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隔天，也就是禮拜二的晚上九點。
「喂喂，張永盛，哈囉—–」
我很準時的與陳艾璃進行語音連線，為的就是VTuber「艾莉亞」的出道直播。
「聽到了。」
「那麼，我們今天繼續練習……」
「慢著，先等一下。」
我打斷了耳機另一頭的陳艾璃，她因此而開始不耐煩了起來。
「張永盛，後天我就要出道了，不要浪費時間行不行啊！」
她說的沒錯，我也的確不想浪費時間，但跟昨天一樣，有件事我一定要說。
「陳艾璃，妳知道我們的協議內容吧？」
「當然知道啊，我早上不是把100元跟早餐放在你桌上了嗎，你想耍賴喔？」
「耍賴的是妳吧！」
今天早上，原本還擔心陳艾璃忘記買早餐的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進教室；當我遠遠看見自己的桌子上確實放著一個塑膠袋跟100元時，我放下心中的大石，滿懷期待地走到座位前——
結果放在我眼前，那所謂的「早餐」，就只是一片折成一半，了不起就值15元的草莓吐司。
「那怎麼說都太過分了吧！」
「哼，我只有說請你吃早餐，又沒說實際要吃什麼，我哪知道那個不行啊。」
「妳這樣就是在耍賴啊，明天給我買至少50元的東西！」
真是的，我還真沒想到她厚臉皮到這種程度，到底是有多窮啊這個人。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明天我會好好買的，我們可以繼續了嗎？」
陳艾璃試圖趕快把話題帶過，她傳送了跟昨天一樣的直播連結要我打開。
「妳可別再亂搞了喔。」
儘管她看不到，我還是翻了個白眼，接著我打開連結，會動的艾莉亞出現在我的電腦螢幕上。
一看到艾莉亞，剛剛充斥在我心中的憤怒情感全部都在剎時之間一掃而空。
說也奇怪，就算知道艾莉亞跟陳艾璃是同一個人，我好像就是無法對螢幕上的艾莉亞生氣，VTuber果然很可怕。
「對了，在練習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
陳艾璃的聲音將我拉回原本的對話裡。討厭，就不能趕快讓我聽到艾莉亞的聲音嗎？
「妳要做什麼？」
「我傳幾個連結給你。」
陳艾璃說完，我這邊馬上跳出訊息，點開後是一些社群網站的帳號。
至於帳號的主人，全部都是用艾莉亞的名義設立的。
「這是我的推特、臉書、還有其他社群的帳號。」
「妳給我看這些要做什麼？」
如果是要我按讚，那什麼時候都能做，沒必要現在處理；如果是希望我推廣出去，那更不可能，因為我根本沒朋友，這點她應該也很清楚才對。
然而，接下來的陳艾璃所說的話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我會給你這些帳號的管理權限。」
「啥？」
聽見這句話的我拿下自己的耳機，揉了揉耳朵後重新戴上。
「我說，我要給你這些帳號的管理權限。」
「等等，為什麼要這樣做啊？」
「沒什麼，只是我想既然你都知道這麼多了，那這樣做也沒關係。」
「不對，陳艾璃，不是那個問題，妳怎麼又塞新工作給我了。」
先是練習對象；再來是直播測試；現在是社群管理，接下來是什麼，我也要上去直播嗎？
「什麼啊，你很愛計較欸。」
「是妳太厚臉皮了吧！」
「唉——張永盛，我只是想以防萬一，要是出道當天發生什麼問題的話至少你還能幫忙處理社群帳號，實際上我不會要你特別做什麼啦。」
「就算妳這麼說……」
我實在是難以信任這個人，她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想佔我便宜了。
「好啦，要是真的有必須讓你用社群帳號的情況，那我就再加一個禮拜的早餐，這樣可以嗎？」
「要70元等級才行。」
「好啦好啦，你很愛討價還價欸。」
「愛討價還價的明明是妳，還有不要用艾莉亞的樣子跟我說這種話。」
「哪有差。」
「差很多好不好！」
直播開啟後，我基本上可以說是面對艾莉亞在跟陳艾璃說話，要是就連艾莉亞都變成這樣的話我會崩潰的。
慢著，艾莉亞不就是陳艾璃嗎，我到底在想什麼？
「額，總之把你的推特給我吧。」
陳艾璃似乎覺得我是神經病，決定不去理會，而是跟我要了推特帳號，讓我拿到艾莉亞的社群管理權限。
話說回來，就算陳艾璃跟我打了包票，我對這件事總有不好的預感，我應該不會真的會用她的社群發言吧？
「好了，既然這些都搞定的話，我們開始練習吧。」
不過陳艾璃沒有給我反悔的時間，處理完剛剛的問題後她準備進行今天的練習。
「啊對了，張永盛，今天的練習會有點不太一樣喔。」
「咦？」
「咦什麼咦。」
「妳說有點不太一樣是什麼意思？」
陳艾璃的話讓我摸不著頭緒，那樣子的練習是能有哪裡不一樣？
「唉——張永盛。」
陳艾璃嘆了一口氣，然而我還是搞不清楚狀況。
「我說過要請你幫忙直播的練習吧，所謂的練習可不只是背稿演出啊。」
「這是什麼意思？」
「昨天做的練習，都是在照稿演出的前提上進行對吧，也就是順著企劃書寫的東西順順念下去；但是實際在直播的時候，臨場反應才是最重要的，畢竟觀眾不會一直安靜地看，一定會有人想打字互動；所以我找你幫忙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要做這樣的練習喔。」
「喔——」
陳艾璃的解釋讓我茅塞頓開。
原來如此，她說的對，這跟看電影不一樣，直播中無可避免地一定會跟觀眾打交道；從這點來看，昨天的練習也只能算是熱身。
「妳說的我都明白了，那我又該怎麼幫忙？」
「很簡單，張永盛，接下來我在做演練的時候，請你時不時的打字跟我聊天。」
「聊天？」
「沒錯，什麼都好，興趣、日常生活、普通的閒聊也可以，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當成是初入VTuber領域的新觀眾，不過你本來就是了啦。」
「額……」
就算陳艾璃這麼說，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果只是聽她說話倒還好，要我這個邊緣人主動生出話題還真是為難。
再說了，我們本來就沒很熟，是可以聊什——
嗯？
我的大腦出現了一閃而過的靈感。
艾、艾莉亞的皮好好看。
我不假思索地將這句話打在聊天介面。
同一時間，耳機另一頭的聲音被切換成了艾莉亞模式。
「哎呀，謝謝你，你這麼喜歡艾莉亞真是太好了。」
然後聲音很快地再度切回陳艾璃模式。
「就是這樣！」
陳艾璃帶有鼓勵性質的稱讚了我。
我終於知道陳艾璃的意思了。
雖然我不懂VTuber的圈子，但如果套用到其他領域，對於一個剛出道的藝人來說，不管面對的是什麼粉絲或觀眾，一定都會以簡單的閒聊或問答為主，畢竟大家對於那個人還不熟悉。
所以我只要一直進行像這樣的閒聊就可以了，這樣就能夠幫助陳艾璃模擬直播時的狀況。
「這樣就好了嗎？」
「差不多這種程度就行了，不過你得配合我的內容進行閒聊喔。」
「我知道了。」
「那麼準備開始練習，看你的囉。」
說完，陳艾璃指示我關掉麥克風，接著轉變聲線。
「各位觀眾大家好！」
艾莉亞開始慣例的開場白，幾分鐘後進入自我介紹的部分，那個簡報出現在了畫面中。
這時就輪到我表現了。
首先是基本資訊。
「我的身高跟體重是……然後年齡的部分，以地球人的年齡換算，我現在是十六歲，偷偷告訴你們，我現在其實潛入了地球人的高中就讀喔！」
「嗯……」
我想了一下，做好決定之後在聊天室打上文字
說不定我們是同班同學
這是配合了現實情況所做出的發言，希望不會太難回答；不過這個練習的目的就是為了應對那些很難回答的問題吧。
「哼哼——說不定喔，但艾莉亞用的是人類的外貌上學，所以不會有人知道呢。」
很好，狀況不錯。
接下來，簡報進入了興趣的部分。
「艾莉亞在貓星球的時候很喜歡去露營喔，我還喜歡跟家人一起去釣魚；另外啊，我也喜歡看地球的漫畫喔。」
漫畫啊，那我問這個問題好了。
艾莉亞都看什麼漫畫？
「這個嘛，海豚王、火屯忍者都很好看喔！」
好、好普通。
「再來是喜歡吃的東西，艾莉亞喜歡吃甜食，尤其是布丁跟奶酪；不喜歡吃的東西有火鍋裡的芋頭、火鍋裡的南瓜跟火鍋。」
聽到這句很欠吐槽的話，我的手突然不自覺地動了起來。
結果你只是討厭吃火鍋啊
「沒錯，艾莉亞就是討厭火鍋！」
「這樣真的能練習到東西嗎……」
我開始有了這種想法，但畢竟都說要幫忙了，我也只能配合下去。
於是乎，直到自我介紹結束前，我都在聊天室打字，都已經比我平常一整天說的話還要多了。
「那麼，以上就是艾莉亞的自我介紹，希望大家會喜歡——」
終於要結束了，對此我鬆了一口——
「那麼，現在是自由提問時間！」
「誒？」
我把耳機拿下來，揉了揉耳朵，然後再帶回去。
我沒聽錯吧？
「我說，現在是自由提問時間，大家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告訴我喔！」
所謂的「大家」根本就是指我啊。
不對，仔細想想也是，直播不可能只有VTuber單方面準備的資訊，必須要讓觀眾有完全互動的機會才對。
也就是說，陳艾璃現在要我做的就是進行自我介紹以外的話題。
這樣的話……
艾莉亞在貓星球有什麼印象深刻的事嗎？
既然是自由提問，那應該要越天馬行空越好，反正普通的問題是絕對難不倒艾莉亞的。
「這個啊，艾莉亞還在貓星球的時候，有一次跟姊姊拿水槍玩，結果我們都被淋濕的很慘呢，嘿嘿——」
好、好厲害，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拿真實故事改編的，但能夠馬上反應過來，艾莉亞的確有兩把刷子。
貓星球有什麼特產嗎？
「我們的餅乾很好吃喔。」
艾莉亞是怎麼來地球的？
「做一艘太空船來的，至於那艘船現在是我的住處喔。」
把自己的家比做太空船，真虧她想的到。
艾利亞——
後來，這樣子的練習又持續了半小時，一直到陳艾璃模式的聲音重新回到耳機裡為止。
「張永盛，差不多可以了，最後再說一個話題吧。」
「額，最後啊，我想想……」
不是我在自誇，我認為自己已經做得很好了。但老實說要像這樣不間斷的閒聊一小時還挺累人的，我也已經聊到不知道該講什麼了。
「啊，對了……」
我想起還有一件事情可以說。
艾莉亞的聲音那麼好聽，之後會唱歌嗎？
這其實算是我私心想知道的問題，既然艾莉亞的聲音好聽到能夠影響人心，那麼唱起歌來應該也不會太差。
應該說，這麼好聽的聲音，不拿來唱歌也太可惜了。
所以我想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是肯定的吧，畢竟唱歌好聽的話也容易受歡迎——
「不好意思，艾莉亞不會唱歌呢。」
「誒？」
結果艾利亞……應該說陳艾璃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ＯＫ，臨場反應的練習就到這邊。」
陳艾璃的聲音正式回歸，然後她請我開啟麥克風。
一打開麥克風，我心裡的疑問也跟著脫口而出。
「那個，陳艾璃。」
「怎麼了？」
「妳沒有打算讓艾莉亞唱歌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無論如何都想知道。
「嗯，沒有喔，老實說我有試著唱過，但意外地不好聽呢，嘿嘿——」
陳艾璃做出了解釋，還充滿歉意的笑了一聲，可是我總覺得這個理由很生硬。
「是這樣嗎……」
「是喔。話說回來，你的表現很好呢，我確實練習到了很多。」
「喔、喔喔，謝謝……」
「那麼時間也很晚了，今天就到這邊吧，明天繼續；晚安囉，張永盛。」
沒等我回道晚安，陳艾璃迅速的關閉了直播跟語音，螢幕回歸黑暗。
「有點奇怪……」
我看著黑色的電腦畫面喃喃自語著。
陳艾璃，沒有要讓艾莉亞唱歌嗎？
雖然陳艾璃說唱起來不好聽，但我實在是不覺得用那種聲音會唱得多難聽，再怎麼樣都不會差到哪裡去。
再說了，如果是那能夠療癒人心的聲音，轉化成歌聲的效果絕對會呈倍數增加。
而且陳艾璃那時候的反應好像有哪裡不對勁，至少我的直覺是這樣告訴我的。
「嗯……」
真的是越想越在意，於是我關掉電腦，躺到床上，接著在腦海裡模擬艾莉亞唱歌的樣子。果不其然，我想像不出不好聽的情境。
不但如此，反而在不消幾分鐘的時間裡，我的大腦充滿了睡意。
難道我在無意間找到了失眠癥的治療方法？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