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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清楚明白自己在夢中。
她看見了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城池、熟悉的景色,一切就是如此熟悉,但卻只有自己一人漫步於其中。
那是在自己都不知道多久之前所待過的記憶。
然而那彷彿昨天的景色,如今卻因為自身的沈睡而感到無比地遙遠。
對影來說,被人拿來跟「姊姊」比較非常難受,但卻是日常生活。
在所有獸人族中,龍族所擁有的魔力與身體能力,都屬於在頂點的優異種族。
要說唯一弱點,就是人數並不多。
為了要孕育出強大個體的種族,大多都沒辦法繁衍大量子嗣。
然而,對龍人族來說,雙胞胎卻是「忌子」。
原本龐大的能量宛如一塊大餅,一旦平等地分成了兩份,即便有再大的潛力,也無法成大器。因此作為雙胞胎的他們或許就注定了兩人必定毀滅的未來。
而如此特別的雙胞胎,姊姊取名為螢,妹妹叫影,兩人就這樣作為村長的女兒出生了。
不過,即便是在這樣的困境之中,生命仍會找到出路。
幼兒期的螢在表現上,最貼切的形容詞就是「神童」了。
擁有在龍人族中無人能比肩的才智,即便年少,但能使用的魔力卻超越成年的男人,但螢並沒有沉浸在自己的才能與實力裡,總是陽光、大方、友善地坦率彰顯自身的姿態,從未感到自負的她,甚至比身為族長的父親要更受人喜愛。
所以影對螢的尊敬與崇拜中,沒有任何惡意的企圖。
她只能踩著笨拙的腳步,跟著優越「姊姊」走在榮光之路。
沒有任何出類拔萃的才能,可以使用的魔力量也很普通,身為龍人族的強大能力,就與其他人一樣平均。
總是躲在姊姊背後縮著身子,像個影子一樣模仿姊姊的一舉一動。
那就是年幼影的處世方法,也是她保護自己的手段。
她沒有嫉妒姊姊,她尊敬、敬愛著螢。她也不憎恨雙親,因為雙親不只愛姊姊,也愛著影。
同族也沒有疏遠她,因為她是螢的妹妹。影必須要勉強自己的個性、打扮與姊姊一致,因為她是螢的妹妹。
比任何人都優秀的姊姊,對她期望有加的雙親,希望變得像姊姊一樣優秀的人。
這些對影來說,簡直就像一次次無形的重拳打在心上。
盡管身高、長相、外形無分軒輊,可是身為「龍人」的資質卻大不相同。
當然,影也曾努力改變這種狀況。
但是年幼的淺薄、幼稚又拙劣的嘗試,即便試過了所有手段,就為了想要與姊姊更近一步,但姊姊在任何方面都在自己之上。
影無法跟姊姊相提並論。
永遠站在前頭、沐浴在光芒下的螢,彷彿一顆太陽般令人望塵莫及的存在,幾乎點亮了所有的角落。
而影也只能從姊姊背後畏畏縮縮地探頭偷看,被耀眼的光輝照得張不開眼睛,直到她放棄為止。
「影就是影,不用在意大家說的話?!雇瑸樽约和姘榈目赵鴮ψ约哼@樣說。
總是善解人意、溫柔的螢曾對影這樣說過,「別擔心,姐姐我會保護你的喔?!?/font>
沒錯,影一直都深愛著姐姐,因為她明白,姐姐總會在自己前方帶領著自己,也願意將所有痛苦替自己擋下,而她需要做的,就是跟在姊姊的後面,幫忙她、支持她,就足夠了。
沒錯,這樣就足夠了。
直到了那些人的到來為止。
封印教團。
某天,那群侍奉著邪惡眾神的瘋狂信徒們找上了他們,猛烈燃燒的住家,快被燒光的樹木,熟悉的世界在一晚就變為火紅地獄。
在被烈焰焚燒、扭曲的灰塵之中,看到熟悉的臉孔擠在一起,使得影陷入了絕望。
「果然?這就是你們選擇的「現實」嗎?」
那個可恨的女人這樣說著,而在影身前的,卻是躺臥著胸口破了大洞的少女。
作為自己的太陽、指引的明燈、善解人意的姐姐,就這樣流淌著汩汩鮮血,雙眸失去了生命的光輝,就這樣靜靜地離去了。
在那之後的詳細經過,發生了什麼事,影都不太記得了。
只知道在不知不覺間失去的意識恢複時,她已經遠離熟悉的家鄉,來到了歐魯達那,而喚醒自己的人,也不是熟悉的姊姊,而是負責照料她的金髮少女,以及,曾經是自己依靠,卻已經喪失所有記憶的空。
在失去過往光輝、早已逝去的姊姊之後,影心中產生過去未曾有過的是凌駕一切,無比的自責感。
她不覺得自己應該要活著,她沒有這個資格。
面對所有事物時,她也全都以「若是螢的話,她會怎麼做」的心態去完成。
而從以前就一直跟在後頭看著姊姊一言一行的影,在下判斷時也沒有猶豫。然而,當她明明是按照那樣的心態去做,可是結果卻經常遠低於自已預期的成果時,她也感到了愧疚。
因為姊姊更厲害,如果是她的話,肯定會做得更好。
而這條原本應該由姊姊開辟、引導、行走的道路,影也必須要代替她走完。
那條已經不存在名為影的人生。
要是連那點都無法滿足,那不中用的自己也毫無相信的價值。
「你就是你,我就是我,這不管過了多久,都不會改變的。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就算是有痛苦的回憶,我們只要製造新的、快樂的回憶來取代就好啦?!?/font>
而原本再次陷入迷惘之中的影,緩緩地拉出深淵的人,就是總是陪在自己身邊的空。
雖然喪失了記憶,不記得曾經與她的一切,但作為唯一還陪在自己身邊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與自己過去連結的人,他卻也像是繼承了姊姊的開朗、善良般,靜靜地陪在自己身邊,願意讓自己依靠,願意陪著自己哭泣、歡笑。
而不知不覺中,影一直以來的罪惡感也緩緩地離去,也不再因為過去的事情糾纏,而使得她在哭泣之中驚醒。
空總是用深知自己無力的眼神,明白自己能力不夠的表情,但始終沒有放棄抗爭的心去向前奔跑,為追求達成目標的傻勁。
那股感覺,以熱流的形式盈滿影體內。
「姊姊??」
閃焰著白色的冰雪,重獲新生般的空,獨自一人走上前去,與邪惡展開了戰鬥。
為什麼要這麼拼命呢?
那還用說嗎?
因為全都做不好。
即使竭盡所有、切割靈魂,把此身燃燒殆盡,都碰不到原本應該存在的人事物。
你是為了什麼而活呢?
這全都是為了,替在那冰雷交加、熊熊烈火的夜晚茍活的自己睛罪。
要怎麼做才能贖罪呢?
賭上此身此命,開辟出被影奪去,而姊姊應該要走的道路。
因為自己的全部,都是姊姊的劣化品,自己不過只是替代品罷了。
影緩緩地睜開眼睛。
醒過來後,最初映入影眼簾的,是沒看過的天花板。
從一旁巨大卻又明顯用幾塊布版重新修補的大洞外,所透進來的陣陣冰冷夜風,使得影不自覺地拉緊了被子。
她依舊躺在那張用草葉所製成的床上,不過這次,多了件溫暖的毛皮棉被。
喔?不?
影從床上坐了起來,並在心中想著自己該如何向其他人道歉。
是的,她的確是因為不想要傷害到其他人而選擇逃開了。
隨著從被窩之中飄出的淡淡的清香,影低下頭望向了自己。
身上的衣服再次被更換,身體上的每吋肌膚、頭髮也被清洗乾淨,甚至還飄著那股淡淡的花香味,上一次醒來時所穿著的白色襯衫也被換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乾淨的藍色上衣,以及一條純白色的內褲。
影不記得自己有更衣過,於是她推測大概是在昏迷的這段期間裡,有人替自己清洗了身體與更衣吧。
「??!」
一個驚訝的聲音,伴隨著撞到物體的撞擊聲一同從門口傳了進來。
影抬起頭,望向窄小房間的門口處。
只見一位棕色短髮的少年走進了房間,身上穿著奇怪的輕便鎧甲,一隻手扶著頭,發出了疼痛的哀聲。
「?空?」影下意識地開口問道。
少年抬起頭,看了一下她,「影,你醒來了?你餓了嗎?需要我帶些東西給你吃嗎?」
「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話才剛說完,空就從原先放在地上的小背包之中,取出了用黑色的布所包裹起來的黃色麵包。也是在那時,一股令人難以抗拒的香味竄進了鼻腔之中,此刻的影才意識到自己其實已經飢腸轆轆許久了。
空將麵包撕成了兩半,並交給了她,示意她可以享用這美食。
影看著手上還殘留著一絲絲溫暖、散發著麵粉與麥香的麵包,默默地張開了嘴,輕輕地咬下了麵包。
濃郁的麥香與恰到好處的澱粉所結合,厚實的田園風味,奶油又香又滑,而且還帶有近似優格的清爽酸味。將所有舌上的神經都遭受那種讓人瞬間麻痹的充足感襲擊之下,影只能成為它甜美滋味下的俘虜,一個勁地動著嘴巴啃食著麵包。
回過神來時,雙手里的食材道具已經是連一片都不剩地消失了。
影連忙看了一下自己身旁的空,才發現自己似乎是相當狼狽的模樣將麵包吃下肚。
影內心再度湧起一股強烈的羞恥感,讓她當場雙頰發紅,但接受他人招待後還做出這種動作的話實在是太沒禮貌了。
但她的確還想吃更多食物,如果有肉品的話就更好了。她深呼吸了幾次,好不容易讓自己冷靜下來。
影小聲地說,「謝謝?!?/font>
「不客氣。」也吃完面包的空拍了拍戴著半指皮手套的雙手,並甩去渣渣。
此時的影注意到他的手掌上沾滿了污泥與沙子,於是有些疑惑地開口說道,「你的手怎麼搞的這麼髒?」
「嗯?喔,這個啊,」空先是看了看手,接著像是小孩子般露出了燦笑,「這個是今天跟綾華去市集採買時,被一群小孩子強迫要玩遊戲沾到的?!?/font>
「小孩子?」
空似乎想起了某件好笑的事情,瞇著眼笑著說道,「對啊,最一開始其實是綾華撿到了他們丟過來的球,結果她就不知道為何跟他們玩起來了。而且那群小孩完全沒有手下留情,拿到球就開始猛砸,根本就沒想過在中間躲球的人有多麼辛苦??」
影記得,曾經與自己是好朋友的空一直都是這樣,在他給人一種安心的氛圍,再加上本來就相當友好的個性,因此能快速地與其他人打成一片的這點,其實令影感到相當羨慕。
「小孩子跟動物一樣,會根據對方給的感覺來判斷,他是不是可以成為欺負的對象。」影說道。
「是嗎?但是我是說真的啊,那群小孩真的超過分的,打得我鼻青臉腫的。真是的,有點敬老尊賢的概念都沒有?!?/font>
「那空有讓那些孩子們知道你值得尊敬的事嗎?」
「這?還真的沒有?!箍沼行o奈,「不過,其實我還蠻欣慰的,至少失去記憶的現在,我還沒有變成瘋子?」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只見空無奈地搖了搖頭,影也只好無奈地低下了頭。
「啊,但是?我還記得龍人語的某個詞彙,所以我不是所有的東西都忘記了?!顾坪跏强匆娪跋萑肓松蚰赵噲D想安慰自己。
「某個詞?。俊?/font>
「嗯!」空有些興奮地說,「它叫?「喇嘛控」!」
「那感覺是相當重要的一個詞彙,可能是咒語、可能是某個重要的??」
說到一半,空停了下來。
「影?」
此刻的影才意識到自己的嘴角上揚,輕聲地笑了出來,「那個是以前村落的諺語,意思是「鼻屎」?!?/font>
「咦?」
兩人同時發出了笑聲。
最一開始,當影聽見空失去記憶時,懊惱與不理解就佔據了她的情緒。
那時的空眼神裡沒有一絲虛假,所流露而出情感更多的是無奈,代表著失去記憶這件事早已成為他必須要板上釘釘的事實。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然而眼前唯一一個擁有與自己相同過去的那個人,卻沒有了他們一起相處的記憶。原本還保有一絲希望的影,也只能放棄了空還記得自己的可能性,去嘗試接受這個現實。
她認為失去記憶的空就會與過去的那個他不同,還有可能會完全變了個人。
但影錯了,那傻里傻氣、時而粗心、時而緊張,總是和善的男孩,依舊是影記憶中的那副模樣。也是在那時她才意識到,影是有多麼想念這個曾在過去帶給自己無數歡笑、總能讓自己平靜下來的笑容。
笑意退去後,空轉過身,從背包中內取出了一個有著清脆的金屬聲音的物品,「我想,這東西應該是你的。」
影記得這東西。然而,這並不是屬於影的。
「你是從哪裡找到這個的?」影疑惑地問。
「在你換下的衣服口袋裡找到的,所以我想,這應該是你的東西?!?/font>
影仔細地看著用來戴在頭上,作為龍人族象徵的髮飾,而如同花瓣、紫色邊框作為點綴的金色髪飾,精美、華美又奢華,毫無死角地令人臣服於它金製的外衣之下。
「我不能收下,那並不是我的?!褂叭詫Ⅲ岋椡七€給了他。
空疑惑地看著自己,「可是這不是?」
「對不起?我不能收下?!?/font>
只要想起,一股難熬的刺痛也在影的胸口逐漸蔓延開來。
她不能收下。影沒有資格,也做不到將「她」所擁有過的,好似一切都沒有發生似地,如此輕易地戴在自己身上。
「好了?!?/font>
回過神來, 空已經將髪飾用繩索綁了起來,將髪飾做成了簡易的項鍊,並戴在了胸前,「怎麼樣?好看嗎?」
金色的髪飾發出了宛如鈴鐺般清脆的聲響,同時,月光非常配合地灑進了室內,項鍊發出了金光並閃爍著,比起外頭的星空都更加耀眼,好似它感受到再次被戴起的喜悅。
「在你願意將它重新戴上之前,就暫時交給我保管吧。雖然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但它既然在你身邊,肯定就是希望你總有一天能夠將它戴起來吧?!箍者呎f著邊將項鍊收進衣服裡。
「謝謝你,空。」在做出樂觀判斷的空面前,影低頭致謝。
空朝著自己揮了揮手,「不會啦,這沒什麼,真的要謝我的話,完成我的一個小心願就好?!?/font>
「小心願?」
「我想要知道,關於我們的過去?!?/font>
在聽完空的心願後,影有些不安地搓揉著手,一股不屬於自己的寒意竄上了心頭,她明白,這是身體給與自己的警告。
影其實相當害怕,只要回憶起過去,那段令人恐懼的過去會再次將她吞噬,使她再次陷入上次那樣失控的局面。但一直以來甚麼都做不了的她,過去的好友提出了請求,這也是長久以來,第一次自己有了個機會可以幫上忙的地方,她也想要為對方付出。
「我知道了?那要從甚麼時候開始說起呢?」
「啊,對了,在那之前,我有個東西是要交給你的?!?/font>
空撇過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同時間,原本在正常不過的耳朵上,浮現出了一臺奇形怪狀的白色物品。
「那個是?什麼?」影疑惑地說。
「這個是?老實說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但這似乎是某種特殊的耳上機器,」空將拿東西從耳上取下,交到了影面前,「多虧了這東西才讓我可以從山上找到路來這座城鎮,還有最一開始你失蹤的時候,幫助我找到你在哪。」
看來這東西就是他口中所說的「耳機」了。
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或許是最新型的魔法道具吧。
影輕輕地觸摸了一下那東西,並沒有任何的反應,「你要把這東西給我?」
「對啊,這東西除了是個好嚮導之外,似乎還有很多好用的功能?!箍諏⒛菛|西遞到了自己面前,「目前的我除了去訓練場訓練之外,也不太用到他。而且,要是你哪天又走丟了,就可以靠著這東西找回方向了,或是要與其他人交談時也不用擔心對方聽不懂了?!?/font>
影緩緩地接過了耳機,並輕輕地戴在了耳上。
嗶!
藍色的光芒閃過了眼前,接著浮現出了五個影從未見過的奇特文字。同時間,幾個特別的符號又閃過了眼角,並在視線的左下角縮小至透明的狀態。
真神奇。影心想著。
「很酷,對吧?」空面露笑容地看著她。
影點點頭,瞪大了雙眼,看著從眼前飛過的各式光芒。
「好啦,既然都交代得差不多了?!箍照麄€身體倚靠在椅背上,「我們還是回到正題吧,我想聽以前的故事?!?/font>
也是在那時,影注意到了他脖子上仍有自己第一次醒來時所抓傷的痕跡存在。
「這個啊,原來是這件事喔。」空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視線,連忙將衣領拉高,「不過,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啦,對男人來說,除了骨折、殘廢,或是危及生命的傷口以外,其餘的傷疤都算是一種勳章吧。而且,你看,現在的我除了有點臭之外,一切安然無恙,硬朗得很。」
空用拇指比向自己,燦笑著,似乎是想要打消影的罪惡感。
「只要在我身邊的人,都會因為我而受傷?!褂暗穆曇糁饾u顫抖了起來,「打從最一開始,就是這樣了?我一直以為是我受到了詛咒,才會有這些事情發生。但現在我明白了,原來我才是那個會給人帶來不幸的詛咒?!?/font>
浮現在雙眸的不是眼淚,而是看清現實的絕望。
彷佛終於了解,她一直以來尋求的存在意義,影的雙唇顫抖著,一直在眼角的淚滑下臉頰,在影的臉上留下悔恨的痕跡。
空陷入沉默,只是靜靜地望著自己。
接著,用食指輕輕地彈了一下影的額頭。
「咦?」不明白空的意思,影的眼神滿是疑惑。
「首先,就上次的事情來說,那也是因為你忽然醒來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誰都不認識,因此會有的正常反應啊。雖然花了一些時間,但我不是已經找到你了嗎?而且,你不也很安全地在這裏住下了嗎?」
「那是以結果來說?」
「第二,」但空似乎也沒有打算要停下說詞,只是繼續說道,「我是受了點傷沒錯,但現在那些傷口早就癒合了,代表說你不需要再感到因為傷害到我而自責了。更不需要說你是詛咒的那些話,那些在我看來都已經過去了?!?/font>
影看著空的手指指向無法停止蔑視的自己,而他則是豎起了三根手指。
「第三,」空忽然拉高了音量,使得影反射性的閉上了眼睛。
此時,一隻溫暖的手觸碰到了自己的頭頂,溫柔地撫摸著。
「我想你一定遇到了很多事情吧,也一定有很多事情沒辦法一次說明白,但是你看,我們都還活著,日子也還很長,」空輕柔地撫著自己的頭,「所以,影,笑一個吧,別總是苦著一張臉?!?/font>
一股熟悉的溫暖潮水流進了身體,取代了原先胸口所散發出的陣陣痛楚,並逐漸地擴大至全身。
「而且,我其實是很自私的喔,我只想要知道我們過去的事情,其他人的事情我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箍战又χf,「我想要聽你說關於我們以前發生過那些爆笑的事情,我想要是以前的我,肯定也會搞出很多很好笑的事情才對。」
「咦?」
「對,爆笑的事,或是很無聊的事情也可以?!箍照f,「不論多小、多大、多無聊的事情都好,只要是我們的過去。」
像是第一次看見眼前的少年般,影的雙眸直視著他,「但是,以前的事情又不是只有開心的事情而已,還有很多?」
「那又有什麼關系?只要是關於我們的事情,我都可以接受?!箍諏λQ?、揚起嘴角,「所以,我們一起回憶、一起找回我們的過去吧,聊聊所有的事情吧。跟朋友邊笑邊聊天,可是連做夢都沒有的好事呢。」
兩人同時小聲笑出來,笑到眼角突然湧出淚水。
「那?」影用手指擦去了眼角的淚,緩緩地張開了口,「從你有次掉到還在興建的堤防的事情開始說起好了?!?/font>
「等等,一下子就這麼刺激嗎?」
不知停止的淚水將雙頰浸濕,但即使如此影還是一直笑。
夜晚的月光灑落,時間也一點一滴地過去,空氣變得冰冷、萬物所形成的陰影逐漸拉長,但直到了天色閃起了黎明的昏光時,談論著過去的兩人又笑又哭、又哭又笑才因體力的耗盡而睡去,而緊握著對方的手卻也一直牢牢地握著,直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