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薇雅大人,小女子的傷沒那麼嚴重,浪費您貴重的時間實在很過意不去……」
「才不會浪費時間。愛莉須可是我的救命恩人,由我來照顧可是天經地義。」
格妮薇雅現在正打掃著愛莉須的房間。
愛莉須侍女的工作被榭瑟洛下令暫時休業,叫她專心養傷。
一手一腳受了傷,做事是不太方便,但傷沒有痛得難以忍耐。只是靜靜待在房間休息,對愛莉須來說沒有什麼困擾的地方。
倒不如說現在最令她困擾的,是格妮薇雅無微不至的照料。
由打掃房間、幫自己塗藥和更換繃帶、運送餐點,都由格妮薇雅一手包辦。
身為一介侍女的愛莉須,心情上是稍為有些超出了負荷。
「薇雅大人來多爾茲蘭德,是想尋找能解讀預歌的人不是嗎……?雖然現在小女子無法相伴,但只要和榭瑟洛大人說一聲,也能安排其他人陪在您身邊……」
襲擊者已被抓住,經過了那次事件,也重新調查了外地來客及加強城內的巡邏。同樣的事件,榭瑟洛和她的兄長不會讓它再次發生。
「這個嘛……妳看今天這種天氣,我想是沒有人會外出聽歌就是了。」
看向窗外,雨點正打在玻璃窗上,發出滴滴答答的雨聲。
這場雨幾乎沒有間斷地持續下了兩天。
本來在入冬前外出的人就不多,再加上壞天氣,即使在街上冒雨高歌,也很難想像會有多少聽眾。
「呃、莫非是我打擾到愛莉須休息了……?如果是這樣的話……」
「不、不是的!」
愛莉須連忙否定。
讓格妮薇雅照顧自己,讓她感到不勝惶恐。但這個真要說也只是她自身的感覺問題。
這一個月愛莉須大多時間都陪伴在格妮薇雅身邊。
她並不討厭與格妮薇雅共度的時間,這件事愛莉須自己心知肚明。
「是嗎……那就太好了,我還挺喜歡呆在愛莉須身邊的,會讓我覺得原來和朋友相處是這樣子……擅自把愛莉須叫作朋友,我會不會太厚臉皮了?」
「不會的,倒不如說……」
「倒不如說?」
在格妮薇雅歪頭這麼問的同時,愛莉須總算察覺到自己說多了話。
那些話並不是愛莉須這個下人該說的。
「那個……薇雅大人,請問能不能當作沒有聽到呢?」
「唔……不行。對不起呢,我實在很在意,也很想聽到愛莉須接下來的那句話。」
格妮薇雅走到床邊,一臉很有興緻的樣子,以靛紫的雙眼凝視著愛莉須。
嘴上雖然說不行,格妮薇雅的的態度倒是沒有給人壓迫感,只是很笑瞇瞇地等待著自己回答。
愛莉須認命似地嘆了口氣。
「小女子……那個……也有想像過如果薇雅大人是朋友就太好了……」
愛莉須是挺擅長撲克臉,但她現在沒有自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愛莉須,我能坐到妳身邊嗎?」
「這……是的。」
得到了愛莉須的同意,格妮薇雅坐到愛莉須的床緣之上。
「咦、咦?薇、薇雅大人?」
本來愛莉須以為格妮薇雅會坐到床邊的坐椅,從沒想過她會來到這麼近。
格妮薇雅將身體靠到愛莉須的肩膀,與她並肩而坐。
「這樣子會碰到妳的傷口嗎?」
「是不會……」
格妮薇雅靠著的是愛莉須右肩,愛莉須受傷的手是左手,所以影響到傷口。
而且她很顧慮愛莉須的傷,雖然感受得到她的溫度和觸感,但幾乎沒有重量施到愛莉須身上。
「我很高興愛莉須有和我一樣的想法。所以……就不要只放在心裡想了,讓我們正式地當朋友吧。」
格妮薇雅的說話,一方面令愛莉須受寵若驚,另一方面又令她覺得理所當然。
她的為人怎樣,在這一個月之間的相處,愛莉須也算是知道得很清楚了。
「……好的,薇雅大人。那麼,作為薇雅大人的……朋友,我希望您能答應小女子一件事。」
正因為知道得清楚,所以愛莉須也有話想說。
「什麼事?」
「請別再勉強自己了,薇雅大人。被與自己同一國的人追殺……我想沒有人是能平心以對的。」
雖然表面性格不盡相同,但在底子裡,愛莉須覺得格妮薇雅有點像自己侍奉的那個王太子。
例如──藏在心裡的話,總是不會輕易向別人坦白這一點。
「……愛莉須也知道呢。」
「嗯……榭瑟洛殿下和家兄有告訴我。」
「關於這件事,請讓我向愛莉須妳道歉。妳的傷是因為我才會造成的,傷害了妳的是什麼人,其實應該要由我親口告訴妳才對……」
「……薇雅大人,這個傷是小女子的驕傲,是我親手保護了朋友的勳章。小女子只是希望更暸解自己的朋友,想一起分擔朋友心裡的痛苦。」
傷痊癒了或許會留下疤痕,但那種事並不重要。
格妮薇雅沒有回答些什麼,只是緩緩地將頭枕到愛莉須的肩膀。
愛莉須也沒有急著追問,只是感受著依附到自己身上,惹人憐愛的重量。
「……剛才我說這種天氣沒人外出,去唱預歌也沒用,這些其實都是藉口而已。哪怕只有一絲可能性,我應該也要去尋找才對,可是……現在的我並沒有自信能好好唱歌……」
格妮薇雅的態度,已經沒有那種裝出來的若無其事。
「法皇猊下想取我性命,以及我想向這個國家的人傳達預歌,這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既然我早就無視法皇猊下的反對,事到如今更不應因他的行動影響自己的決定。道理上,我是明白的……」
「……即使是兩件不能混為一談的事,但薇雅大人的心只有一個。」
道理上明白,但心底裡能否接受,是兩碼子的事。
被法皇盯上性命,等於格妮薇雅在法皇領中失去了容身之所。
遇上這種事,就算放棄一直以來的堅持,變得想要逃避,又有誰可以責怪她?
「薇雅大人的預歌蘊含著什麼意思,小女子無法聽懂。可是不論如何,多爾茲蘭德……這個國家將會面對什麼,薇雅大人也不需要感到自己有責任。要去處理那些的是榭瑟洛殿下。」
「……愛莉須真的很相信榭瑟洛大人呢。」
「雖然殿下總是不願傾盡全力,那個理由……小女子不多不少也察覺得到。但是,只要那件事非做不可,那殿下是絕不會怠慢的。」
除此之外,她的兄長也一定會幫上榭瑟洛的忙。
他們兩人只要認真出手,愛莉須想不到有什麼是他們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