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嗶、嗶……」
這是、什麼聲音……?
頭好暈……手腳、好重……
為什麼、眼睛什麼都看不見……?
「她醒了?!?/div>
失去意識前聽過的話音從不遠(yuǎn)處傳來,緊接著又是另一個陌生的低啞嗓音在男孩身側(cè)響起:「讓她睜眼?!?/div>
似乎是電子鎖的滴滴解鎖聲自耳邊傳出,隨後眼前的一片黑暗變成像素格往兩側(cè)退去,刺眼的白光讓我不由得閉起雙眼,然而隨後自頭部兩側(cè)產(chǎn)生的高電流驅(qū)使神經(jīng)再度控制眼皮睜開,直到電擊的痛覺與強光的刺激使意識完全清醒,電流才終於停止。
我粗喘著氣,勉強抬眸環(huán)顧四周,打著死白強光的方形空間和過去所待的監(jiān)控室有七成像,只不過牆邊沒了金屬板床和廁所隔間。我被以釘十字架的姿勢銬在佈著複雜電路和玻璃管線的牆面上,連接許多導(dǎo)管的四肢、腰部和頸部的鐐銬都做了特殊負(fù)重處理,沉得無法移動分毫;身上的衣物已經(jīng)被換成了有排扣的實驗體白袍,前襟幾乎是完全敞開的狀態(tài),還有許多電極片貼在胸前,心臟上方的「44」念標(biāo)記依然存在。
守在監(jiān)控室門前的只有兩人,一個是把我擄來這裡的男孩,這次我總算得以看清他的容貌,稚氣未脫的臉龐毫無血色,生得一雙勾人的桃花眼,瞳孔卻是駭人的暗濁血色;藏在灰白色鬢髮下的耳骨穿著數(shù)個錐形的金屬元件,耳邊的皮膚也看得出細(xì)碎的手術(shù)疤痕,看來是他先前提過的聽力特化改造造成的;裸露在簡陋布衣外的手腳是一樣的死白,雖然體型纖瘦,不過肌肉鍛鍊得相當(dāng)結(jié)實,和年齡相仿的奇犽相比似乎是他更勝一籌。
站在男孩身側(cè)的另一人是我沒見過的男人,長相和男孩有些神似,只不過眼神比他銳利不少,修長高挑的身形與盯著我的暗紅色雙眼讓我同時想起了伊耳謎和席巴;同樣是灰白色的頭髮留到過腰的長度,在他後腦紮成低馬尾,隨著右手操作平板的動作微微晃動。
男人身著的純白套裝和研究員的白袍有幾分像,但是會和身為實驗體的男孩並肩而立,說明他的身分絕不是一般的研究員——組織的研究員從不會如此近距離且無防備地與實驗體共處。
兩人的外貌和薩拉艾瑪族人非常相似,但我一眼就能辨別,他們和我絕非同類——薩拉艾瑪族人的鮮紅雙瞳以及雪白髮絲,就是死後也絕不會被染濁分毫。
「妳很好奇我們是誰啊。」男孩從門邊蹦跳著來到我面前,仰起頭露出稱得上是和善的笑容,「想要我們告訴妳嗎?」
「別做多餘的事,歐克。」男人瞪了他一眼。
組織的實驗體有名字……?
這麼說來,他們身上都沒有像是實驗體編號的標(biāo)記,難道他們已經(jīng)不是實驗體了嗎……?
「有什麼關(guān)係,反正博士待會還是會告訴她啊?!贡唤凶鳉W克的男孩不悅地鼓起雙頰說。
博士……組織的實驗體只會接觸到研究員、教育員和訓(xùn)練員這三類人,從未聽說幕後更高階的研究人員的存在。他們口中的博士是軍事企業(yè)的人嗎?
「你們……究竟是誰的人?」我隔著眼前的透明目鏡瞪著歐克問。
聞言,歐克回過頭望了男人一眼,隨後對我揚起異常燦爛的笑容說:「我們是妳的人喔!」
「什、……?」
還沒來得及追問,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電子解鎖音,緊接著厚重的金屬門板便向右側(cè)開啟,一個身穿研究員白袍的高大男人一見到我就激動地邁步走來我面前,雙臂還誇張地朝天展開,說:「啊??!我完美的王后!妳終於回到我身邊了!」
我看著那張帶著癲狂氣息的面容快速逼近,驚駭?shù)妙箅p目,雙脣止不住地打顫,「你、怎麼可能……為什麼還活著……?」
被他們稱作博士的男人,雖然黑色短髮有半數(shù)挑染成了白色,身形也有所改變,眼瞳更是變成紅黑混雜的濁色,但是那張臉我絕不可能認(rèn)錯,他就是早該在六年前跟著組織一起毀滅的男研究員!
歐克在男人伸手碰觸我之前橫身將他擋下,「博士,別靠得太近,雖然已經(jīng)給她注射過抗凝血劑了,但不保證藥劑能完全發(fā)揮效用。」
「孩子別傻了,要是她現(xiàn)在有這個能耐,在你開口提醒我的時候,我們的心臟就該被穿成蜂窩了?!鼓腥撕敛辉诤醯膶W克給推到一旁,跨出最後一步來到我面前,露出癡迷的笑容說:「一聽到他們成功把妳帶回來的消息我就立刻趕來了,讓妳久等了,我的王后……」
「回答、我的問題。」我忍著臉頰被他撫摸的噁心觸感,咬著牙關(guān)阻止齒間繼續(xù)打顫,勉強擠出話音道:「六年前、所有人都應(yīng)該死光了,為什麼你還活著……!」
「原來妳訝異的是這個啊。妳有好好記住我的臉,真讓人高興?!?/div>
男人的手指貪戀地滑過我的下顎,隨後往後退了兩步,浮誇地行了個紳士禮,說:「那麼,雖然遲了十八年,還是容我鄭重做個自我介紹吧。我是傑曼.曼多,孩子們都稱呼我為博士,將他們培育成人的組織『使徒』的創(chuàng)始人也是我?!?/div>
「使徒……殘存勢力不是早就被軍事企業(yè)併吞了嗎?」
一旁的歐克竊笑了聲,語帶嘲弄地說:「那只不過是那隻黃金獵犬的無知猜測罷了,『使徒』自始至終都沒有毀滅過喔。」
這傢伙從那時候就潛伏在別墅周圍了啊……難怪他們可以容忍旅團(tuán)在他們的地盤上那麼長時間,打從一開始他們就預(yù)謀好一切了。
忽然,傑曼側(cè)頭對歐克露出不帶一絲溫度的恐怖微笑,狹長的眼瞳透出兇光,「孩子,我對王后的自我介紹還沒說完呢。你要是再打岔,下一個要改造的就是你的喉嚨了?!?/div>
歐克的笑容瞬間消失,額前沁出幾滴冷汗,連應(yīng)聲的能力都沒有,頷首後就迅速退回了門邊。
果然,就算將他們稱作孩子,在這男人眼裡他們依然只是實驗體啊。
爾後,傑曼重新面向我,眼底的殺意已然掩去,「不過,歐克說的沒錯,妳口中的軍事企業(yè)也只不過是我表面上的棋子而已?!?/div>
「『使徒』的分支分佈在世界各地,六年前妳炸毀的設(shè)施是『使徒』的最大分部,雖然損傷極大,但還不至於讓組織瓦解。只不過,為了在隱瞞『使徒』存活的情況下填補分部造成的損失,還得避免大動作引來政府、獵人協(xié)會跟流星街這三方的猜忌,我才暫時調(diào)整計畫方針,透過暗中掌控你們所見的各路企業(yè)來助組織恢復(fù)勢力。」
說著,傑曼的面容一瞬間變得扭曲,周身也跟著釋出驚人的念壓,「但是,這幾年一直有人在四處阻撓我,害得我的實驗進(jìn)度大幅延宕,一直造不出理想的孩子去把妳找回來。要不是流星街提供了不少有用的孩子,不能太早把重要的素材來源切斷,不然我早就把幻影旅團(tuán)給毀了!」
這男人居然從進(jìn)門前就一直在隱藏實力……雖然頭上戴的不明限制器多少影響了眼睛的判斷能力,不過我大致能推測,傑曼的能力恐怕不亞於那兩個實驗體。
我用體內(nèi)恢復(fù)不多的氣凝聚成「纏」來抵禦念壓,內(nèi)心的驚駭總算被我壓下一些,「你還沒回答我,分部在六年前全毀,為什麼只有你沒死?」
聞言,傑曼稍微收斂全身散發(fā)出的狠戾氣息,他抬起左手聚氣在身側(cè)一劃,一個和男研究員的能力完全相同的念空間展開,接著從裡頭掉出一具和他差不多大的人偶;隨後,他將在掌心凝聚而成的氣團(tuán)打入人偶的軀幹,放出的念快速改變?nèi)伺嫉耐庑?,一個和男研究員外貌一模一樣的念人偶就這麼在眼前成型!
這怎麼可能!如果男研究員只是一具念人偶,我的眼睛不可能看不出來!
傑曼看出我的震驚,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說:「如妳所見,當(dāng)初替我在『使徒』分部照看妳的只是我的分身,不過那時我的念能力還沒純熟到能夠完美重現(xiàn)活人,因此我做的只是在屍體裡植入核心,把部分的念能力分給它,讓它繼續(xù)以『活著』的狀態(tài)活動而已?!?/div>
「那、和你長得一樣的屍體——」
「是我的孿生弟弟,他是唯一一具念核植入後能維持不腐壞的屍體。」
「……瘋子?!?/div>
「這可是對科學(xué)家的最高讚譽。」他再度表露出那令人作嘔的癲狂。
隨後,他大手一揮關(guān)閉念空間,讓念人偶走向門邊的兩人,命令道:「把它送去你們的『地下城』,我要那個叫西索的男人吃點苦頭?!?/div>
「等等!」我喊住準(zhǔn)備發(fā)動念能力的兩人,語中充斥著連我也感到意外的焦急,「你們的念能力……你們想殺了旅團(tuán)的人嗎!?」
「殺死?妳搞錯了,我的王后?!箓苈剡^頭,雙瞳彷彿因殺戮的慾望而閃爍血光,「我要讓旅團(tuán)徹底絕望,感受死亡的恐懼,成為『使徒』的養(yǎng)分,再也無法阻撓我!」
「歐克,我優(yōu)秀的孩子,去讓愚蠢的蜘蛛好好體會一下,和『使徒』作對會招來多麼悲慘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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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外補充,傑曼.曼多的名字取自日文(獵人文字)的「妨礙.麻煩」的音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