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宇。
中國風。
廟宇裡藏著陵寢,而陵寢裡有著一件寶物。
一個身材姣好的高挑女伶飛簷遁走。
女伶身穿裁身戲袍,袍體貼合,使之得以不阻礙女伶動作分毫,讓女伶輕燕一樣的動作得以一貫輕巧。
踏簷,躍脊。
女伶飛梭在九轉十八彎之內,整座廟宇的結構盡握在手,使女伶得以趨近如入無人之境。
只是趨近。
女伶終究落到地上,揚起了一縷不算多的塵沙。
在千盤萬算之下,女伶找到能夠最少避免交會而竊取至寶的路徑,還是需要與其交手。
是以女伶落了地,站起身。
面前有個男人,胭脂厚抹,身穿女袍,多姿婀娜。
面對眼前穿著花旦戲袍的清秀男人,女伶知道自己無論如何算無遺漏,若欲竊取此寶,必定得與其交手。
花旦護陵。
此陵之所長存至今,全仰賴那男扮花旦一雙盛名遠播的霹靂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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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對著來者不善的她,雙手在後,步踏大圓。
那直直拔起的身姿昂於天地,彷彿切開了空氣與空氣的交疊,在那身姿周遭的空氣自成一股巧勁的渦流。
臉笑撫媚。
臉是花旦。
「來了,有什麼招?」男扮花旦豔冷一笑。
女伶低下頭。
抬起頭。
面露赤紅。
美髯丹鳳。
女伶怒吼。
雙手握拳,女伶一腳震動了石磚,空著的雙手實則了無一物,卻隱隱揮出了青龍偃月的影子。
臉譜降頭術。
女伶自小習術,能戴面強請,取天上地下一百零六牌尊神上身,得其神明護體。
無論身姿,無論氣魄,更無論武藝。
此術乃女伶家傳不宣之密。
一拳一刀,一肘一戟。
花旦不以為意,信手沾上女伶至剛兇猛的拳腳。
轉眼拆了三十二個大式,兩道身影交疊在一起,腳下盡是卸力留下的破碎痕跡。
第三十三式。
赤面女伶躍起。
雙手高高舉起,破軍之勢雷霆萬鈞。
「美髯雲長,青龍偃月。」男扮花旦仰起頭,欣賞烈日下的女彾勇姿,淡淡開口。
拳落。
宛如青龍偃月直劈一樣的勁。
如果古時戰亂,如果是真的青龍偃月,如果是真的那騎在赤兔馬上的驕傲武聖,這睥睨萬物的一擊不需名字的青龍偃月,怕是能連人帶馬一同一分為二吧?
但是。
「可惜不是那種如果。」
女伶一愣,虎口滲血。
以拳代刀,青龍偃月的霸確實貫穿了花旦的身體。
但花旦連轉六步太極,巧妙地劃分蠻勁,愣是以卸力三成為代價,將這贗品的青龍偃月原原本本地走了回去。
女伶的面具裂了開。
身體在空中直直地顫抖,接著被自己打出來的至剛猛勁震了出去。
飛在空中轉了一圈,五體投地地落在了地上。
動也不動了。
「沒了?」花旦雙手朝天。
女伶的青龍偃月爐火純青。
但終究是女流之輩,沒有那種蠻不講理的武聖神力。
是以花旦能夠兩掌推出,腳踏六步,將七成勁返還,三成勁引入地面。
勝負分明。
勝負分明?
否。
五體投地的女伶跳了起來。
面具紅白相間,紅色的部分像桃子,白色的部分則填滿整個面,像是一樣靈巧賊頭的猴子。
太過訝異的男扮花旦落了一拍,居然成功讓女伶拉近了距離。
女伶雙腳定在花旦的懷裡,端靠重心平移矮身欺近。
接著她兩手一張。
七十二路雜亂無章的拳路頃刻招呼!
這七十二路拳腳或直或啄,或抓或刃,每一招都不能開天闢地,但每一招都是各自成一。
戳,虎,錐,掌,崩,裂,拳。
腿,掠,霸,掃,盤,勾,濺。
天時地利。
避無可避。
花旦勾起嘴角。
「原來如此。」
他揮動手。
一上一下,
一天一地,
一左一右,
一陰一陽——
卸。卸。卸。卸。卸。卸。卸。
卸。卸。卸。卸。卸。卸。卸。
地磚破碎得就像是落了地的豆腐。
猴面瞠目結舌。
花旦微微一笑。
「但雜亂無章的巧勁,怎麼能奈我?」
破了七十二路變化莫測的拳路,花旦矮下身,進了猴面女伶因為太過吃驚而露出的一絲破綻。
位於腹下兩吋。
踏地,擺腰,雙手繃緊。
托。
猴面的女伶正腹挨了一記。
極其緩慢的滲透勁擰進了女伶的五臟六腑。
扭曲了女伶的赤猴面孔。
女伶矮下身,下顎就被一記犀利的掃腿擊中。
天地旋轉一個瞬間。
回過神來的女伶發覺自己已經癱軟在地面,側臉上被一隻繡花鞋踩著。
那繡花鞋一使勁。
女伶臉上的齊天大聖臉譜登時碎成無數碎片。
「沒了嗎?」男扮花旦踩在女伶的臉上,看著女伶破碎的臉譜面具,滿眼盡是無趣的神情。
碎片。
無數碎片。
飛舞的碎片。
!
花旦向後一躍。
他的臉色是藏不住的訝異,並且他笑了。
因為他的腳踝腫了。
腫不打緊,但那腫的原因,卻是滲透勁的氣息。
齊天大聖的臉譜碎片紛飛。
在落花之中,一支纖細婀娜的身姿佇立。
她面對著高深莫測的他,她雙手在後,步踏大圓。
那直直拔起的身姿昂於天地,彷彿切開了空氣與空氣的交疊,在那身姿周遭的空氣自成一股巧勁的渦流。
臉笑撫媚。
臉是花旦。
白白淨淨的一張花旦臉譜。
「我?」男扮的花旦失笑。
「死!」花旦女伶暴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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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颳。
風颳過一縷輕煙,吹起一絲細髮。
髮被打了斷。
掌與掌。
捆步對捆步。
女子的身影柔中帶剛。
男子的身形婀娜多姿。
一式。
對上與之相對的一式。
托。
對瀾。
掃。
對盤。
啄。
對斷。
強請花旦白面的女伶心驚膽戰,冷汗涔涔。
透過數以萬計的觀察,再加上剛才兩次換臉受招得到的珍貴資料,讓她可以重新仿造這護陵花旦的絕世武學——
——如果。
如果是他。
如果是他的話。
震。
對化。
下一手。
鶴頂。
對卸勁。
下一手。
雙門掌。
對上勢。
更下一手——
頭槌。
?
砰!
女伶愣是被這完全出乎預料的一擊正面擊中。
白色的花旦臉譜破碎,臉譜下的漂亮臉孔濺出兩槓鼻血,還有驚愕莫名的表情。
「是不是猜不到我會怎麼做?」
男扮花旦細細的嗓音。
接下來在搖搖欲墜的女伶眼前的。
就是鋪天蓋地的,玲瑯滿目的。
武學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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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地,奄奄一息,支離破碎,燈盡油竭,所有一切形容窮途末路的詞彙,都適合用在這臥倒在破碎地磚的女伶身上。
估計沒有任何一塊肌腱是完好的吧?
是還站得起來。
但又怎麼樣?
她再也沒有任何一招半式了。
而作為勝者,男扮花旦僅僅只是擦破了衣服。
實力懸殊,一天一地。
「看來是沒了。」男扮花旦開了口。
他轉過身,婀娜多姿的踏步,俏手輕輕一甩。
倒在地上滿臉是血的女伶瞪大雙眼。
對著她所聽見的內容難以置信。
「進來吧,我領妳入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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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輝煌的殿堂。
天井做得很高,地上擺放著數不盡的香壇,柱子上雕刻著的並非龍鳳祥獸,而是爭相展開的松柏枝椏。
風雅的寶殿。
殿的中央是一口巨大的棺材。
棺材是木造的漆器,上頭同樣雕刻著四季三友。
「這是我們的宗師。」領在支離破碎的女伶面前,背對著女伶的男扮花旦細細地開口。
隨後他側開了身。
女伶雙眼瞪大。
眼前是一張遺影。
一代宗師。
擺放在棺材前面,鑲嵌在雕刻著松柏的畫框之內的。
是打上紫色遮罩,彩色照片的,
藤原佐為?
……然後我就醒了。
他媽的喝酒唱歌到天亮害我在公司午休做這什麼鬼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