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少鋒和楊千帆回到棣示館的時候,只見夏羽已經躺在客廳沙發,相當放鬆地伸展手腳。
「解決。」夏羽舉起大姆說,接著順手往梁世明的房間打了一個手勢。
「辛苦了。」李少鋒說。
「沒有留下痕跡吧?」楊千帆問。
「不用擔心啦。如果是一望無際的平坦原野還有點難度,這邊只要進入內院就到處都是建築物的死角。」夏羽聳肩說。
這個時候,秦樓月和燕子穿過庭院,並肩踏入客廳。
「我們這邊也結束了。」秦樓月說:「依然沒有辦法見到父親,不過向著大哥表示希望與父親見面,就著婚約、豐億集團與謠言進行討論,只要大哥如實轉達,父親應該會注意到端倪。」
「妳那邊沒有出問題吧?」燕子斜眼問。
「姆姆,千帆學姊剛剛問過一樣的問題了。」夏羽從沙發彈起身子,迅速閃到李少鋒身後,拉著他離開客廳。
李少鋒被拉入走廊,正好看見梁世明踏出廁所,右眼整個腫了起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唇也破了,忍不住問:「定緯哥下手這麼重嗎?」
「演戲就要演足。」梁世明苦笑幾聲,正色說:「計畫相當順利,在你和千帆、樓月和燕子兩組人離開不久,定緯就找我到附近的庭院,爭吵之後挨了幾拳。」
爭吵內容由樓月學姊、老師和定緯哥擬定,考慮到會傳入秦家刀弟子耳中,因此需要言之成理,大抵是質疑梁世明為何什麼都沒有做,接著演變成動手互毆。李少鋒暗忖這項情報很快就會傳遍秦家本宅,自然也會傳入秦國秧耳中。
「不曉得何時會去見秦國秧掌門,隨時最好準備比較保險。」梁世明笑了笑,接著就牽扯到臉頰,僵著臉踏入秦樓月的房間。
「學長,說明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夏羽站在梁世明的房間旁,率先打開門。
李少鋒踏入房間,確定窗戶緊閉且拉著簾幕,這才將視線放到角落。
一名身穿陳舊西裝的男子坐在地板,打著有些不搭調的紅色領帶,然而戴著罩住整顆頭的漆黑頭罩,雙手被繩子綁起,動彈不得。
羽兒把人綁過來,居然就放著不管嗎?至少把頭罩揭開吧。李少鋒走上前,一把拉開頭罩。
鳥窩般的亂髮頓時炸出。男子的容貌消瘦,難掩膽小怕事的個性,正是許廣淵。此時此刻,許廣淵的嘴巴咬著一條布疋,用力眨眼,左顧右盼,似乎尚未理解自己究竟身處何處,
「太過火了吧?」李少鋒忍不住轉頭說。
「頭套是殲滅軍戴的喔,不關我的事,接到人的時候要扛著飛縱,不管他咬到舌頭或發出叫喊都很麻煩,直接塞了一塊布讓他咬著。」夏羽聳肩說。
「至少在回來的時候把頭套揭開吧。」李少鋒彎腰解開布條。
「謝、謝謝……」許廣淵頓時大口喘息,熱切凝視著夏羽說:「雖、雖然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情,能夠見到夏羽小姐真是令人開心的事情!不曉得關於傳授技巧的事情考慮得如何了!」
這個才是塞布條的主因吧。李少鋒沒好氣地轉頭望去,隨即見夏羽不想應付許廣淵想要拜師的要求,做了個鬼臉就噠噠噠地跑回客廳。
「請不要大聲說話。」李少鋒繼續解開綁住雙手的繩子,再次回想著計劃。
公開發佈雙重婚約的消息,蒼瓖派的人一定會有動作,主動要求參加落英宴這個瞭望塔工房受邀前來草屯的「原因」,由於豐億集團也受邀參加,秦國秧無法使用這是派內的活動為理由拒絕。
更進一步而言,秦國秧也無法用其他理由強硬拒絕,因為牽扯到李少鋒的身分,很容易引起獨佔「受到啟發之人」的誤會,屆時不僅是蒼瓖派,甚至連殲滅軍都會派人參加。
無論莊邦毅、秦國秧的交易內容如何,只要有蒼瓖派的外人在場就會處處受制。雖說公開他們與教團聯合的聯繫就可以簡單破除婚約,然而會令秦家刀的名聲毀於一旦,因此需要一個事前的「密會」,在交涉時讓「莊邦毅主動選擇放棄這樁婚約」。
秦樓月在提出面要求時提到了「謠言」兩字,正是讓秦國秧與莊邦毅不得不營造一個私底下見面談判的場合。
許廣淵則是為此準備的人選,符合「不屬於臺灣任一支大型隊伍」、「身懷氣息」與「修為普通」的條件。
李少鋒解下繩子,不解地問:「為什麼穿著西裝?」
「因為原本正要去協會上班,剛踏出公寓就被漆黑轎車載來這裡了,要不是有殲滅軍的慕容羊中隊長親自出面說明,我還以為被綁架了……雖然她也沒有解釋到什麼事情啦。」許廣淵抓著鳥窩般的亂髮,苦笑著說。
「有些事情需要你的幫忙。」李少鋒說。
「咦?當、當然,受到你們很多照顧,如果有可以幫忙的地方,不過……這裡是哪裡?」許廣淵遲疑地問。
「南投草屯,秦家刀宅邸。」李少鋒說。
「啊啊!秦樓月小姐的家族。」許廣淵瞭然地說,起身走到窗邊。
「不好意思,請不要拉開窗簾。」李少鋒立刻阻止,隨口問:「這麼說起來,你還住在班長家裡嗎?」
「是的,雖然家瑀說了不用擔心,不過保險起見……我的修為不怎麼樣,至少比普通人更善於打鬥,如果發生什麼事情也比較好應對。」許廣淵默默坐回角落,回答說。
李少鋒應了聲,知道許廣淵對於許家瑀的關照是發自內心。
「家瑀提過你在二年級的時候會成立習武練氣的社團,那是真的嗎?」許廣淵問。
「那點還在斟酌當中。」李少鋒暗忖現在正是如火如荼的時候,如果樓月學姊嫁到彰化,瞭望塔工房也不復存在,遑論建立社團的計畫,不過轉念一想,草擬暑假開學後的計畫也令壓力略為減輕,隨口問:「班長會跟你提起這方面的話題嗎?」
「我們以前就挺常聊天的,在幼稚園的時候,家瑀有了喜歡的人,沒有告訴雙親只有告訴我。」許廣淵傲然說完,垮著肩膀苦笑說:「大概是因為我和大哥……也就是家瑀父親的年紀差了不少歲,相較之下和家瑀比較近,某種程度也算是兄妹情誼。雖然應該只有我這麼想啦。」
李少鋒頓時想像起幼稚園時期的可愛班長,不過很快就搖頭甩去,繼續問:「介意說說聊天內容是什麼嗎?」
「最近比起聊天,更接近單方面的詢問,不停纏著我重複參加『黃金蜂蜜酒』的經過,任何細節都不放過,然後又從基隆開始依序問起臺灣的門派隊伍問到墾丁,實際講起來,我在戴上這枚戒指之後才知曉『真氣』確實存在,也不太清楚這方面的事情。」許廣淵說。
「以前從未接觸過克蘇魯遊戲的事情嗎?」李少鋒問。
「聽過一些謠言和故事,不過都當成假的,直到戴上這枚戒指遇到的一些事情才稍微湧現實感,真正切身理解到那是事實……應該是在參加了第一場《黃金蜂蜜酒》的時候吧。」許廣淵感嘆幾聲,猛然回神地問:「所以……到底有什麼事情?」
「我們有一些事情需要你的協助,希望這幾天都待在這裡。」李少鋒說。
「如果有可以幫上忙的部分,不過究竟是──」許廣淵遲疑追說。
「另外,你真的想要加入瞭望塔工房嗎?」李少鋒打斷地問。
「這、這個的話,其實主要是希望向那位夏羽小姐學習交換的技巧,加入隊伍與否是其次。」許廣淵苦笑著坦承,接著說:「啊啊,不好意思,『交換』也是行話,指的是偷盜、竊取,過去總是和同業者交流,因此只要談到這方面的話題就會下意識地使用行話。」
「為什麼偷盜的行話會是交換?」李少鋒問。
「我方盜得物品,對方則是得到一個教訓,所以是交換。」許廣淵說。
聽起來就是盜賊一方的詭辯,話又說回來,羽兒的偷盜技巧確實很厲害,有時候自己特別注意也根本不曉得她是何時出手的,然而似乎又與單純的武藝有所差異。李少鋒沒有細想下去,追問:「你願意為此做到何種程度?」
「果然並非以此為業的人無法徹底理解那份技術的厲害之處。要不是當時家瑀,我可是不管下跪或舔鞋子也要求得學會那些技巧。」許廣淵說。
當初在夜總會好像也有下跪吧?李少鋒沒有吐槽這點,隱約覺得許廣淵和上次見面時有些差異,不過他當時喝得半醉,似乎也無法作準。
「夏羽小姐的修為應該很高吧?在協會總部工作的時候也有聽到各種風聲,像是徒手接住連最強玩家楚久樘也無法接住的破魔子彈,面對總榜第三的阿瑪迪斯也毫不退讓,同時也是完全查不出身分的無名高手,再加上擁有那份技術……是不是與盜日團有所關係?」許廣淵壓低嗓音問。
「之前不是用『和太陽有關的組織』來稱呼嗎?」李少鋒反問。
「不好意思,習慣了提到關鍵詞彙的時候就用隱語帶過,現在正努力改掉這點。這樣在協會也比較不會出問題。」許廣淵尷尬地說。
「那樣確實比較方便溝通。」李少鋒說。
「所以夏羽小姐與盜日團有關係嗎?」許廣淵不死心地問。
羽兒的關係僅限於盜日團心法的《偷星錄》……或許也有讀過記錄著各種偷盜竊取、開鎖技巧、機關結構的奇書《竊月錄》,出身卻並非盜日團,儘管如此,許廣淵似乎已經認定如此,否認或敷衍了事也沒有意義。李少鋒不答反說:「如果願意協助,我會幫忙談談看。」
「那樣就麻煩了!這是我賴以為生的技術,也是花費大半青春鑽研至巔峰的技術。如果有辦法更進一步,自然是生平最盼望的事情。」許廣淵正色說。
這麼一來,至少得到許廣淵的同意了。李少鋒略為安心,吩咐說:「三餐會由我們送進來,請不要離開房間,也不要讓我們以外的任何人看見你的身影,這點非常重要。」
「咦?」許廣淵沒料到是這種條件,愕然問。
「所以也絕對不要去開窗戶,沒事的時候就請蹲在這個角落,如果有人試圖從縫隙窺探也是死角。」李少鋒補充說。
「咦?等等,這樣……就是綁架吧?」許廣淵遲疑地說。
「不是。」李少鋒乾脆地說。
「但是我不能夠離開這個房間,不能用手機聯絡外界,不是嗎?」許廣淵問。
「大致上是這樣沒錯。班長方面會由我們聯繫,不用擔心。」李少鋒說。
「所、所以說這樣就是綁架吧?」許廣淵問。
「如果真的想要加入瞭望塔工房,這件事情希望你的配合。」李少鋒說。
許廣淵苦著臉,支吾片刻之後妥協地垮下肩膀,無奈地說:「沒問題。」
「感謝配合,那麼先待在這裡。」李少鋒說完,起身返回客廳商量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