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5：惡魔的都城（二）
路面上的屍體和血跡就像不存在過，黃土在清風吹拂下揚起塵埃，為兩側的樹叢葉上覆蓋淡淡沙粒，我確認感官回來，起步往廣場出發。
回憶裡無數次提到「那裡」，通往下一層的階梯肯定在那。
──真可惜，如果聽那個帥哥的話，像瓦倫那種玩女人渾蛋就可以滾回老家了。
「莉塔，風度風度。」
──咳嗯，我是說，瓦倫先生運氣真不錯，他的實力可能沒辦法撐過選拔。
「你說的是一點，但這樣的選拔存在制度以外的問題。」
──什麼？
「嘛，反正沒有成為現實，不重要吧。」
民房圍起的圓形廣場，外圈架起棚頂為木車擋雨，車板上陳列一箱箱水果蔬菜，只差叫賣的商人便是常見的露天市場，唯一不同的只有廣場中央，那裡半跪著十幾名男男女女（蠟像）。
「琉娜說，戰術要把高適性宿體聚集在廣場，無論要救要殺，應該沒必要冒著風險讓他們集合。」
「當然是有必要才做的喔。」
我伸手對準聲音源頭，警戒的詠唱魔法。
「哎呀呀，拿魔法對著我還真是見外，真命天子。」癸蜜拉把右手掐著的天使往地上摔，靴底猛踏他的腹部，悠閒地拿出手帕，擦拭沾染鮮血的手指。
「咕、可惡，你這傢伙果然是……背叛者！」仔細一看是瓦倫先生，他憤怒的瞪著我，手腳被打得扭轉反方向，但癸蜜拉深黑帶藍的修女服一點傷痕都沒有。
「這是誤會，我跟加百列被布雷尼亞追殺而分開，剛才為止都躲避著追捕。」
「你現在不是很開心地聊著天嗎！」
「這是真命天子的城市，認識一兩個惡魔很奇怪嗎，蠢貨。」「咕喔！」
「不用吹得這麼誇張吧，咳咳，癸蜜拉，其他天使你也收拾掉了？」
「我只找到這個弱雞，無趣死了，反正我就守在這裡，他們必須通過這裡。」癸蜜拉在空無一物之處坐下，黑色蟒蛇立刻鑽上來為她墊臀，當然腳底依舊踩著瓦倫先生。
「果然，通往三層的階梯在這裡？」
「是呀，穿過我右邊這條住宅街就到了。」
「嗯，但在那之前。」我走到半跪的蠟像前，伸出手打算觸碰。
「還是別碰的好呦，那可不是什麼快樂的回憶。」
「……佩告訴妳的？」
「我跟她沒要好到會閒聊秘密，何況這是你們告訴我的呦。」癸蜜拉半開眼皮，純黑的眼珠意猶未盡的盯著我看。
心靈透視嗎，莉塔在見到癸蜜拉的瞬間就展開心靈護壁，看樣子在進入廣場時，她就察覺到我們了，那時候的確在聊回憶的話題。
「何況，始作俑者不就在你眼前嗎，哼？」鞋尖輕踹瓦倫的臉頰，癸蜜拉異常愉悅的高揚嘴角。
「臭女人……！」
「抱歉瓦倫先生，容我請問，你們聚集高適性宿體要做什麼？」
「啊？喔，這些假人是在模仿那些宿體？哈，殺光之後長相都忘了。」
「要殺的話，為什麼要特意聚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來著，對了，耀本來說要用芬妮的通道保護他們，然後里歐私底下提議說……可以勾引強大的惡魔過來一起殺掉。」一邊回憶著，瓦倫先生露出了陰狠的奸笑。
腦中浮現天使們屠殺的畫面，宿體們通常都是集體行動，如果他們發現追來過來的天使只有一個，身邊又都是高適性宿體的同伴，那麼唯一的保命策略就是──
「你想得沒錯呦，真命天子，一群人一起招喚能作戰的惡魔，對付落單天使。」
「哈，不過他們的對手是鵝翁就是了！」
「耀先生沒能來得及嗎。」
「所以我才說，就算觸碰了也沒什麼好看的，就只是單方面的屠殺而已。」
「……」
「呵，真是可笑，一個凡人為惡魔難過。」
我忽略瓦倫的冷嘲熱諷，接著問：
「癸蜜拉小姐，上層也有記憶碎片吧。」
「是啊，桑賈克那傢伙雕得很認真呢，連應該看好的老頭都放跑了。」
「難道佩建立起都市的原因，是為了彌補過去摧毀了惡魔都城的錯？」
「真是可愛的答案啊，在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治理一群無辜的人來贖千年前的罪？」
「也對，就補償來說未免太膚淺了。」
「哈、那個天真的女人就是自我中心罷了，想這麼多一點意義也沒有！」
「難得瓦倫先生也能提出好意見，總之，見到她就明朗了。之後再見，癸蜜拉修女。」
「再見，嗯嘛～」她詭異的揚起嘴角，對我送出飛吻，害我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但她的手還來不及收回，人就整給被撞飛出去。
「癸蜜拉？！」我望向拋物落點，布雷尼亞正倒在剛被撞破的房屋石鑠堆，雖然身體沒有擦傷，但嘴角流出了一點黑血，修女則是消去了蹤跡，連破碎的衣角都沒看到。
正當我焦急轉動視線找人，寒氣突然爬上背脊，冰冷指腹輕摟我的下巴，氣息如同魅影一般從背後纏抱住我。
「哎呵呵，能得到你的擔心真是光榮。」
「咻咻咻──」同時，利箭齊射的尖響劃破空氣，猛然回頭，沐浴光菱的密集箭矢覆蓋天際，暴雨一般襲落，癸蜜拉不慌不忙、將腳下的影子拉長，黑影立刻延展包裹住我倆，高速穿射的銳銀箭頭碰到影衣，立刻如同長年使用的鐵釘般腐朽，緊接著沒入漆黑之中。
「好弱呀，簡直像雜兵一樣。」
「作為一個掩護干擾來說算很厲害了。」
「癸蜜拉大人，右邊！」布雷尼亞的聲音還沒落地，老人不知何時已經繞到癸蜜拉側面，扭轉腰身，貼近癸蜜拉咫尺，迅掌劃破空氣、猛擊癸蜜拉胸口，兩人在一瞬間看似相安無事的靜止著，但下一秒「氣」跟上掌擊，螺旋暴風宛如重槌震落，強大的風炸將我，還有躺在地上的瓦倫吹飛老遠。
癸蜜拉就更慘了，她像是顆棒球一樣被擊飛半空，箭雨彷彿預測了她彈飛的軌跡，「咻咻咻──」直直落下追打，但就在銀箭命中之際，癸蜜拉卻被地面下竄出的黑蛇一口吞下。
「鵝翁、下方！」
雙腳點地的老翁還處於打擊僵直，腳踝立刻有兩隻小蛇綑綁上來，正面接踵飛來一條張開血盆大口的黑蛇，鵝翁卻不急不徐的扳起指頭，在蛇牙咬合前上挑指腹，黑蛇便如同受到鉤拳似的向天空彈飛，下巴碎裂噴出黑血。
這時，鑽出土表的蟒蛇從左右突襲鵝翁，他驅使空閒的左手，剎那間掐住蛇頭，但卻沒能打理右手邊。
「大家的偶像小娜娜醬！要開始現場演唱！」蛇頭的注意瞬間被拉走，這讓鵝翁有半秒能轉動手腕，一指輾爆蟒蛇。
「呵呵呵，有趣的能力。」就像是看準了機會，大蛇從鵝翁腳下鑽出來，躲於蛇口內的癸蜜拉不受摩可娜影響，五指如利刃襲刺，直接折斷了鵝翁的手肘，她緊接著瞄準掐蛇的左手，但鵝翁已經掙脫束腿，輕盈跳步在半秒內拉開數十米的距離。
「喝啊！」健美身材的女天使騰躍半空，甩動手上的兩條光繩綑綁癸蜜拉，男天使藉機從鵝翁身後衝出來，點跳加速的同時舉起光拳套，扭腰甩臂、全力灌拳到癸蜜拉臉上。
由於繩索綁住雙手，癸蜜拉沒辦法藉由彈飛吸收衝擊，所有力量都由臉部接受，無論癸蜜拉再堅強，脊髓骨骼也該碎裂成粉，但她卻只是一動也不動，這讓男天使有些害怕的龜縮肩膀，看來想拉開距離。
「咕嘔……？！」但在想法實現之前，他先從吐出了一大口鮮血，癸蜜拉收起腳，褲襪膝頭浸入大量的血液，面積和男天使肚子的肉漥洞一樣大。
「剛才為止都不錯，但這一拳讓我很失望哦，恐懼、遲疑，和退縮。」
光繩索突然反向侵蝕、轉眼化成兩條幼黑蛇，女天使嚇得退後，但幼蛇更是敏銳跳身，一咬住她的長腿。
天使痛得甩動繩鞭痛打幼蛇，但還未命中，她的腹部便被貫穿，身體打滾著穿破房牆。
癸蜜拉扳正稍微變形的鼻翼，輕輕踢了下男天使的肩膀，倒地的他痛苦的抱腹哀號。
「小娜！」
「啊、是！把注意力放過來這邊～超級偶──」
「超級偶像小娜讓全場HIGH到最高點，對吧，來，我看看是怎樣的表演。」癸蜜拉毫無畏懼的轉過身，漆黑瞳孔盯著遠方屋頂上的摩可娜。
「這、這這這個大嬸把小娜醬的臺詞搶走了啦！好噁心！」
「總之就是這樣，我等會可能有點忙，真命天子趕快上樓去吧。」
「知道了，反正我留下來大概也只會扯後腿。」
「汝順道也把瓦倫帶走吧，對手如此，老朽可不想她手上有人質。」
鵝翁如此說道，一腳把瓦倫傑爾踢到我這邊。
「等、等一下！只要等我的手指能動……」
「加百列也上去了，汝快些走！」「啊啊，祝好運。」
我用風板抬起瓦倫，自己也踩著土輪起步。
「還有，癸蜜拉可能看透你們的想法，但那也是她的弱點。」
「哎呀，居然暴露愛人的弱點，我的真命天子好調皮呦。」癸蜜拉語帶調侃的說著，依舊是神態自若的裂嘴嘶笑。
於是我穿過住宅區，踏上通往下一區的階梯。
…………
……待續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