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千封總算開始上學。
「哦,你終於來啦。」
「天海同學,早安。」
當他一進教室,阿徹和柚月就在座位上迎接他。
「唉,本來可以更早來的。都是姊姊啦??煩死了。」
他一邊拉開自己的椅子,一邊抱怨。
但阿徹和柚月都聽得出來,千封嘴上抱怨,其實內心明白那是千世的關心,也覺得很高興。
不過知道歸知道,還是得治治千封的嘴巴。所以阿徹首先開口,糾正那張從不吐露感恩的嘴。
「喂,你不能這麼說喔。千世姊是真的很擔心你。」
阿徹倒想看看,要是千封有一天,能說出什麼甜言蜜語哄千世開心,那會是什麼樣子。
「你又知道了??」
坐下後,千封不屑地對阿徹拋出疑問。
「我當然知道啊。那是因為你還沒醒,不然你也會看到千世姊一臉擔憂地抓著你的手的模樣。不安都寫在她的臉上了。」
因為阿徹這麼說,千世那天說的話又掠過腦海。
她說她的心還在狂跳。
說要是千封忘了她,她一定會哭一年。
當時聽起來像是沒什麼分量的玩笑話,此刻千封卻突然能夠想像千世的心情了。
因此他別過臉,有些害羞地微微嘟起嘴。
「哼??」
「所以你記得要體貼千世姊,最好送點什麼東西給她,然後跟她說聲謝謝。啊,要說『我愛你』也行喔。」
「誰要說啦!」
千封漲紅了臉大吼。
下一秒,某個人接下他們的話題,直接拋出無比尖銳的發言:
「哈??什麼姊姊嘛。又沒有血緣關係,還住在一起,有夠下流。」
「我看他一定每天都玩得很爽。」
這兩道聲音就像故意要讓所有人聽見,選的時機非常刻意,而且聲音非常宏亮,清楚地在教室內迴盪。
教室內的空氣因為他們的竊笑聲,瞬間凝結。
下一瞬間——打破凝結空氣的事物,是激烈的桌椅碰撞聲。
多虧他們毫不避諱地張大嘴巴說話,千封立刻知道是誰如此詆毀他和千世。
是戴克。
千封憤而起身,來到他們的座位旁,毫不猶豫就把戴克抓起來揍了一拳,他也因此往後撞上課桌椅。
「你再說一遍!」
「天海同學!」
柚月見情況不妙,迅速上前拉住千封的手臂,不想讓他的手因此沾染暴力。更何況千封的手傷還沒好,不能讓他這麼折騰。
然而那兩人剛才說的話,要切斷千封的理智線,已經綽綽有餘。他根本聽不進柚月的聲音。
「妳放手!」
「唔??!」
千封發出大吼,並試圖甩開柚月。即使如此,柚月還是用盡全力抓著千封的手,並回頭叫道:
「阿徹,你快來幫??!」
話還沒說完,教室又傳出一道桌椅碰撞聲。
柚月定睛一看,剛才口出惡言的另一個人也被踹倒在地上。而動手的人——
「嗯?還要幫什麼嗎?」
就是阿徹。
看到阿徹也跟著動手,柚月完全傻眼,抓著千封的力道也因此放鬆。
千封於是趁機甩開柚月的手,上前抓起戴克,就這麼把人壓在牆上。
「收回那句話。」
千封怒瞪對方,眼裡是滿滿的氣焰,他從未在月影以外的地方露出這種神情。
但戴克卻未因此退縮。
「哼,收不收,都是事實啊!」
說著,他抬起腳,直接踢向千封的腹部。千封因此鬆手,身體也往後倒,撞上課桌椅。
「天海同學!」
柚月立刻來到千封身旁,一臉擔憂地看著他的手,就怕傷勢加重,或是又弄出新傷。
但戴克依舊不閉嘴。
「你承認又沒什麼,反正大家都成年了,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啊。而且你們沒有血緣關係,剛好而已嘛!」
「你??!」
面對接二連三的露骨言詞,連柚月都聽不下去了。當她站起來,就要往前踏出一步的時候——
阿徹搶先一步堵在戴克面前,揮拳就往他的臉上揍。
他那盛怒的模樣,連柚月都沒見過。他就這麼睥睨著倒地的戴克。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
接著阿徹彎腰,伸手抓住戴克的衣領。
「你到底懂什麼?」
那冷冽又蘊含著怒火的嗓音,連千封都感到訝異。
他從未想過月影之外,還會有人如此替他生氣。
「阿徹??」
阿徹慢慢將戴克抓起,來到他的視線高度。
「說啊!你有多了解他們姊弟!」
「我才不需要懂!」
戴克隨著這聲怒吼,頭直接往阿徹臉上撞去。
「唔??!」
「這傢伙不過是個沒人要的孩子!像這種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雜種,根本不配和我待在同一個空間裡!」
「你爸當官就了不起啊!那是你的成就嗎!你不過是隻米蟲!」
「那也比那個雜種強!」
戴克吼出的「雜種」二字,深深扎進千封的心中。平常在學校總是面無表情的他,現在卻是一臉明顯受傷的模樣。
但是他不想示弱。
他也沒道理示弱。
「??又不是我自願的??」
「天海同學?」
「又不是我自願變成這樣的!還不都是像你們這種自私的人!否則我和姊姊??才不需要被你們說三道四!」
若不是費利爾,若不是他的父母,若不是旁人的這些私心,千封如今就不會是被千世領養的存在。
明明已經擺脫研究所了,這樣的遺毒卻會跟著他一輩子,那讓他覺得不甘心,也覺得厭惡。
——明明是如此,明明是這樣一件錐心刺骨的傷痛,戴克卻將它扭曲得更加不堪。
「哈!你這是承認了嗎?果然雜種的腦袋都是些下三濫的思想!」
「臭小子??!」
阿徹一聽,也拋開自己的理智,又跟戴克扭打在一起。
後來,這場風波一直到老師趕來,才好不容易消停。
為了處理後續問題,老師聯絡了他們的監護人。在監護人抵達之前,千封、阿徹、柚月三個人就坐在輔導室外頭的長椅上。
「????」
「????」
「????」
三個人一開始都沒說話,氣氛極度低迷。
良久,千封才開口:
「你白癡喔?這到底跟你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因為我很火大。」
「莫名其妙??」
「我不知道你以前出過什麼事。」
千封原本失落地別開視線,卻因為阿徹這句話,再度看著他。
「可是我知道千世姊為你付出多少,也知道她有多關愛你。誰說家人一定要靠血緣關係才能成立?他以為他出生在官僚世家就比較高級,根本是隻落伍的猴子。幹——」
話才剛說完,柚月立刻伸手,用力彈了阿徹的額頭。
「痛??死了!妳幹嘛啦!」
「言奶奶要我在你講粗話的時候處罰你。她說神明不喜歡聽粗話。」
「我沒罵髒話就很好了吧!」
雖然剛才一瞬間已經要罵出來了。
「都一樣。你沒罵出來,但有想在心裡吧?」
「廢話。像那種混小子,罵畜生都嫌好聽——痛!」
說是遲那是快,柚月的手指又無情地彈在阿徹的額頭上。
身旁的青梅竹馬又開始平時的鬥嘴,千封則是把他們的吵鬧聲當背景音,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他的心中有一股溫暖的喜悅。
知道朋友如此重視自己,甚至讓他的眼眶一陣溫熱。
「千封!」
過了不久,千世從走廊左側跑來。而且她的背後還跟著狩刀。
千封一看到狩刀,整張臉隨即扭曲。
「??怎麼連麻煩的傢伙都來了??」
千世一來到千封面前,便抓著他的肩膀,上下打量。千封根本沒機會從椅子上站起。
「你還好嗎?有受傷嗎?哪裡會痛嗎?」
「拜託,妳冷靜一點。我沒事啦。」
「那??那就好??」
千封的外表看起來也是真的沒事,千世這才鬆了一口氣,放開他的肩膀。
「怎麼打架了?發生什麼事了?」
「????」
儘管千世拋出疑問,千封卻只是看著她,最後別開視線。
「會弄髒妳的耳朵,我不想說。」
但這樣的回答,卻令千世摸不著頭緒,她蹙眉歪著頭,不解地看著千封。
這時一旁的阿徹代替千封開口:
「千世姊,我要說句公道話。我不是肯定我們打架,但千封有他生氣的理由,請你別太責怪他。」
看到阿徹跳出來,千世無奈地嘆了口氣。
「阿徹,抱歉。這孩子連你都拖下水了。」
「是我自己跳下水的,跟千封沒關係。」
「沒錯,千世姊。他是活該,不用同情他。」
柚月見機不可失,再度開始攻訐,卻引來阿徹的不滿。
「喂,妳能不能對我溫柔一點啊?我受傷了耶。」
雖然只是瘀青這類小傷。
柚月自然不會把他的抱怨放在眼裡,繼續開口:
「我反倒希望你替唯一勸架的我想想。」
「拜託。聽到那種話卻不揍人,身為一個朋友,絕對有問題好不好。」
因為這句話,柚月愣在原地。
「??你現在是拐著彎罵我嗎?」
「我沒有。妳根本沒必要為了那種人弄痛自己的手。我來就行了。」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妳不用懂啦。」
看阿徹和柚月的反應,打架的原因或許並不單純。
但如果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也無法替千封辯護。
正當千世想著該怎麼辦時,狩刀往前跨了一步,站在千封面前,居高臨下看著他。
【待續】
後記:
阿悠,開始搞事☆
大家好,我是這四天分別交了三個稿件給不同業主的能幹阿悠(自己說)!
因為這次久違遇到颱風,看到淹水的新聞,忽然讓我想起以前小時候的淹水快樂回憶XD
阿悠老家在臺南,住在鹽水溪附近。有一年大概是颱風(或者是威猛的梅雨),盛大的淹水。
因為附近有魚塭,魚就隨著暴漲的水游到我們家。
「媽媽,加菜!」
小阿悠興奮地指著水裡的魚群大叫,媽媽卻只是雙眼發直地盯著水淹到我們家客廳。
然後說到加菜,又讓阿悠想起另一件事。
阿悠的爺爺奶奶家在善化,家附近有個小池,池上蓋了一棟里民中心。
從阿悠有記憶以來,那個小池就充滿了肥美的吳郭魚,每當假日回去,當然就是拿著釣竿,去把魚釣起來加菜。
以童年回憶來說,算是回味無窮的回憶。
長大後,慢慢沒有釣魚的玩心,就坐在榕樹下看著那個小池和里民中心。
看著看著,忽然看到左側有個小小的建築物。
那個建築物其實一直在那裡,但跟里民中心一樣,阿悠從沒進去過,只知道那好像是廁所。
????慢著。
阿悠跳下榕樹,往廁所走去。
走著走著,就看到那裡有潺潺流水直接流入小池中。
??嗯。好喔。
怪不得吳郭魚都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