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期兩天的相聚在種種意外插曲下顯得格外匆促,余邵峰與沈若陽一別之後又各自進入工作爆量的忙碌期,從年底橫越過下一個年初。
對余邵峰的粉絲來說,年初的大事之一就是新劇《迷情雙煞》開播。這部改編自暢銷言情小說的作品是以小型網路劇的方式播出,篇幅比較短,每集大約二十六分鐘左右,並且只有八集,余邵峰慣於出演傳統偶像劇,《迷情雙煞》對他來說算是一次新類型的突破。
雖然這部劇在各方面資源都無法與大製作的影劇作品匹敵,但劇組卻很懂得製造話題——一開播就釋出的主題曲反應極好,女主角言愫心本就有一群歌手時期就在支持的粉絲,余邵峰則是出道多年第一次正式發歌,引起不少人的關注。另一方面,劇組也在取得本人同意的情況下將余邵峰與原作者楊越的交情小作文章,雖然並不是什麼博人眼球的驚天情報,但倒是博取了不少書粉的好感度,在近期的藝文圈裡算得上一個為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最重要的是,這部劇本身從劇情、服化道、演員演技、後製配樂都在有限的資本下表現得可圈可點,居然有在串流平臺上小小竄紅起來的趨勢。
結局播出當晚,華廈702A的三人難得都能在家吃飯,於是他們熱熱鬧鬧地叫了一桌垃圾食物等著配劇,而身為原著小說作者的楊越理所當然被問起了感想。
「完結篇據說跟小說有點出入,邵峰原本想跟我劇透,但被我拒絕了。」小花老師吸著他的附餐可樂,感覺至今都還在消化這陣子的神奇經歷,「這次合作經驗真是太奇葩了。作品剛簽出去的時候,幾個被影視化過的前輩都跟我說,劇跟書基本上是兩回事,除非作者本身就跨了編導,不然沒什麼機會直接接觸劇組,也不會事先知道劇版會改成什麼樣。」
「他們劇組比較新,主要組成剛好也都是想法比較跳脫的年輕人,會選擇走非傳統路線也在情理之中。」與導演有些許交情的宋子嵐反倒不怎麼訝異,「而且這種事還是要看人,你跟編劇導演都聊得來,又多了一層跟邵峰交好的關係,成為特例也不奇怪。」
「嗯,或許吧。總覺得這次真的特別幸運……」楊越咬著吸管,臉上是一個摻雜了不甘心與驕傲的矛盾表情,「而且不是我說,邵峰真的超適合演王佟,讀者都說他一整個像是直接從書裡走出來,連我也這麼覺得。」
「咦?我覺得你寫的很多男主角都適合讓邵峰來演啊。」沈若陽剛吞完一口食物,拿起手邊的紙巾擦了擦嘴角,似乎十分訝異楊越對此毫無察覺,「雖然角色性格不見得相近,但好像都找得到一點特質是可以貼合邵峰的。」
「矮額,那是愛情濾鏡吧?你好恐怖喔。」楊越一邊壞笑一邊不安分地用吸管攪著可樂,冰塊隨之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我可不認喔,我對筆下的所有角色識別度還是有點自信的。我只承認王佟那種癡漢式的追妻法和偶爾屁孩的一面的確有像邵峰啦。」
「呃?癡漢?你說邵峰?他有嗎?」
「噗、呵哈哈哈哈哈!你問子嵐。」
沈若陽看著狂笑不止的楊越無比驚恐,第一次感覺自己跟知心好友的認知不是在同一個電波頻率上。
宋子嵐平時不太看言情小說,楊越的作品雖然讀過幾本最有名的,但沒有全追,因此只是在旁邊靜靜聽他們聊,沒打算選邊站。
不知為何有種準備看家裡大寶成發,然後小寶跟小小寶在一旁吵吵鬧鬧的溫馨感。
「子嵐學長……」小小寶正用像狗狗般可憐的眼神看望向他。
「說到邵峰,你們大概多久沒見面了?」宋子嵐揚起氣質高雅的微笑,果斷轉移了話題。這題的答案太殘忍,他實在不忍心破壞純情小學弟心中的白月光。
「咦?」沈若陽果真馬上就被帶跑,屈指數了數,「大概,兩個月左右吧。」
「什麼?那不是跟我差不多嗎?難道上次他回來之後你們就沒有私下約了?」楊越一聽立刻沒了抬槓的心情,「就算他沒空往我們這跑,你應該也能抽出空去找他吧?」
「是可以……但總覺得還是小心點比較好,就沒有想常常跑去他那裡。」沈若陽說:「啊,不過元旦那天我們視訊了!」
楊越和宋子嵐都知道他這陣子在做克服恐懼癥的特訓,聽到這個突破性的進展,不約而同露出慈愛的表情。
「一開始有點緊張,但開始說話之後就好很多了。我們大概講了有半個小時……咦、你們怎麼突然……」
楊越兩手環住沈若陽的肩膀,把頭枕在他肩上,宋子嵐則是整個人挪近了些,伸手摸摸他的頭。
「看你這麼努力的樣子,不禁想抱緊處理啊!」
「有進步是好事。很為你感到高興。」
三人在一團和氣之下迎來完結篇的放送,結局的確與原著有點出入,但 Happy Ending 的大方向沒有變,只差在小說版女主角最後是聯合男主角反殺了殺手組織頭頭奪得自由,劇版則是詐死之後換了新身分,和男主角一起展開新生活。
宋子嵐在聽過原著結局後明顯比較偏愛,楊越倒覺得能看到另一種可能性很有趣,像是玩 AVG 遊戲能夠破關不同結局一樣。
「其實從最後的選擇來看,女主在劇版跟書版的性格就差滿多的。」宋子嵐看完劇後就跟楊越借了實體書來翻,試圖透過對照文本映證自己的看法。
「嗯,確實,劇版的女主溫和多了,也有多一些少女心的描寫。但我覺得他改編的頗細膩,整個故事調性也有一起調動,不會有那種改一半不上不下的狀況。」楊越思索道:「可能就是影劇化要面向大眾時做的必要修改吧?」
「大眾化跟商業化……或許吧。但我果然還是比較喜歡殺伐果決。」宋子嵐唸叨。
「嗯,有料到。我那個結局比較是你的菜。」楊越乾笑著表示理解,前幾天他才被宋導拉著看了一部外國的前衛獵奇藝術片,彷彿夢回學生時代的鑑賞課程,必須被強迫吸收一些他不懂其中深意的片子。
「……雖然這樣講有點對不起花兒,不過,我好像比較喜歡劇版的結局。」沈若陽雙手支著腦袋,小聲嘟嚷。
「哈,這我也有料到。」楊越對沈若陽的反應毫不介意,甚至還因為料中了而有點得意,「你當初看到男女主角血洗組織的時候心情好像就很不好嘛。」
「嗯。雖然那個殺手組織的確做了不少壞事,但女主跟他們之間還是有點羈絆在,更別說首領對她還曾經有養育之恩,花兒你自己也有寫到,她下手時其實還是很痛苦啊。」
「組織知道她想退出時也沒給她活路吧?她本來就走在一條注定殘酷的路上,當兩方拔出武器對彼此刀劍相向時就是弱肉強食,那是必須經歷的痛苦。」宋子嵐反駁,「詐死這個方法雖然看似兩全,但也埋下隱患。」
沈若陽苦惱的笑了笑,「我同意有隱患,但至少不用有那麼多人跟著犧牲。」
「唉,這答案真有你的風格。」宋子嵐意識到自己不小心太認真了,也跟著笑出來,「在這種事情上,我跟你就是比較沒有共識。」
小辯論暫時休戰,不久後三人便各自回房休息。宋子嵐直接借走全套紙本書,似乎是真的對文本產生了興趣,臨別前楊越還笑著調侃,如果這坑能引發宋導「紆尊降貴」開始考慮拍商業題材,他也算是達到某種成就了。
回房之後,沈若陽立刻傳了訊息給余邵峰,表示自己已經看完完結篇,然後寫了一點心得給他。
才送出沒幾秒,來自主演本人的電話就來了。
『現在有空講話,想聽聽你的聲音。』
沈若陽剛看完劇還沒完全出戲,腦內浮現的畫面居然是王佟最後一幕時的西裝造型。
「我也想。剛追完劇,想到之後就沒有新的集數可以看了,正好有點空虛寂寞。」他笑著說:「不過我已經把主題曲設成鬧鐘了。每天早上都能聽到。」
『我獨唱的段落嗎?』
「當然。我有挑啦。」
余邵峰低低的笑音從話筒傳來,似乎十分高興得意的樣子,聽得沈若陽有些心癢。
『真好。我也想每天聽著你的歌聲醒來。』余邵峰柔聲說道。帶著點氣音,彷彿就在他的耳邊低語。
……這人的撒嬌功力是不是又更上一層樓了?
沈若陽心軟得一蹋糊塗,思量過後,覺得只要不公開歌者,唱一首歌給他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可以喔。你可以挑一首你喜歡的。」
『……!?』余邵峰訝異,愣了片刻才連忙追問,『真的?你真的要唱給我?』
「嗯。等你下次回來,我們一起錄吧。」
或許真的一陣子沒見了,眼下值得期待的事情又多一件,沈若陽覺得自己好像更加思念余邵峰了。
『好。晨冬已經答應我,年後讓我放長假,可能有十天左右。』
「太好了,那我也來把檔期排開。」
『我要把那十天都留給你。』余邵峰頓時亢奮起來,語帶宣示地說:『我們可以一起做好多事。』
「好。我很期待。」
十天……
沈若陽掛斷電話後,只覺渾身都輕飄飄的,將手機拿在手上恍神了許久。
離過年還剩一週左右,邵峰要忙星寰的賀歲特別節目,這段期間能偶爾說到話就該滿足了。
不過在那之後,就有一個長假的相處時間。
光是這個念頭掠過腦海,他的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揚,不禁對著已經休眠的手機螢幕癡癡傻笑。
兀自高興完之後,他無縫接軌地從戀人的心態轉換到頭號粉絲,懷著看完《迷情雙煞》完結篇的感動餘韻打開了余邵峰的粉絲社群頁面。目前最熱門的話題想必會是新劇完結,正好能看看同好們的討論,並視情況加入……
嗯?
映入眼簾的第一篇貼文並非他預期中的完結篇討論,而且正在以反常的速度增加留言。
這是什麼……?
●
同一時間,余邵峰的住處。
剛掛電話的余邵峰也處於飄飄然的幸福狀態。想到即將到來的長假,想到未來每天都能在陽陽的天籟美聲中迎接早晨,就恨不得能坐上時光機直接跳過年前的所有工作,飛奔到陽陽身邊。
正想著選歌該如何取捨的時候,他意外接到來自晨冬的電話——若不是工作時間,晨冬只會在有急事時用電話聯絡,不知為何,接起這通電話時,他莫名萌生出某種不祥的預感。
『邵峰,你現在先不要上網,也別去看你所有的SNS,如果有我以外的人打電話給你,也全部都不要接。』
連問候語都省了,晨冬劈頭就是一道鮮明的指令。兩人一起工作這麼多年,余邵峰很少看他這樣,心理的不安因而更加強烈。
「晨冬,出什麼事了嗎?」
『我在開車,談不了太多。』晨冬的嗓子聽起來比平時低啞不少,口吻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你等我十分鐘,我直接到你那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