亂摸了。
彷彿,每個人都成了「花楓」 ,回到過去的記憶角落一隅,或者記憶被迫喚起。又或者成了 咲太 ---畢竟角色的故事,不只是發生於自身,而是與他人事物的交錯。
想起這位,想自欺欺人,卻達不成目標的自己,於是下次再自欺欺人,最後只剩下自欺的自己。
想起那位,想作為輔導者,輔導自欺欺人但只騙了自身的可憐人,然而過程也發現,自己毫無資格輔導他人的自己。
自欺欺人、但自欺不了人,最後只好自欺的可悲自己。
(三)集體觀影到獨自觀影
劇院有趣的事情,你能感受到其他同好的情緒之外,更能感受到某種奇特的磁場,大家都引發了奇特的心理狀態,而觀看電影的過程,像接受某種特別的治療,甚至是集體治療。
至此,我猶想起手塚治蟲曾敘述自己,為了觀察觀眾心理,曾在戲院看了小鹿斑比好幾十次,尤其是紀錄與分析,哪些橋段觀眾會有甚麼反應。昨天(1121014)與遊戲工程師基友閱讀了這書(塩川洋介著、劉人瑋譯,2023,《遊戲設計師全書:第一本遊戲「趣味」設計力即戰Know-how,打造玩不膩的遊戲》,臺北市:易博士出版社 ,1版。),在其第五章的「在遊戲中學習情感變化」一小節中,也提到類似的觀點。作者認為,作為遊戲製作人須提高自己的能力,分成三面向,其中一面向關於遊戲本身的能力,指出製作人不但需要像玩家玩遊戲,還得有意識的玩遊戲,具體作法是,紀錄及探討影響情感的因素,同時供日後反覆探討。相較呼應下,手塚與塩川的原理是呼應的,也就是有意控制變項後觀察。
在場的電影院,花楓的情緒感染了眾人。當然,若要細部影像符號分析,僅此一次閱聽文本,以及單場觀眾為樣本,是不足的,樣本尚未飽和,卻不失一次驚喜體驗。
圖片來源:J, Wen ,2010,Let the Bullets Fly,2h 12m
三、結語:走出電影、重回TV版及人生
「花楓」的問題,既是「花楓」自身,也是廣泛這年齡層或經歷該年齡層者的困境,從而具備某種普遍性,而問題根源在 選擇 該根據甚麼 ,才能昂首挺胸而有自信。
選擇的結果,既不會拖累他人,又替自己爭取了有利條件。
當然,作品沒辦法探討到這程度,也不需要。即使這大命題值得重新思考。結尾,作品透過沒穿內褲的偶像解構了「大家」這個詞,並提出挑戰。然而,給的回答也很個人主義式的粗糙,就是「做你自己」。
當然,對於低年齡層是很有吸引力的回答。雖然,進一步探討問題也不少,但我認同「成為大家,並沒辦法解決問題」。假設能解決問題,這奠基在一個前提上:
如果「我」做不到,似乎只能「跟著大家」了;至少「大家」一起錯,「大家」沒資格指責「我」。彷彿,「我」成了「大家的一部份」。如此,「大家」不會指責「大家」,「我」就不會被「大家」指責了。但現實卻是,「大家」常指責「大家」。出事就找人背鍋,顯得自己無辜被動。換句話說,即使「我」勉強自己「跟了大家」,成了「大家」;「我」卻仍不免於被「大家」責備。削足適履,讓「我」成為「大家」,諷刺的「大家」也不會放過「我」。
如此解構,我們能理解,勉強自己意義何在?作品提了一個好問題,也解構了一個「大家」的模糊概念。然而,剩下的就不是一部ACG作品能解決的大哉問。
古來之利來往兮、禍來往兮,請在人生中不斷歷練自身,提高境界而觀之。
後記:獨自觀影
獨自觀影似乎是很怪的事情,除了暗示自己沒朋友外,還缺乏異性緣。然而,無論還沒一刷,還是準備二三刷的同好,有機會到戲院不妨自己一個人看看。
獨自觀影,確實是很特別的感受。即使撇開手塚治蟲在小鹿斑比時為了瞭解觀眾的目的性,獨自觀影的經驗告訴了我,為什麼小島喜歡一個人看電影。或許是,你可以觀察到其他同好,同時,又保持不被干擾的距離,尤其看小眾的動畫電影,這種樂趣更不凡---有想過喜歡銀翼殺手的觀眾,大致是何種特性嗎?
至少我好奇會上電影院看青春豬頭的同好類型。此外,獨自觀影好處如下。
在戲院,你可以找到同好,而更少是追流行看電影殺時間的。你可以享受跟同好在一起的感覺,卻不必特地了解他們自身;你可以與他們共同喜怒哀樂,在某些鏡頭會心一笑,而不是在彈幕上殫精竭慮裝模作的人。無論聚場、散場了,你也順便看看聽聽他們有什麼生活。於是,你再次回到自身,回憶作品中任何一刻的餘波蕩漾。這是屬於你一人的旅程。你不用上網再確認其他人是不是跟你感覺一樣,在電影院,你都感覺透徹了。
期待您自身的精神之旅愉快。同時,這篇也是給自己的回饋。回顧自身2個月前寫的文章,隔了一段時間,如何跟過去的自己對話,並期待日後的自己如何與自己對話,故有一些改寫及加註。
筆者資訊 |
|
兔二(nobuusa) 遊戲愛好者,尤好「粗鄙之語」與「王司徒」,現居於臺北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