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追˙迪哥里在這個隱蔽的地下空間內已經與奧古斯特待了一個多月。
他們把房間內散亂的石雕碎石復原、淨化因腐敗的屍體而瀰漫的瘴氣、栽植預定在研究過程使用的大量魔蘋果等魔法植物,調配各種必要的觸媒材料,過著充實的研究生活。
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雖然並不足以知根知底,但站在研究助手的立場上,西追也漸漸能掌握奧古斯特細微的肢體表情。
所以他很敏銳的察覺出,奧古斯特˙佛傑這個男人的心情極其突兀的明朗。
明明他們頭一個月都在製備所需的材料、探究素體的可能性,研究直到近期才真正的步入正軌,連奧古斯特都曾對研究進度感到焦躁,但今天的他卻是截然不同,還能夠邊哼著小調邊對從素體萃取出的細胞進行活性化。
「你今天心情挺好的,難道是研究有了突破?」西追一邊處理花盆上的魔蘋果,一邊提出了他的問題。
「倒也不是,一想到聖誕節前說不定還只能做出半成品,我就挺不安的?!箠W古斯特邊報告現在的進度邊道:「我只是隱隱有些預感,我所期望的事情似乎如願以償的成真了。」
西追的手指微微一顫,他立即意識到了奧古斯特在說什麼。
「……真的會發展成那樣嗎?」西追露出了有些難堪的神情,若真如奧古斯特所料的那般發展,現在外面的世界大概相當混亂吧。
但這場混亂的肇事者卻待在最安全的地方進行研究,全然不問身外事也未免太奇怪了。
當初他們先是混入了麻瓜的觀光旅遊部門,提交了萬聖節當天的活動企畫,預定將在萬聖節當天施放特殊煙火。接著製備了近萬張的反記憶咒符咒,讓麻瓜的觀光旅遊部門以萬聖節廣告傳單的形式擴散到各個巫師與麻瓜同住的村子。
在安排完這些流程後,奧古斯特他們就趁著在活米村發生的混亂溜進了這裡,開始了預定數個月以上的繭居生活。
西追並不覺得奧古斯特的計畫會成功,他們進入這個地下空間是在十月初,但奧古斯特安排的計畫卻是在十月底才運轉,也得看活動是否能順利舉辦,假如被魔法部發現,這個計畫更是立刻告吹。
但不知道究竟是他們的行動太過坦蕩,又或者該稱讚奧古斯特的魔法道具出色到連魔法部也偵測不出來,一切都無可挽回了。
西追有些絕望的想:奧古斯特真的把問題攤在世界面前了。
「西追,你知道的,我只是提了幾個問題?!箠W古斯特聳了聳肩說道,「他們本來可以在事前,或者是在事後做出應對,但顯然他們的應對太過想當然了,這種沒有彈性的措施可是很容易被折斷的?!?/font>
過去能順利運作的流程,不代表到了現在也會順利,環境一發生些許變化,問題也就隨之而來了。
「我們得加緊腳步,再怎麼說我還是希望能在聖誕節拿出完美的成果啊?!?/font>
這般感嘆的奧古斯特戴上護目鏡,謹慎且專注的將正在變形發育的細胞移植到頭骨上,施以觸媒進行培養,就像等待結果收穫的園丁一般,坐等其生前的眼珠復甦的時機。
頭骨以下那蜿蜒如蜈蚣那般多足的白骨,偶爾像是呼應頭骨的變化,開始細微的擺動著。
光是人心惶惶已不足以形容現今的魔法世界。
黑魔王的回歸,阿茲卡班的大規模越獄,其看守者催狂魔的集體消失,無一不在眾人心中響起警鐘,他們對於時局的劇變感到慌亂無措,彷彿回到過去那般不知何時就會被消失的恐怖歲月。
康尼留斯˙夫子幾乎是立即就成了眾矢之的,過去他有多麼不遺餘力在批判鄧不利多與哈利˙波特,現在眾人批判的聲浪就有多激烈。
在鄧不利多呼籲眾人警惕那個人的時候,康尼留斯˙夫子譴責鄧不利多如今只是個貪戀權勢的老糊塗。
明明逮住了身為食死徒的小巴蒂˙柯羅奇,卻沒有從他身上挖出任何有用的消息,而是判處越獄之刑罰˙催狂魔之吻,再也無法從他身上獲得什麼情報。
本來因為濫用催狂魔而遭到逮捕的魔法部前職員,桃樂斯˙恩不理居,被爆出自從萬聖節過後,魔法部部長竟悄悄的對其罪行進行減刑的處置,預計在聖誕節假期即可出獄復職這一醜聞。
但這還不是這位魔法部部長做出的最糟糕判斷,在盧修斯˙馬份試圖搶奪分靈體的當下,康尼留斯˙夫子注定就必須為邀請馬份參與會談的這一行為負起責任。更不用說他還允許盧修斯˙馬份所提議的決鬥,他的輕率間接地使哈利˙波特遭到黑魔法物品的刺傷。
康尼留斯˙夫子在事發的三天之內立即引咎辭職(如果不是部門的癱瘓他或許第一天就得下臺),緊接著被新上任的魔法部部長,盧夫˙昆爵,對這段時間做的各種荒唐行徑進行審判。
操縱輿論誤導大眾,因私情無視下屬的犯罪行為且試圖為其減刑,遭受馬份的賄賂協助其犯罪,這場審判在當天就立刻做出決斷。
這位過去光鮮亮麗的魔法部部長,如今卻是悽慘落魄的被關押到阿茲卡班,與前下屬桃樂絲˙恩不理居成為相鄰的獄友。
康尼留斯˙夫子心裡明白,盧夫˙昆爵這是在拿他開刀,藉此重振魔法部的權威。
在佛地魔入侵魔法部並大肆破壞的當下,魔法部的權威受到了挑釁;阿茲卡班的看守者催狂魔歸順於佛地魔麾下,更是讓魔法部失去了維持秩序所需的力量。
當然,魔法部可以對佛地魔的入侵作出辯解,他們可以說由於奧古斯特˙佛傑散布的分靈體這一資訊,導致更多的職員必須離開魔法部以維持各地的秩序,這也讓佛地魔有了可趁之機。
但在大家都對魔法部部長的失職有著強烈不滿的情況下,這些話絕對不適合公諸於眾,只會徒增大眾對魔法部的不滿,他們除了承認自己的過失並以行動做出彌補以外,就沒有挽回的餘地。
但盧夫˙昆爵其雷厲風行的手段仍然無法安撫某個巫師群體,這支群體由六成的麻瓜出身的巫師、以及四成的混血巫師組成,他們每天都會踏進魔法部大門舉牌抗議。
「把我的家人、朋友還來!」
「麻瓜也應該有自由選擇的權利!他們不應該因為你們的獨斷而失去人身自由!」
「你們用《保密法》限制了我的朋友,你們又有保障他們的安全嗎?」
「我們從幾個心懷愧疚的除憶師那裡聽說了,有50名麻瓜在你們的強硬獨斷指使下,再也記不住任何事物,你們有想過他們的將來該怎麼辦嗎?」
「你們在萬聖節過後,總共囚禁了四千餘名的麻瓜,這麼大規模的集體失蹤已經在麻瓜社會造成了恐慌!你們真的以為『只要在之後讓大家都忘掉』就沒有問題了嗎???」
「就算你們能抹去眾人對這段期間的記憶,但現在有越來越多報章雜誌在討論這場席捲英國全境的集體神隱!就連國外的媒體也開始關注這件事!你們真的能為強行監禁這麼多麻瓜負起責任嗎???」
「告訴我們!『那個人』對魔法部進行大肆破壞,有沒有因為遭到你們囚禁的麻瓜而遭到他的傷害?」
「你們直到什麼時候才會停下這種暴行!」
魔法部從來沒有見過這幅情景,他們根本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種抗議浪潮,明明他們採取的處理措施都是依循《保密法》的規定,他們的手段本該具備正當性,但為什麼卻會出現這樣的抗議團體?
其中的處置或許有些許瑕疵,但他們的行動也是為了魔法世界著想啊!相較於巫師這個群體,就算犧牲這四千餘人又有何妨?自古至今魔法世界就是這麼延續下來的啊。
怎麼這些人過去從來沒有申訴,偏偏到了現在才冒出來抗議?這些人明明也是這個制度的既得利益者,正因為有這個制度他們才有做為巫師的容身之處,現在卻來爭取麻瓜的權益?怎麼會有這麼毫無道理的事情?
若是平時,魔法部連理都不理會這些人,只需簡單的操縱輿論就能使他們屈服。但在佛地魔回歸的當下,超過半數以上的純血家族不約而同對事態保持觀望,選擇了隱世,假如魔法部還不把這些麻瓜出身的巫師群體當作一回事,那麼再也不會有人願意相信魔法部了。
另一方面,盧夫˙昆爵也無法做出好的應對方法。原因無他,原本安置在魔法部總部內的四千餘名麻瓜,在佛地魔入侵魔法部的當天過後,就一個不剩的消失了。
魔法部失去了這四千餘名麻瓜的下落,連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
任憑盧夫˙昆爵有再大的本事,他都無法把這四千餘名麻瓜無中生有,安撫這股抗議的浪潮。
新上任的魔法部部長雖然有心想要大刀闊斧改革,卻也深陷於這泥淖之中動彈不得。
「——所以說,現在有好多麻瓜出身及混血的巫師到魔法部抗議。」
妙麗坐在病床旁,憂心忡忡的向兩名友人討論佛地魔回歸後的時局發展。但無論是半躺在病床上休養的哈利,或是在一旁吃糖果的榮恩,都不明白妙麗究竟想說什麼。
這種涉及政治時局的事態,他們究竟該做出什麼反應才好?
「……」妙麗意識到了兩人根本沒有跟上狀況,她隱忍著怒氣、不快的說道:「你們還不明白嗎?這就是奧古斯特的目的??!」
妙麗一直在思考,那個奧古斯特為什麼要在萬聖節、在那麼多人面前公開佛地魔的秘密,究竟是基於何種目的才做出這種行動?
她在收到父母的信件後才恍然大悟,她的父母對多人在萬聖節過後失蹤的新聞報導感到了不安,他們認識其中的幾個人,當時也一同參加了鄰鎮的萬聖節活動,可偏偏只有他們沒有被消失。
妙麗的父母很快聯想到,這或許是與魔法世界有關,而他們是因為有一個在念魔法學校的女兒,所以被排除在消失的名單之外。一浮現這樣的猜想,他們更為擔憂與恐懼了,他們明白魔法必須是保密的,卻未曾想過,僅僅一個晚上過去,竟有這麼多人消失了。
『這些消失的人們還能回來嗎?他們還能回到與過去沒有二致的生活嗎?我們又該怎麼做才好,劫後餘生的倖存感變成了一種自責,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
「……」
在看完妙麗父母寄來的信後,哈利跟榮恩陷入了沉默之中。
原來在那些知曉巫師存在的麻瓜眼中,他們竟是如此看待這麼多人的失蹤,而這還是堪稱開明的妙麗父母的感受。
巫師為了保護秘密而採取的措施,真的是正確且必要的嗎?即使扭曲無辜者的人生,也不存在任何疑慮嗎?
對還沒從霍格華茲畢業的兩人來說,這是極其震撼的體悟。
確認兩人開始進入狀況後,妙麗嘆了口氣:「奧古斯特藉由公開佛地魔的秘密,從而達成了他的目的。」
無論是鳳凰會與食死徒圍繞在分靈體的鬥爭,或者是分靈體被公開導致的數起魔法災害事件,這都不過是引發事態的副產物罷了,奧古斯特的目的早在他施放的煙火訊息中就已揭曉。
——給魔法部:我在九月下旬已經對有巫師混跡其中的社區施加了反記憶咒,這些麻瓜將有半年不受遺忘咒影響,你們自己想辦法善後吧。
——給巫師:如果你們的麻瓜鄰居在魔法部職員造訪後就此消失無蹤,還請關心一下你們的鄰居是否遭到魔法部的不當監禁。
然而每個人都未曾留意到這些訊息,他們越是想要妥善處理與佛地魔有關的情報,越是無法兼顧那些身為受害者的麻瓜。
佛地魔入侵魔法部並大肆破壞的結果成了最後一根稻草,壓倒了因為親友失蹤對魔法部心生不滿的人們的理智,魔法部已經不再是眾人心目中的權威機關了。
霍格華茲的校長辦公室內,鄧不利多正摩娑著桌上的水晶球幽幽嘆氣著,他回想起昨天在聖蒙果醫院發生的事情。
『教授,他們就拜託你了!』
身上纏繞繃帶的亞瑟露出了愧疚的表情,極其慎重地把直徑約有半米的水晶球交給了鄧不利多。
鄧不利多知道,這是奧古斯特隨身攜帶的行李箱內的其中一顆水晶球。
轉瞬之間他就知道了,在佛地魔闖入魔法部、意圖窺看當時的預言時,亞瑟等人比起阻止預言被搶走,更在乎被魔法部監禁的數千名麻瓜的性命。
也可能亞瑟等人早有劫走被監禁的麻瓜的計畫也說不定,為此偷偷的從奧古斯特的行李箱內取來能夠安置這麼多人的水晶球,以備不時之需。
鄧不利多無法責怪亞瑟等人的行動,在預言與四千名麻瓜的性命放在天平兩端的時候,選擇哪一邊早已是不言而喻的答案。
但就算能憑著一股蠻勇救人,激情消散後也會意識到這絕不是自己能處理得過來的情況,因此他們把收容這數千名麻瓜的水晶球呈報給了鄧不利多。
對此,鄧不利多也只能露出苦笑了。
能夠用來處理這一事態的時間越來越少,但只是一校之長的他,又能做到怎樣的地步呢……?
這位受到他人尊敬與景仰的白巫師,極其罕見的陷於被動的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