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十四的時候,莫宇帆終於回來了。
莫羽剛從虺寨回來不久,三個小輩在客廳悠閒地享用下午的水果點心。聽見開門的聲音,莫羽和寒易天瞪大眼睛,驚喜地望了過去。
伴隨凜冽涼意,熟悉的身影踏入玄關(guān),行囊上頭還沾著山下的碎雪。見到徒弟們聚在眼前,莫宇帆眼底閃過波瀾,迅速蹬掉鞋子。
他剛往前踏了一步,原本乖巧地喝著水的千林忽然躍下餐桌,衝進莫宇帆的懷裡放聲大哭。
「熊──!」
她邊跑邊喊,抱住莫宇帆的腰際大聲告狀,像是終於找到主心骨。
寒易天被小妖精偷跑的舉動驚得目瞪口呆,正準備上前迎接的腳步卡在半途,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見莫宇帆面色冰冷地看了過來,像是在質(zhì)問怎麼一回事,他反應(yīng)飛快,說變就變,立刻也張開雙手跟著抱了上去,「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師父,廚房,廚房壞了,對不起──」他面對莫宇帆揚起自己的必殺角度,楚楚可憐地道歉。
莫羽推開木椅,無語地放下茶杯,看著三人上演令人難以理解的一幕。
有點想笑,怎麼回事……總覺得現(xiàn)在笑出來對師弟師妹不太禮貌。忍住,忍住啊阿羽,妳可是大師姐,要保護弟妹們脆弱的自尊心!
雖然剩她獨自站在後面似乎不太合群,好像欺負師弟妹的就是她本人。只是宗主大人遭到圍困的畫面太過有趣,莫羽忍不住想再多看幾眼,於是遠遠地龜在桌邊沒動。
莫宇帆低頭看看兩個幼徒,又抬頭看看站著不動的長徒。想抱的抱不到,不想抱的一堆,他很想一手一個拎起來扔到旁邊,又礙於宸翰宗長徒的威壓不敢這麼做。
最後,他想出了兩全其美的方法,直接朝莫羽伸出雙手:「快,歡迎本宗主回家。」
與傲氣的要求相反,深奧的面上彷彿寫滿「抱我」。強烈的反差形成莫大喜感,令長徒大人再也忍不住,捧腹爆笑起來。
這一笑直接惹了眾怒。
寒易天和千林回頭一瞥,委屈地哭得更大聲了。飛揚嬌笑與哭聲響徹客廳,立時將莫宇帆的臉染成黑墨般的顏色。
「不是,你們,你們哈哈哈,不是,哎別別,別生氣,別走啊宗主大人──」
宗主拖著行囊和腰上的兩個小蘿蔔頭往樓上走去。莫羽邊笑邊追,因為笑到腳軟,還差點滾下樓梯,最後哄了好久才全部哄好。
趁著莫宇帆梳洗的時候,莫羽愧疚摸著千林的腦袋道歉:「對不起啊,千林。我沒想到妳那麼害怕畢斯卡?!?/div>
之前看千林被畢斯卡追著跑,她還覺得有趣。明明勸畢斯卡不該用自己的標準衡量別人,結(jié)果自己也犯了同樣的錯,真是個壞師姐!
千林睜圓無邪的丁香色眼眸,大度地原諒了她。一旁的寒易天從餘光悄悄打量,在莫羽看過來時又矜持地撇開小臉。莫羽伸出另一隻手攬住師弟,不停地討?zhàn)垼骸负昧寺铮锰靸?,好師弟,您大人有大量──?/div>
寒易天哼哼兩聲,堅決扭過頭去,不肯給莫羽正臉。
門鈴的事情,他還沒忘記呢!
歸家的莫宇帆洗去風塵,換了舒適的衣服出來。莫羽等人早已等在一樓,泡了壺他喜歡的茶接風。趁著寒易天上樓收髒衣服的空檔,長徒扯著椅子,一拐一拐地蹭到莫宇帆旁邊,笑咪咪地靠上自家?guī)煾溉鰦伞?/div>
「師父要檢查天兒功課對吧?」她湊在莫宇帆的耳邊,悄聲說道:「不知道遇上什麼問題,他好像一個人煩惱了很久,年紀輕輕的頭都快禿了,怪可憐的。你等會兒可要好好關(guān)心他一下!」
「能因此而變強的話,那也不錯?!?/div>
莫宇帆想起恆山派的閃前輩,期待地點頭,被不明所以的莫羽捏了把臉。
收拾完的寒易天很快回來。分開之前,莫羽揉了揉宗主大人的臉頰,期待地宣布:「晚上有禮物送給你。」隨後抓著椅板,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拖著椅腳,一跳一跳地挪回原位。
寒易天站在樓梯間俯瞰客廳,觀看師姐用椅腳摧殘地板,而「酷愛守禮」的師父一臉縱容,從旁邊默默守護的奇景。挪回原位之後,莫羽跳下椅子,牽起千林,兩個人一起走向樓梯口。
──既然都要離席了,直接下來用走的不好嗎?!
小魔族哭笑不得,走下來攔在莫羽身前。正想開口數(shù)落,莫羽已先一步摀住耳朵,飛快地繞過他往樓上奔去:「不聽不聽,我不聽──」
千林提起裙擺,追在莫羽後面留下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
第一次聽見小妖精發(fā)笑,莫羽躍上二樓,驚喜地轉(zhuǎn)身張開雙臂,接住飛奔而來的千林。女孩兒們轉(zhuǎn)了兩圈,像春風一樣消失在右翼,咯咯嬌笑彷彿還在耳內(nèi)迴盪,為眾人心裡吹起快樂的漣漪。
寒易天摸了摸臉頰,呆愣地盯著空曠的樓梯,久久無法回神。
小妖精的笑聲……還蠻可愛的。
才剛從恍神恢復,視野就被一片陰影籠罩。
莫宇帆也隨著莫羽離席,安靜地來到徒弟身後。寒易天仰頭看著師父,還來不及張口,師父就朝他伸出魔爪,臉色陰沉地拖起後領(lǐng)拽了出去。
寒易天嚇得面色發(fā)白,不明白自己又犯了什麼事──應(yīng)該說有太多可以數(shù)了──以至於師父一回來就要被暴打。誰知道出了小寒舍,莫宇帆沒有往偏殿去,而是將他一路拖到山門,指著掛在門口的符文石說:
「這邊畫錯了。」
小魔族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呆楞地看著自己的「門鈴」。樸素的符石被拆成兩半,旁邊掛著另一顆白玉石,拓印著和門鈴一摸一樣的迴路。
「看,這裡?!鼓罘昧饲冒子?,中間的迴路緩緩斷開,換了個方式重新接上:「應(yīng)該要這樣接。」
「您用了嗎?門鈴!」寒易天後知後覺地驚叫起來。
「用了,是壞的?!鼓罘樕患?,也不知是因為徒弟犯的錯誤太低級,還是發(fā)現(xiàn)新玩具結(jié)果是壞的而不悅:「為什麼這樣設(shè)計?」
寒易天揪著袖子:「可是另一個是好的……」
「另一個?」莫宇帆來了興趣:「帶我去看看。」
他跟著寒易天來到公共地界把玩符石一號,再回到小寒舍查看符石三號,途中不忘對畢斯卡鋪的防滑木板皺了一陣子眉頭。整組門鈴拓印一遍後,宗主大人又興致沖沖地回到山門,因嫌寒易天走得太慢直接拎了起來。
看著玩心高漲的師父,寒易天暗自鬆了口氣。急走的大魔族活力四射,也沒有魔力枯竭的跡象,看來這次旅途很順利。
「師父,您知道帕拉球賽的規(guī)則嗎?」
莫宇帆勾著寒易天的後領(lǐng)大步流星,把徒弟像背麻袋一樣甩過肩膀。修長的馬尾隨步伐揚起,時不時打到寒易天的臉頰,被他抓在手中,暗自好奇偷綁成死結(jié)師父會不會發(fā)現(xiàn)。
「帕拉球玩法有好幾種變體,人數(shù)、時長、還有場地規(guī)模,小至幾分鐘,大至好幾天,從兩人對戰(zhàn)到幾十人對戰(zhàn)都有。極東很多人在玩,純種阿翟爾人很流行。神獸之中也有鄰居很熱衷,有的領(lǐng)地內(nèi)天天在打。正規(guī)的比賽甚至會橫跨山頭,打上七天七夜?!?/div>
「您去觀賽過嗎?」
「沒有。畢方祭上偶爾會看到。」
回到山門,莫宇帆拿出符石複製品,指著出問題的部分就地上起課來。
「你看,這裡的魔力超載了。」
「啊……」
玉石的圖案順著紋路一點一點亮起,在接近外圈的時候驟然熄滅。因山門距離小寒舍較遠,符石二號用了比一號多一倍的魔力。寒易天想要容納的魔力量過高,反而阻礙了傳導速度,流轉(zhuǎn)到中途就斷訊了。
莫宇帆又指向三號的複製品,圈出一個範圍,近七成紋路從白玉符石被抹去:「這邊會造成很多的浪費,完全是多餘的,應(yīng)當去掉?!?/div>
「可是師父,如果把這邊去掉就分不出魔力是從哪一顆符石傳過來的了?!购滋煳⑷醯剞q駁:「如果做成一模一樣的對石,那有人按了門鈴,從小寒舍只知道門鈴在響,不知道來客在山門還是公共地界。跑錯了豈不是很尷尬?」
按照他原本的設(shè)計,若是公共地界的客人,門鈴會發(fā)出一聲「哆」;若是山門口的客人,門鈴會發(fā)出「哆哆」兩聲。被莫宇帆挑剔「多餘」的設(shè)計,主要都是在分辨該發(fā)出哪組聲響。
「做兩組不就好了?」
「可是……」
「比不會響有用一點?!鼓罘苯佣伦∷霓q解。
可惡,被師姐使出音波攻擊的又不是您,您當然說得那麼輕鬆。寒易天閉上嘴巴,不開心地想道。
即使放在山門口的是誘餌,但被師父挑剔得一無是處,他仍是覺得有點沮喪。說到底,當時他為什麼沒有測試……還不是因為被師姐的捕獵草陷阱打得差點腦震盪,什麼都不記得了!
之後雖然有想起來,但他僥倖地覺得既然一號會響,二號一定也沒有問題。嚴格說起來這確實是他的失誤。他懊惱反省,悄悄嘆了一口氣,重整旗鼓後恭敬地問道:「那要怎麼做比較好?」
「自己想?!鼓罘珱]有提供他想要的解答,反而還增加了他的難度:「明天做一組新的出來。」
「是……」
莫宇帆勾起嘴角,彈了一下符石一號的複製品,終於如願所償玩到了徒弟的門鈴。對於公共地界的成品,他其實還算滿意。只是,在聽見門鈴三號發(fā)出「哆哆哆哆」的連彈聲之後,他立刻兇惡地質(zhì)問:「這個聲音是怎麼回事?」
「弟,弟子只記得這個?!购滋炷笞⌒湟o,頓時欲哭無淚。同一件事情要被挑剔兩次,功課量又會莫名地增加了,不要啊!
萬幸,莫宇帆只是點頭:「待會找本書給你?!箾]有再追加更多的要求。
被半個月不見的師父一番挑剔,小魔族也沒了告狀的心思。等到莫宇帆玩夠之後,他將過年前後的大小諸事,包括莫羽陪畢斯卡造訪後山的經(jīng)過匯報了一遍。廚房的慘劇,書閣的災難,太子黨的外交活動,年夜款待鄰居,畢斯卡的贈禮,以及除夕夜哄騙畢斯卡做了一天免費苦力──剛才莫宇帆急著去玩門鈴,連原由都沒聽就拖著他離開登山步道──鉅細靡遺。
宸翰宗的災情悉數(shù)報告完畢之後,他垂下雙手,擺出聽訓的姿態(tài)立在師父面前,等待下一步指令(或是爆打)。
聽見連地主和碧邏宮主都被莫羽驚動,莫宇帆看起來頗為頭痛。過了一會兒,宗主大人嘆了一口氣,揉著額角平淡地說了一聲:「知道了。」
「您都不在意嗎?」寒易天小心翼翼地問。
「攔也攔不住?!?/div>
也是呢──寒易天無奈地陪笑,深有同感。
「還有呢?」
「沒有了,師父?!?/div>
莫宇帆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黝黑的眼眸瞇了起來。寒易天嚇得喉嚨一緊,還沒搞清楚自己哪裡說錯了,大魔族已經(jīng)連珠炮似地問了起來:「你的身體狀況呢?病好全了嗎?魔力迴路有沒有異常?功課呢?修練進度如何?這幾日有哪裡遇到問題──」
連問了好幾句,莫宇帆喪失耐心,乾脆抓起徒弟像小麻袋一樣甩過肩頭扛了起來,往練武場疾步走去。
寒易天被拎得措手不及,結(jié)結(jié)巴巴地稟告:「弟,弟,弟子已經(jīng)好多了──」
他還沒有做好面對莫宇帆的準備,心兒怦怦地跳了起來。好在莫宇帆走到小道場便將他放下,自己走了進去。
寒易天趁這個空檔迅速冷靜,跟在師父身後進了道場。這幾日都有持續(xù)打掃,木地板擦得一塵不染。他找來兩個蒲團,恭請師父入座,報告起飲食及練功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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