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前些時候,格倫因為打架鬧事被抓進局子裡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大衛想要再關心一下這位老朋友的狀況。自從911事件之後,格倫就一直一蹶不振。
大衛來到了休倫修車廠,看到修車廠老闆正悠閒地坐在外面,嘴上還叼著一支雪茄。
大衛把車停下,走了下來。
「吆,長官。」車廠老闆起身站了起來,和大衛問候了一聲,「你的車子出了什麼問題?有怪聲嗎?還是最近出現拋錨?」
大衛張開雙手,「我不是來修車的。」他走向老闆。「我想找一下格倫。」
「格倫?」車廠老闆馬上收起笑容,板著臉看著大衛。
大衛立馬察覺到了不對勁。「格倫呢?」
「格蘭特又惹事了。」車廠老闆毫不隱瞞地告訴大衛:「他在回家的路上跟人打架,現在在醫院。我昨天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大衛微微倒抽口氣。「我的天啊!他還好嗎?」
「好的不得了。」老闆用手指夾著雪茄,對大衛說:「醫生說他現在意識清楚,身體也沒什麼大礙。」這個老人吸了一口雪茄,嘆了口氣。「我必須老實講,我快受不了沃爾了。」老闆的態度很認真,眼神盯著大衛。
大衛聽了也很無奈。「對他通融一點吧!他失去了他的兒子——唯一的兒子。」
「我確實夠通融了。」修車廠老闆嚴肅的告訴大衛:「我通融了他7年……但這不代表我要永遠被他的悲傷情緒綁架。」
聽了這話,大衛也想不出什麼幫助好友的好話了,只能不自然的搓一搓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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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回到了紐約的分局裡。
「你去見格倫了。」
「對,但沒見到。」大衛回應,他正在煮開水。
湯姆.杜維看起來很隨興,但那只是在悠閒的情況下,要辦正事的時候還是很認真的。「下次見到他的時候,勸他放下吧!」湯姆語重心長的提議道:「叫他去看心理醫生,或是叫他去參加戒酒互助會,或……之類的。」他告訴大衛:「他不能再過這種日子了。」
「我知道。但……」大衛一時語塞,他思考了一分鐘後說:「他就是……沒辦法放下,他沒辦法接受自己唯一的孩子死掉的事實。」
「他應該接受了!」湯姆非常認真的告訴大衛:「他的兒子死了!永遠回不來了!就算空軍找到那個大鬍子把他炸個稀巴爛,傑克也不會復活!」湯姆停頓了一下,嘆息道:「又不是只有他這樣!還有大概3000人的家屬跟他一樣……他們是怎麼度過的?」
「上次我瑪莉來的時候,請我建議格倫去參加911事件的家屬互助組織,因為她就是透過那個復原的。」大衛回應,轉頭看著湯姆:「但我不認為那樣對格倫有效。格倫一向很排斥那種互助會之類的東西。」大衛轉身面對湯姆,「每個人都有子己面對傷痛的方式。」
「哼!」湯姆翻了翻白眼,「我們面對傷痛就是要走出來啊!」
「是啊!」大衛聳一聳肩膀。
開水這時燒開了,熱水壺發出「嘟嘟嘟」的聲響,大衛用熱水泡了2杯咖啡,1杯給了湯姆,另一杯留給自己。
大衛喝了一口咖啡後說:「今天晚上你可以幫我代班嗎?」
「當然可以。」湯姆爽快的答應。「不過……為什麼?」
大衛乾笑了兩聲,「吉姆要被派去孟加拉當大使,他的同事為他舉辦了一個派對,在廣場酒店……他邀請我參加。」
湯姆眼睛一亮,驚艷不已。「廣場酒店?那間酒店很高級誒!這表示你可以在派對上看到很多達官顯貴。」
大衛聽了不以為意。「是啊。」他有些嘲諷的告訴湯姆:「但我告訴你,他們雖然很高級,但是他們不見得比較聰明。」
「那你哥呢?」湯姆笑著反問:「他夠聰明嗎?」
大衛無奈的苦笑。「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混到今天這樣的。」他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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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大衛來到了廣場酒店的宴會廳,在宴會廳門口,大衛被侍從攔下。「請問,您是哪位。」恃者很有禮貌的詢問。
大衛摸一摸領帶頭。「我是……大衛,大衛.海爾。」
「哪位?」恃者繼續問
大衛愣了愣,過了一會兒他說:「我是詹姆斯.海爾的兄弟,我有受邀。」
「讓我查一下……」
還沒等對方查找完,宴會廳內的一個聲音響起:「讓他近來,他是我邀請的。」
大衛和恃者朝會場內一看,那是詹姆斯「吉姆」.海爾,穿著黑色西裝,襯衫令子上綁了一個領結。
侍者轉頭對大衛微笑,「請進吧,先生。」
「謝了小子。」大衛說,進入會場時給了對方1美元的小費。
吉姆和大衛這對兄弟熱情的互相擁抱。「謝了老弟!」吉姆對大衛露出大大的笑臉,「我以為你不會來!」
大衛勉為其難的露出笑容。他環顧著明亮的宴會廳。「你怎麼會覺得我不會來?」
「因為你一向不喜歡這種官方場合。」吉姆笑道。
大衛笑了一聲。「我怎麼可能不來?我們是兄弟,我們當然要互挺到底!」
「好樣的,老弟!」吉姆又擁抱了一次大衛。吉姆的性格一向如此,對所有人都能吃得開,這可能就是他能成為外交官的原因吧!
兩兄弟一起在會場內四處走動。
「你知道的,我很喜歡亞洲文化。」吉姆滔滔不絕的說:「這場派對很讚,有很多亞洲風味的東西,像這個!」他順勢拿起兩小杯酒,1杯交給大衛。「嘗嘗看,這是韓國特產的清酒!」他用頗有音量的聲音說,然後一飲而盡。當吉姆放下酒杯時,看見大衛一臉怪異的看著自己,手上的酒一滴也沒碰。「怎麼了?」
大衛小心的看看四周,確定沒人注意後,小聲的告訴吉姆:「清酒是日本的!」
吉姆臉色驟變,雙目張的大大的,「真的?」
「那當然!」大衛繼續用低音量告訴兄弟。「小聲點,這裡到處都是人!」
「該死。」吉姆暗暗罵道:「我以前不知道。」
「我的天啊!」大衛緊張兮兮地告訴吉姆:「你是天殺的外交官誒!萬一你在孟加拉捅出婁子怎麼辦?」
「別緊張,別緊張。」吉姆安撫兄弟,「我有做功課,我有去了解一下孟加拉的風土民情。」
「希望如此。」大衛嘆息道。
此時,一個華人來和吉姆問好,他們相談甚歡。華人走後,大衛問:「他是哪位?」
「中國駐美大使館的公使。」吉姆說:「我跟他吃過幾次飯。」
「是上次那個人嗎?」大衛問
「不,不是!」吉姆否認道:「上次那位是臺北駐美國的代表吳先生。」
「臺北?」
「臺灣的首都。」吉姆說
大衛聳聳肩,「好吧!」他看向吉姆。「我對他的印象不錯。吳先生在嗎?我想問候一下。」
吉姆聽後,嘆了口氣。「這個嘛……吳先生來不了,因為這是正式的外交場合。」
大衛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很複雜的問題。」吉姆又從托盤上拿起一杯酒。「總之,美國和臺灣沒有正式外交關係。其次,中國認為臺灣是中國的一部份,而中國跟美國是有建交的,根據建交公報,我們不能承認臺北當局,所以我們和臺灣是沒有正式建交的。」吉姆告訴大衛:「所以臺灣的代表無法出席向這樣的正式外交場合。」
大衛一聽,非常的好奇。「所以臺灣是怎樣的定位?」
吉姆吞下飲料。「一個未受普遍承認的政治實體,他們有自己的政府,自己的法律,還有自己的軍隊——但是,他們不是一個國家。中國聲明臺灣是中國的一部份,國際上也大致接受這種說法,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那我們的方針是什麼?」大衛問。
「我們的政策嘛……」吉姆.海爾思考了一下子。他回應:「我們一向是戰略模糊,臺灣是西太平洋的戰略要地,我們不能放任臺灣被中國拿走。但是我們也不希望臺海局勢升級,所以我們不會承認臺灣獨立。」
大衛雖然不是政客,但是他很快就從老哥的話裡聽出端倪。「這樣的政策有考慮到臺灣當地人民的意見嗎?」
吉姆沒有正面看著他,而是轉了個側身,喝掉高腳杯中的紅酒。「這樣的政策符合美國的利益。」他沒有正面回答問題。
「中國和臺灣之間的問題要如何解決?」大衛又問。
「海峽兩岸的問題應該由兩方自行解決。」吉姆回答。
「我不喜歡這樣。」大衛嚴肅的把手插進口袋。「我認為臺灣的問題應該由臺灣人自己決定——因為這關係到他們自己的命運。」
老哥笑了,「小D,這種想法很好,但是政治不是扮家家酒。」吉姆狡黠的露齒而笑。「美國的外交政策,當然以美國的利益為優先考量。」
大衛嘆了口氣,這群掌握重大政治權力的大員們真是一群天真的蠢貨。「美國憑什麼決定別人的命運?美國難道就比較高級嗎?」他嚴肅的反問道。「像你們這樣,將自身的意志強壓到別人身上……早晚有一天會有大麻煩。」
大衛很認真的表達意見,但是對於詹姆斯「吉姆」.海爾這位摸爬滾打多年的外交官來說,顯然不值一提。「大衛,你不幹這行,就永遠不會懂。」吉姆老神在在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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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我想的一樣,他們都是一群蠢貨。」大衛告訴同事昨天歡送自己兄弟的派對的事情。
「也許他們有自己的理由。」湯姆下了一個中立的評論。
「你是不是看到很多其他國家的外交官。」一位同事問。
「對……但我都不認識。」大衛不以為意的表示,他笑了笑道:「我跟一個自稱是越南外交副使的人聊了一下天。他大概是喝多,這傢伙當面跟我炫耀他老爸當年攻陷西貢的戰績!」
「真是囂張的傢伙。」湯姆說。
這時,有人從他們身後不遠處大喊:「大衛.海爾!請到局長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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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裡,除了分局長,還有另外兩人,他們分別是紐約市警察局總部的警督和副警督。
「很高興見到你。」警督主動和大衛握手。「我叫比爾,他是盧卡斯。」
「好。」大衛把手縮了回來。「兩位紐約市警察局的大官為什麼要跑來這個小小的分局——就為了見我?」他坐下後問道。
「我們是來正式宣布消息的。」盧卡斯說:「總局要任命你為亞伯鎮警察局的副局長。」
大衛面無表情,雙手交疊。「好,我知道了。」
「但我們想確認一些事。」比爾對他說:「你對罪犯的態度是什麼?」
「嚴厲打擊,絕不寬待。」大衛聳聳肩說。
「你有財務困難嗎?」
「沒有。」大衛回應:「你們可以自己去查,我的生活很簡單。連車都是二手的。」
「你有種族偏見嗎?」
「我沒有種族歧視。」大衛回答
「你討厭猶太人嗎?」比爾問
「不,我沒有!我不是他媽的納粹!」大衛覺得莫名其秒。「請問這重要嗎?」
「亞伯鎮有30%的居民是猶太人。」副警督對他說:「算上有猶太血統的非猶太人就更多了。」
「好……我知道了。」大衛點點頭說,雖然他心裡嘀咕著,這些都什麼鳥問題。
「看起來沒有問題了。」比爾對他微笑,「下星期一請你去亞伯鎮警察局報到。」
「是的長官。」大衛回應,並且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盧卡斯叫住他,遞給大衛一張名片。「這是我的電話,有遇到任何問題請打給我。」
「是的長官。」大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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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大衛來到了紐約市郊外的亞伯鎮警察局。嚴格意義上來講,亞伯鎮其實並不隸屬於紐約市,不歸市政府管,但因為處於邊陲地帶,在司法上,其警務工作卻是交由紐約市警察局負責——這其實是相當衝突的。
雖然只是個邊境小鎮,但令大衛出乎意料的是,這間警察局和他原本服務的分局規模相當。他自己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真的升官了,還是所謂的「明升實貶」,但這些都不重要,畢竟他也不太在乎。
警持局長叫做伊札克.拉菲,是個本地出生長大的猶太人,已經50幾歲了,擔任局長長達10年了。
「我是應命令就任的新任副局長,大衛.海爾。」大衛向拉菲局長——也就是他的新上司報到。
「歡迎來到亞伯鎮。」伊札克熱情滿滿的迎接大衛,和他握手。隨後,他讓大衛坐在自己辦公桌的另一測。
「大衛.海爾……」伊札克看了看新任副局長的簡歷。「你曾經是小隊長?」
「沒錯。」大衛點頭回應:「在第100區的分局。」
「曾被授予1次優秀警官獎和1次誠信表彰。」伊札克不由得感嘆:「你是一個模範警察啊!怎麼會被分發到我們這種邊境警局。」
「別問我,去問總局。」大衛笑道。
伊札克點點頭,放下簡歷。「看起來是沒什麼問題……你是一個外人,至少對我這個本地人來說。需不需要我帶你認識環境?」
「不需要,長官。」大衛心領了局長的好意。「事實上,我正在找新家。我住的地方離我現在工作的地方有點遠;所以我想找這附近的租屋處,最好是在鎮上——我想我可以趁機認識新環境。」
伊札克聽後,思索片刻。他點點頭。「好,祝你順利。」
「謝謝。」大衛回應。
「對了。」伊札克忽然開口:「有2件事要告訴你。我先說比較重要的:亞伯鎮不是紐約市。」老頭很嚴肅地看著大衛。
「好。」大衛面無表情的回覆。
「紐約市有紐約市的規則,亞伯鎮有亞伯鎮的規則;每個小鎮都有自己的規則,這些規則是不能被打破的,所以……」拉菲局張深吸口氣,「值班時小心點,別觸犯這些規則,不然後果會很嚴重。」
大衛皺了皺眉頭。「好……我懂了。」大衛點頭——但他突然在心中產生怪怪的感覺——局長話中有話,卻欲言又止。
「謝謝你配合。」伊札克露出令大衛不適的神秘微笑。「第2件事比較普通:今天其實不是只有你要來報到,還有另一個警察從別處掉了過來;但我下午有事,所以我要你代替我接待他。」拉菲說道。
大衛聽後點頭。「好的長官。」他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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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坐在旋轉椅上等候局長說的,另一個要來報到的警員。
此時,他看到一個年輕人走向他,頭髮整理的很整齊,卻又帶了幾分隨興。年輕人穿著制服,大衛馬上就確定這就是他要接待的人。
年輕人走到他面前。對他敬禮。「警員史蒂芬.范貝茲報到,長官。」
「很高興見到你。」大衛像是他見到過的上司一樣,和這位警員握手。「請坐。」他告訴對方。
待對方坐下後,大衛朝對方露出笑容。「放輕鬆點,我沒有要審訊你。」
史蒂芬笑了一聲回應。
大衛看了一眼年輕人的簡歷,「史蒂芬.范貝茲……紐約市警察局第1區分局?」
「那是我原本待的地方。」范貝茲表示:「我是自請調職的,因為那地方離我家太遠。」
「離你家太遠?」
「我父母住在春田鎮,就在隔壁。」史蒂芬說。
「你到現在還在跟你爸媽住?」大衛問起,他覺得蠻意外的。
「是的,長官。」史蒂芬說。「……其實,雖然我就住在這附近,但我其實不了解亞伯鎮。」他雙手攤開補充。
大衛一聽笑了。「沒關係。」他放下對方的簡歷,雙手交疊。「因為……我也是新來的。我在今天早上才跟局長報到。」他站了起來,「我們剛好可以一起了解環境。」大衛平靜的看著史蒂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