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間七點,正在自家公寓寫著日記的理花,忽然感覺到胸口一陣鬱悶,她趕緊觸碰脖子上的縛狼鎖藉此安定情緒,又從書桌前起身走至窗邊拉開窗簾。
方才看完電視,此時正躺在沙發(fā)上抱著愛狗小憩的木戶明,也跟著走到理花的身邊。
鏡片之下散發(fā)出無害氣息的眼瞳,因遠方傳來強烈的魔族波動變化得如同負片一般,結膜與角膜的顏色彼此黑白互調(diào)。
「老闆,你的眼睛……?」
與木戶明視線相交的瞬間,理花顯得有點驚愕,她想伸手去碰觸男子的臉,木戶明卻轉(zhuǎn)頭閃躲開來。
「沒問題的,這只是碰到魔族波動會激發(fā)出來的老毛病……。」
「『黑白之眼(Monochrome Eyes)』……是吧?你看到了什麼?」
理花察覺自己的舉動似乎有點逾矩,於是收回自己的手,禮貌地疑問道。
「呵呵,是啊......。」
木戶明露出一個微笑,右眼輕輕閉起,右手搭上她性感的香肩,左手則輕輕地捧著理花的臉頰,試著抹去她心中存在的不安。
「現(xiàn)在,我眼裡看到的只有妳啊。」
逾矩的人究竟是誰,答案自然呼之欲出,可是理花卻不在意,甚至……還有點小小的滿足,她輕輕將頭彎向一側,依偎著木戶明的手臂。
這幾天木戶明總會在收店之後就帶著布魯曼過來她的住處,陪著孤身一人的理花在這不到20坪的單身套房內(nèi)打發(fā)時間。
替理花煮她最喜歡的咖啡、和她一起準備三餐、看著她趴在地上,像隻狗一樣和布魯曼汪汪汪地用犬語交談,甚至是聽她滔滔不絕地談論考古學的事物,理花臉上曾經(jīng)失去的笑容,現(xiàn)在全部都回來了。
伊格納提斯……路德維希……原諒我……。
木戶明一對上理花那雙晶瑩的黃玉色雙瞳,兩行無聲的淚從眼角流下,但他立刻別過頭去,避免讓理花看見自己懊悔的模樣。
「在今年的狼神祭,我想讓我弟弟成為燼狼.伊格納提斯的人間體……讓緋狼一族能夠以我弟弟的名義延續(xù)下去……。」
當年,理花在瑪露達姆透露這消息時,臉上的神情很雀躍,又很欣慰,彷彿一切真的能夠照著她所期望的那樣順利發(fā)展下去。
木戶明對此事則抱持著相左的意見,不管理花的理由多麼冠冕堂皇,殺妻奪子在人類社會中依舊是一件罪大惡極、十惡不赦之事,怎麼可能能夠逍遙法外?
「……那個女孩,也許會知道你兒子的下落……。」
原以為長谷川真澄或許能好好的與理花溝通,讓一切和平落幕,但是木戶明太小看長谷川真澄的報復心理,太輕視一個陷入瘋狂、尋子若渴的父親無所不用其極的衝動。
各種威脅利誘之下,狼族被迫提前進行狼神祭,強行將燼狼之力注入尚未完全適應狼性的幼小身軀之中,導致那孩子么亡的悲劇……。
他更沒有料到一個曾身為人類的王族感染者,竟能將城堡之力覺醒到極致,獨留理花於世,將滅族之痛深深地烙印在她的靈魂之中。
現(xiàn)在的無盡彌補,似乎也無法掩蓋當年出賣她的過錯。
俗話說:「近水樓臺先得月」。
與其看著理花被白峰昂海那個總是板著臉、裝正經(jīng)的假惺惺英國佬搶走,還不如發(fā)揮自己的地域優(yōu)勢在她的心裡留下好印象。
木戶明再度轉(zhuǎn)過頭來,在理花還未反應過來的瞬間,湊上前給予她一個富有溫度的吻,並順勢將她摟進自己的懷中。
「……!?」
這突如其來的一吻帶給理花一種說不上的熟悉感,一幀幀如同幻燈片的畫面從她的心底閃過。
城牆上的黑玫瑰……
點著微弱燭火的朱紅長廊……
無數(shù)侍女與侍衛(wèi)的冰冷注目……
「像妳這樣善良的女人不值得再度被傷害……我此生必定會好好待妳……理花。」
……穿著傳統(tǒng)蘇格蘭王服的金髮男子,正坐於鋪著玫瑰花瓣的天鵝絨床邊,用極度溫柔的語調(diào),深情款款地如此對自己發(fā)誓……。
「如果這是艾維的期望與幸福……那我會永遠陪伴著你……。」
理花的腦海裡閃過的回憶,正是當時跟登銳牙的短暫纏綿。
相信木戶明的深情發(fā)自真心,理花也不再壓抑心中的衝動,當兩人的唇分離之時,理花用迷濛的眼神與恍若微醺的笑容,對著木戶明說:
「老闆你知道我在喜歡音也之前,曾經(jīng)暗戀你很長一段時間嗎?」
「妳都偷偷用筆記本畫我的肖像,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木戶明一邊說著往事,一邊撩起理花的深藍色髮絲湊近鼻尖汲取她迷人的芳香,接著又用眼角餘光瞄向窗側,天邊紅光與黑色靈氣交錯,彷彿群魔亂舞、百鬼夜行之相。
窗外人人生靈塗炭,但這房內(nèi)一片和諧,幸福無比……。
一位穿著扶桑花色長裙的人魚少女,她的身影在黑暗的視線中稍縱即逝。
發(fā)動黑白之眼的眼瞳,又閃過了一絲綠光。
「呃……!」
「老闆……!?」
木戶明忽然感覺心口一緊,對此,他痛苦地嗚咽一聲,身體不自覺向前傾,將理花緊緊抱住,臉則是被她的肩膀所支撐著。
「理…花…。」
青綠色的靈氣從地上竄出,彷彿毒藤一般,與木戶明的身軀緊緊糾纏。
「這是……純血者王族的能量!?」
理花嚇得趕緊將木戶明推開,只見他的頭髮已經(jīng)變成如同白峰昂海一般的淺金色,渾身不斷散發(fā)出充滿威脅性的魔族波動。
「呀啊!」
理花被強大的魔族波動震懾住,她緊緊抓著胸前的魔狼鎖倒退到書桌旁,視線不敢離開木戶明身上半刻,她發(fā)現(xiàn)眼前的人已經(jīng)無法被稱為木戶明了……而是……。
「登……銳牙……。」
聽見那個名字,跪在地上的男子並沒有說話,只是緩緩站起身子,隻手遮臉,僅露出一縫的翠綠瞳仁則是對上理花的視線。
「理花……別用那種冷酷的聲音稱呼本王……本王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暴君……應該說……。」
登銳牙放下手掌,露出與當年相同的秀麗容貌,緩緩踏出向理花靠近的步伐,並且舉起左手。
「我也不是Checkmate Four了……。」
基於過去由這男人策畫的種種悲慘事件,尤其失去親姊姊與父母,再加上後來狼族的覆滅等悲劇,就算登銳牙早已不是國王、也表明絕無傷害理花的意思,理花仍然是不可能領情的。
光是這男人的容貌便足以勾起理花塵封於心底的可怕過去。
「你……你把老闆……把我的老闆還來!」
眼前的男人只是輕輕閉上眼睛,不發(fā)一語,理花再也無法從登銳牙的身上感知任何人類的氣息,房間內(nèi)的氣味也因登銳牙的存在變得格外刺鼻、嗆人。
彷彿整個空間都被酸霧籠罩一樣令人難受、痛苦。
理花的眉頭緊緊皺著,發(fā)抖的雙手透露出她的恐懼……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xù)害怕下去,就算曾經(jīng)對這男人有動過一絲真情,但那都是虛假的曇花一現(xiàn)罷了。
「理花……本王就是木戶明啊……木戶明……只是本王的偽裝罷了……。」
「不!你撒謊!」
豈有此理!?
她和木戶明認識超過二十年,也曾親眼見過登銳牙與木戶明同時出現(xiàn)在瑪露達姆內(nèi)談笑風聲,如今眼前的男人說自己就是木戶明,天底下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
音也當年的犧牲等於白費,理花的眼淚氣得都快掉出來了,又見登銳牙一臉鎮(zhèn)定,毫無辯解之意,理花憤而朝男人伸出因恐懼而發(fā)顫的手指,不可置信地斥責道:
「你……你騙人!你騙人!」
說完,理花用手背大力地抹了嘴唇幾下,想把木戶明……不,是登銳牙的那一吻給抹除乾淨,這男人根本就沒有資格再度親吻自己。
……她不要再被洗腦,回到那無限苦痛的記憶迴廊之中。
還沒等登銳牙繼續(xù)開口,理花已拿起書桌上的手機,放在自己的背後並用手指偷偷按下昂海的電話。
登銳牙也查覺到理花形跡可疑,一個瞬步向前將理花藏於背後的手揪住,「啪」地一聲,鑲有水鑽的手機落於地面,眼看計畫就要敗露,理花也不管電話是否接通,只見她用最大分貝、足以讓整座社區(qū)聽見的聲量大吼:
「Takami!I need you!(昂海!我需要你!)」
「Takami Shiramine!?No way!(白峰昂海?……想都別想!)」
聽聞那個令自己都要讓步三分的戰(zhàn)神之名,登銳牙明白此地已不宜久留,只見他在地上召喚出一個純黑色的蝙蝠魔法陣,瞬間逃之夭夭了。
不久之後,原先應該要追趕機械奇瓦的昂海與修,的確聽見了理花的呼救而抵達了她所在的小公寓,布魯曼哀戚地蜷縮在角落,一見到昂海就發(fā)出微弱的嗚咽聲,彷彿是因為失去了主人而無助。
「Come with me, We need to talk.(昂海,你跟我進來一下,我們需要談談。)」
理花一見到昂海,馬上就拉著他作勢要進入自己的臥房。
「修,你照顧一下布魯曼,我跟理花談談。」
當昂海一進入理花的臥房內(nèi),就隱約感受到不久前這裡發(fā)生過空間扭曲,藉此判斷那個魔族是能夠使用傳送術的高階純血者。
「A powerful demon was in here, Rika……How’s going on?(這裡曾有個很強大的魔族氣息……理花……究竟是怎麼了?)」
「Alvin Sapphire…He is Back…(艾維.賽菲爾……他……復活了……。)」
理花話一說出口的瞬間,因過度驚嚇而昏厥在昂海的懷中。
「Rika!Rika!Can you hear me?(理花!理花!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Takami……I’m Fine……(昂海……我沒事……。)」
確認理花只是單純因虛弱而昏厥後,昂海鬆了一口氣,他將理花攙扶到床邊,看著不遠處捲起的漆黑風暴,這才不得不相信,事情並沒有他所想像的那麼容易好解決……。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