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脫離學生時期失去了暑假之後,為期一個月的休假看似已經很長,但實際過起日子卻比想像中快,轉眼間余邵峰的漫漫長假也即將邁入尾聲。
或許日子會過這麼快,跟他近日仍一直在忙東忙西有關……雖然沒有安排工作,但他總覺得這陣子默默做事承受的壓力比平時還要大很多。
這天下午,余邵峰為了赴一個約把車開進一棟大樓的地下室,大樓是某間攝影棚的所在地,他記得自己曾經被晨冬載來拍過幾支廣告。不過他此行的目的與拍攝工作無關,因此找到車位後只是把地點發給相約的人,便在原地靜靜等著。
等待期間他拿出手機,對著整面螢幕的文字苦苦思索,時不時修飾幾個字,寫了又刪,刪了又寫,專注得幾乎要與世隔絕,一直到車窗被敲響,他才回過神來,連忙關掉檔案打開車窗,示意來者從前座上車。
「謝啦,就麻煩你載我一程了。」
「客套話可以免,什麼事得特地約出來說?」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許久不見,自己事業上升期之餘,還是想親眼確認我身陷苦難的好兄弟是不是還活得好好的?」
「……出於關心?」
「不行嗎?」
余邵峰不由得瞥了旁邊的人一眼,滿臉「講這種鬼話你自己信嗎?」的嫌棄表情。
副駕駛座上的人正是他臺前臺後的好兄弟李閔修,對方絲毫不計較他失禮的表情,甚至慈悲為懷地朝他綻開招牌的大天使笑。
這個倉促的會面是李閔修起的頭,原因是有些話想當面跟他聊聊。據李閔修所說,原先覺得可以找個地方一起吃頓飯,但考慮到他這回休假休得跟避難似的,實在不想再到公共場所徒增風險,於是就和他約了一段車程的時間速戰速決。
「所以呢,你假期過得如何?」
「……」余邵峰一時語塞。
居然寒暄起來了?!該不會真的只是來散播兄弟愛的吧?
「充實。」儘管心裡覺得奇怪,他思索片刻,仍是認真回答了。想想又悠悠飄出一句,「星寰晚會時,你在休息室裡問了我幾個問題,我沒答出來。」
「噢,這件事我記得。」李閔修輕快地說:「如何?打算現在來補考交卷嗎?」
「還沒。」余邵峰語帶保留,嘴角卻是勾起自信一笑,「不過快了。我很快就會讓他看見我的答案。」
「喔,那很好啊。你加油。」李閔修說著,似笑非笑地望向窗外,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
「……?」
余邵峰等待了一下子,從攝影棚到李閔修住處的路程並不長,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之間,目的地幾乎已經近在眼前。
「你真的沒什麼特別的事要跟我說?」余邵峰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有。但我想留到最後,怕你忘記。」李閔修聳聳肩,往外看了一下街景,「差不多送到這裡就好,你找個路邊放我下車吧。」
余邵峰默默照做,同時聽見李閔修問:「晚上沒別的事吧?」
「就休假。怎?」
「我九點有一場直播,要來看喔。」
「?」
「記得,是晚上九點。」李閔修臨走前又強調了一次時間,「那我就先回去啦!掰。」
余邵峰蹙著眉頭目送對方逐漸遠去的身影。
是錯覺嗎?總覺得這傢伙今天陰陽怪氣的……
倒也不是覺得對方別有用心,畢竟一路聊下來,雖然沒聊什麼深入的話題,但能從言談中感覺出關心都是真的。
叫他晚上去看直播……聽起來確實是小事。其實只要李閔修主動和他提起,他都會意思意思去看一下,就算是隨便傳個訊息、打電話通知他這件事也毫不影響。
但李閔修卻是鄭重其事地把他約出來,前面還神祕兮兮鋪陳了那麼久,讓他不禁對晚上即將發生的事情在意起來。
●
晚間八點五十五分。
余邵峰登入自己籍籍無名的「摸魚用」小帳,在李閔修直播節目的等候行列中當一條潛水的小余。
聊天室裡已是一片熱絡交流的氛圍,他默默看著其他人討論,從粉絲的閒聊中得知李閔修不久前才在社群網站上發了文字版直播預告,說內容和即將推出的新品牌有關。
李閔修經營頻道的方針向來多元,品牌籌備期間時常在直播片段中分享副業的有趣經歷,在觀眾間的反應相當不錯,而這件事余邵峰先前也略有耳聞,知道他是從父母的童裝公司延伸出一個副品牌,並延續主品牌的強項,主打寵物服裝及玩具。
五分鐘時間稍縱即逝,直播節目準時開始,畫面中的李閔修把自家客廳布置得像個小工作檯,笑盈盈地和觀眾打招呼。
『大家晚安。我已經期待這一刻很久了,因為終於能把最近爆肝的成果拿出來給你們看啦!其實有人已經在預告文就猜到了,沒錯,今天就是要來搶先公開我家品牌開幕贈品的消息。』
聊天室湧進滿滿的打招呼、關心和愛心,留言的流速太快,余邵峰一時有點目不暇給。
『哈哈謝謝!你們真好。雖然兩頭燒的確很累,但其實這個案子裡比我爆肝的是和我合作的設計師。』
怦咚怦咚怦咚……
余邵峰突然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他不知道與李閔修合作的設計師是誰。
但那是一種很奇異的直覺,思緒尚在模糊不清時好像就隱隱預期到了什麼,然而心中所有理智的聲音都在跟他說,不可能,余邵峰,不可能的,那種事不會發生——
『很神奇的緣分,設計師曾經在星寰嘉年華上露面過,到現在應該還有不少人記得他。當時我完全沒想過之後會因為副業再次與他合作……哈啊!這個梗我真的藏了好久,今天終於把他帶來了。』李閔修邊說邊朝鏡頭外的某處招招手,雀躍的表情過於明顯,想來即使不是特別會察言觀色的觀眾,都能看出他此時非比尋常的興奮之情,『歡迎我的好伙伴,好搭檔,好久不見的小羊先生,設計師——Sol。』
那一刻,余邵峰在螢幕前秉住了呼吸。
不知是不是憋氣帶來輕微的窒息感和昏眩感,此刻他竟然有種眼冒金星、無法看清前方的錯覺。
於此同時,沈若陽小心翼翼地走進拍攝範圍,在李閔修身邊坐下後,不甚熟悉地指了指前方,『之後說話是看這裡對吧?』
『對的對的,但也不用一直盯著看沒關係。』李閔修失笑,『不過現在你要先看著鏡頭,跟觀眾打聲招呼。』
沈若陽點點頭,倒也沒隱藏舉手投足間的焦慮,直接在鏡頭前做了個大大的深呼吸。
『大家好,很開心能來到這裡。也謝謝閔修今天邀請我。』
余邵峰從暈眩中回過神來,緊盯著眼前的畫面。
這聲招呼打得有點顫抖,沈若陽轉頭和李閔修交換過視線,終於在對方鼓勵的眼神中綻開笑顏。
笑起來是那麼的明豔動人……
『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上這種直播節目,所以現在超級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