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遭吸血巨蚊襲擊的孤星市街道冷冷清清,酒吧餐館裡卻是人滿為患,畢竟室內安全多了。市民也進化到搶怪不落人後,哪怕政府再怎麼呼籲立刻以汽油點火銷毀吸血蚊屍體和體液殘留,全美太多私人企業對怪物樣本祭出高額獎金,組個30人團隊推一隻進階後不吸血只產卵的吸血蚊,不僅個人風險大減,就算只能分到試管大的一點,拿去拍賣起碼能抵一個月生活費。
儘管個人在外徘徊仍是件危險的事,但在軍警密集巡邏以及賞金獵人們努力下,孤星市吸血蚊災的確已經邁向尾聲。
這個禮拜憑著藝高人膽大加上特殊人脈在外賣事業上大撈一筆的托加,聽說尼莫也從世界首富私廚工作中拿了不少津貼,在電話裡提議來場久違的電影之夜慶祝,結果臺灣室友聽見這個詞兒就像被引爆似,一個大寫的「NO」當場砸回來。
本來還想去影片出租店挑電影的托加婉拒朋友的酒吧邀請,他忽然意識到自從吸血巨蚊出現後,他和尼莫竟然沒怎麼相處說話,孤星市第一場經典怪物入侵,這本該是他們每天聊得火熱的八卦話題,結果各忙各的就過去了,主要是托加整天在外跑,西湖餐館現在就靠他撐起外賣和採買半邊天。
就這麼回家吧!這段時間他也有很多有趣話題可以和尼莫分享,他肯定也想聽托加在外賣時遇到了哪些奇人怪事以及驚險怪物攻擊,跟著軍車一起逃命的趣事,喝茶吃餅乾和室友聊天,托加好久沒體驗這份閒情了。
此外是,托加總覺得電話裡的尼莫聽起來情緒怪怪的,像是回到去年年底剛失憶時,有些茫然提防,卻又充滿堅決地適應現實,不想給人添麻煩也討厭被人找麻煩的模樣。
提著一大袋尼莫愛吃的暑片,托加走進合租公寓客廳,正看到尼莫捲起袖子,露出包著繃帶的手腕,桌上放著前陣子剛添購的急救箱,室友顯然正要換藥。
「尼莫!」托加放下購物袋,快步走過去。
「哦,回來啦?」臺灣室友姿態隨性地在俄國人面前單手解繃帶。
「你做菜時又頭痛發作分心了?還是首富家的廚房不好用?」托加第一反應尼莫是在料理時不慎受的傷,那繃帶纏法讓人直覺傷勢不輕,只是小小刮擦尼莫不會包著傷口。
「不是……」尼莫知道托加一定會注意到他手上的傷,索性光明正大就在客廳準備清理傷口。
「還是慣用手,你換繃帶到底行不行?」托加發現原包紮整齊漂亮,緊度也剛剛好,肯定不是尼莫自己包的,一邊碎碎念一邊坐在他身邊接手。
等最後一截染紅繃帶落地,托加訝異地望著室友手腕上那圈血肉模糊,已經是傷到會濺血的程度了。
「尼莫!你到底在那個混帳首富別墅裡出了什麼事?他用手銬捆住你?你沒報警?」托加又急又氣地捧著尼莫受傷的手逼問。
他還差點將首富爆頭又用靠枕悶死對方呢!雖然有正當理由,但實在一言難盡,不想被當成變態的尼莫決定施展白色謊言魔法。
「我們只是在玩,不小心玩得有點過火?!?/div>
托加石化,握著尼莫小臂的手有點發抖。
「玩……什麼?」
「解手銬脫困呀!馬修從小到大被綁架太多次了,他又是個高智商天才,自學過解銬開鎖以備不時之需,在別墅做完料理太無聊,馬修問我要不要學點防身技術,我說好,他就只銬了我一隻手,給我一組工具讓我自己試了。」
「那你在解手銬的時候他在幹嗎?」托加怒問。
「我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看,叫他去書房處理工作別妨礙我專心挑戰?!?/div>
托加用力揉著眉心,的確是尼莫會幹的事。
「解不開就解不開,怎會搞成這樣?」
「馬修給我很多時間,我手笨,氣不過就用蠻力了?!鼓崮f。
或許解手銬失敗只是藉口,但尼莫當時生氣是真的,托加在心裡想。
問一個失憶的人氣什麼好像有點傻,問他不氣什麼還比較實在,連托加都三不五時想毀滅世界了。更何況,尼莫被拷問過,儘管他失憶了,或許被銬住時下意識觸發落入絕境的痛苦才會失控自殘。
「新手亂試怎麼可能一次就成功?你得研究內部結構之類……再說萬一被銬住,哪有壞蛋笨到讓你大剌剌擺出來解鎖?沉住氣才是最難的一關。」
「話說回來,你居然一眼就看出那是手銬造成的傷勢,經驗豐富?」尼莫意味深長的反問。
「我也對開鎖小有研究!以前被一位職業女性銬過手,本來以為對方只是想玩點小遊戲,沒想到她竟然無預警又找了一個男人進來3P,那次我為了守住後面的貞潔,硬是從二樓破窗跳下來,沒骨折真是奇蹟,還好我身手了得。」托加表示從此之後他又多出一樣生存技能,還在街頭示威被警察抓時派上用場過。
「你這方面的冒險經歷真是多采多姿。」尼莫在托加為他重新纏好繃帶時,嚴肅沉思著戰鬥民族的定義。
「你這傷口程度會留疤的?!雇屑尤滩蛔≌f。
尼莫莫名其妙看著他,「廚師手上疤哪裡少了?再說我身上其他舊疤你又不是沒看過,不影響生活就好啦!」
「可能是看別人的傷口感覺比較痛?自己受傷時就還好?!雇屑诱f。
「有道理,我也會這樣?!鼓崮??!竸e反覆發炎的話痕跡應該不會太明顯?!?/div>
「最近你就不要再惡搞自己的右手了。」連托加自己都想把尼莫銬在床上,只求他別再亂跑增添新傷。
反正跟老闆夫婦告密尼莫手腕受傷的事是一定要的。俄國室友這麼想的同時,渾然不覺近在咫尺的臺灣室友已經舉槍瞄準自己。
「聽桑妮姊說你想推遲取出舊彈片的手術?」老闆娘夫婦還不知道托加要拿出來的體內異物是子彈碎片,俄國人用學生時代一場車禍帶過,尼莫看他可憐沒說出去,反正多個托加的把柄在手也好,但他們私下討論自然是直來直往。
算算日程,格林集團給托加安排的外科手術就在三天後。
「這不是外送生意正紅火嗎?去開刀不但得住院一天還得休息一禮拜。」托加說。俄國人對完成休息的定義當然不是走路吃飯,而是能打架的那一種。
「誰叫你當時中彈沒取乾淨,這些年又愛亂動,碎片沒移動位置傷到重要神經臟器都算運氣好。老闆他們想得比較簡單,叫你別拖了,難得有免費手術和術後檢查就快點去做!以免夜長夢多!錯過就沒這機會!」尼莫說。
「可是……」西湖餐館所有人都知道托加最近的戀情是綠油油的鈔票,他已經愛得難分難捨了。
「沒有可是,我會拜托馬修讓他的醫院將治療結果報得嚴重點,最好出點手術意外要復健一年才能好那種,你趁現在揣摩跛腳演技,然後準備收一筆生活補助金。」尼莫語出驚人。
「啊?」托加只能用一個音節回應。他的英語能力疑似退化,不然怎麼每個字都聽得懂,但組合起來意義不明?
尼莫冷冷盯著俄國人的臉,直到他那誇張的疑惑淡化到幾無波紋殘餘。
「托加,知道孤星市在蟲災後有多少幫派成員和非法移民失蹤嗎?不知道?很好,市警局也不清楚,只發現少了很多很多。想當然,你也不清楚政府和格林集團聯合成立的吸血蚊免費治療計畫統計中最少出面求助的受害族群,就這麼剛好,鈕扣和釦眼對上了。」
「你問的也是最不相信美國政府和大集團的底層人們,報名免費治療必須留下指紋血樣和正側面照片,還必須接受長期回訪,移除蟲卵是不夠的,使用解毒劑卻必須簽署自願人體實驗同意書?!雇屑訌暮韲笛e逼出這段話。
「托加,你明知道這次並非大藥廠陰謀,而是美國政府真的沒有治療吸血蚊毒害的合法藥劑,格林集團只能用自願人體實驗的形式救人,連新英雄沙拉曼達也參與解毒劑研發,他們只想讓更多人活下來?!鼓崮焸涞乜粗?。「市政府也承諾不會立刻驅逐吸血蚊受害者中的非法移民?!?/div>
「不會立刻驅逐,那是多久?半年?一年?通緝和假釋中的罪犯呢?還有不少傢伙只能靠犯法養家活口,只是還沒被抓到,接受公立免費治療計畫對他們來說太危險,很多人寧死也不想跟家人分開,寧可偷偷摸摸尋求非正規醫療?!菇痼尪韲藥缀跏菓暬刈臁?/div>
「不是要替他們說話,尼莫,我只是轉述自己聽到的內容而已。」托加握住尼莫沒受傷的那隻手,「太多太多類似情況了,才會讓那些黑心實驗室和拿手術刀的畜生有機可乘?!?/div>
「所以,你也知道媒體尚未報導的『紐奧爾良沼澤工廠案件』了?」托加有自己的地下情報門道,尼莫並非真的很意外,室友這段時間表面上是在送外賣,錢和食材是送回來了,誰知道他中間行蹤有無問題。
俄國人抬起鋼藍色的眼,碰著尼莫體溫讓他安心,尼莫不知他不久前才抱過孩子冰冷的遺體,那觸感讓他渾身發冷,想起記憶深處的西伯利亞,托加總是將所有令他感到寒冷的東西都埋進那裡。
「知道。」托加言簡意賅道。
受害者被吸血巨蚊產卵後的存活率隨著蟲卵孵化狀態以及幼蟲成長速度直線下降,格林集團和國民警衛隊甚至合作在孤星市街頭設立野戰醫院與行動手術車,為的就是在最短時間內移除受害者體內蟲卵甚至是幼蛆。
目前巨蚊一次只會產下一枚卵,專家們分析是巨蚊認為一具人體的營養只夠讓一個後代孵化,使移除蟲卵的工作相對單純,但若過程中弄破蟲卵仍必須立即切除汙染部位。
孤星市東西向幹道雖有交通管制,通常是管進不管出,畢竟能跑的人還是先跑再說,人口疏散也能降低孤星市政府部門治安壓力,自從發現吸血巨蚊會對人類產卵,有些人竟然不願接受免費快速治療,逃難行為便成為某種可怕的怪物活體運送管道,保存容器則是人體。
有個連孩子都會好奇的問題是,如果吸血巨蚊在一個人身體裡產卵,然後孵化成蟲,蛆蟲長成新的吸血蚊,第二代巨蚊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哪怕世界第一的格林集團也沒泯滅人性到做這種實驗,因此馬修手上並無相關資料,但他非常清楚一定有人正背地裡觀察吸血巨蚊的世代繁衍。
這是流星雨事件後第一次出現可以被常人制伏卻具有繁殖能力的怪物,意味著吸血巨蚊擁有不小的武器化潛力與龐大利益前景,不需要高科技生產線,也用不著馬修?格林那樣的天才頭腦,你只需要適當實驗室管理和創意加工能力。
城市衛生部門統計受害者資料後,馬修發現受害者群體分布不正常,疑有大量黑數不曾接受正規治療,但他們總歸會尋求某種醫療手段以求保命。
馬修擔心這批受害者變成下一波蟲災威脅,這已經構成刑事犯罪和國家安全問題,格林集團通報FBI調查,並由專家小組透過區域分析和犯罪測寫搜查可能收容這些隱密受害者的違法治療地點。
數名超級英雄和特戰小組加入聯合調查行動,搜尋作業順利推進,緝蟲團隊成功破獲第一處規模巨大的吸血巨蚊養殖場,這是流星雨事件後第一起人類系統化利用怪物製造各類副產品的病態案例,人們心知肚明,沼澤工廠案件僅僅只是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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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托加又要找尼莫拍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