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再逢
在轉(zhuǎn)生醒來之後,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發(fā)生變化。
感覺不到四肢,意識也很模糊。眼睛看不見、傳進腦內(nèi)的聲音相當刺耳,而身體的觸感也被黏稠與炙熱給取代,渾身都很不舒服。
果然我還是出生在蛋裡對吧?
雖然想向那條白龍抱怨,但也來不及了。
一開始發(fā)現(xiàn)自己在蛋裡,實在是嚇壞我了。
要說上輩子所知道最脆弱的東西之一,果然還是蛋殼。
要是殼被打破、自己就會死,這樣的念頭不斷地在腦海中重複,我只能把希望寄託在白龍曾做出的承諾上,祈禱自己安然無恙。
不過、我的恐懼就像是多餘的一般,蛋殼外鮮少有劇烈晃動,從體感上來說應該也未曾被移動過,看來是不必擔心被打破蛋殼才是。
雖然不需要怕蛋殼被外力打破,但還有一件事深深困擾著我。
就像剛開頭所說的那樣,紅膜內(nèi)的高溫在開始時令人難以忍受,就像長期被滾燙的溫泉水給浸泡一樣──這麼說起來,也許我是溫泉蛋才對?
體感上也並不覺得自己是被浸泡在水中,熱度也並非從蛋的底部傳遞上來,應該可以排除外力加熱的情況。
但、熱是真的熱到受不了。
幾乎要被燙死了的地步。
『熟練度達到上限,獲得技能?燒傷無效LV.7』
看吧,因為過於灼熱,我的燒傷無效都已經(jīng)來到等級七了──等等,所以我是真的被物理性質(zhì)的燒傷了嗎?
如果是現(xiàn)在的熱度的話,也許我剛轉(zhuǎn)生的狀態(tài)應該已經(jīng)死了才對……
所幸每次技能等級提升,相對應的狀態(tài)都會變得沒那麼難受。
比如說窒息感,即使我感覺自己已經(jīng)整整三天沒有呼吸到空氣,但現(xiàn)在也絲毫沒有難受的感覺。
剛開始還會因為缺氧而昏迷,但在窒息無效來到等級十三之後,呼吸變得也沒那麼重要的感覺。
既然處於這樣的環(huán)境,技能會相對應的被磨練的話,那倒也無妨。
也許到最後我會變成不會被燒死也不需要呼吸的存在也說不定。
聽起來是很適合做消防員的體質(zhì)呢。
最開始的時候,對於外界的感應能力很弱,那時候光是適應高溫與窒息感就佔去了大部分的意識。
而在經(jīng)過了數(shù)個月那麼久的感覺──具體時間並不清楚,總之適應了蛋內(nèi)的環(huán)境後,我的感官功能也開始發(fā)育,因此試著去感知外界的情況。
最主要還是依靠聽覺,雖然不是很清楚,不過偶爾可以聽見蛋殼外存在著什麼行動的聲音。
不像是有什麼生物壓在蛋殼上的舉動,而是什麼生物在外頭不斷地來回走動。
偶爾也會有東西來接觸蛋,那時候能聽見「滋啦滋啦」的聲響。
在反覆確認後,我得出了那是有什麼把水淋在蛋上、發(fā)出的蒸發(fā)聲響。
看來不是我的錯覺,我現(xiàn)在真的處於很誇張的高溫。
接著能確認到的,是從外面所發(fā)出的,從喉部發(fā)出的一連串聲響。
有著抑揚頓挫,並且會彼此呼應,有時候也對著我發(fā)出的聲音。
是語言,是什麼人在說著話。
既然如此,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正在被保護著呢?
這麼想的話,也許不符合事實,但至少我會安心一點。
單純聽著外界的聲音,稍微可以知道一些事情。比如水淋的時機是規(guī)律性的,淋一次水後,就會開始有些許的說話聲,而在經(jīng)過一段時間,第二次淋水之後,談話聲便會暫時消失。
可以理解成第一次淋水是早上的到來,而第二次則是入夜了吧。
『熟練度達到上限,獲得技能?聆聽LV.1』
喔,獲得技能了。
聲音稍微變得清晰了一些,就一些些。
除了說話聲之外,也可以聽到外頭一些東西與地板的摩擦、或是在強風聲後伴隨而來的碰撞聲──我想那是門被風吹上的聲音吧。
看來外頭風很大,而我則被放在室內(nèi)的樣子。
至於摩擦地板的聲音,聽久了後就知道那是清掃的聲音。
外頭至少不是過著原始人般的生活,也會注重環(huán)境衛(wèi)生,會為了我這顆蛋特別地進來灑掃擦拖。
看來那條白龍確實沒有騙我,在好好成長到能破殼之前,我都不會有危險的樣子。
既然短時間無法從蛋中出去,那我能做的事情只有一個,那就是鍛鍊技能等級。
因為所處環(huán)境會自然而然地提升對應的技能等級,因此窒息無效與燒傷無效等技能都處於很高的等級。
而聆聽這樣技能,也在不斷地鍛鍊之後獲得了強化。
可以聽得更清楚,也可以聽得見外頭說話聲的情緒起伏──
不過、還是聽不懂語言。
聆聽即使等級提高,也不會幫助學習語言的樣子。
知道這點後,感覺練習聆聽的用處就不大了……雖然有這樣的念頭,但我之前玩桌上遊戲的經(jīng)驗卻仍驅(qū)使著我訓練聆聽的等級。
過去的經(jīng)驗啊……
偶爾會突然回想起轉(zhuǎn)生前的事情,總是會不由自主的難過起來。
我從高中女生,變成了一顆滾燙的蛋。
之前能無憂無慮地閱讀、聽音樂、出去玩、跟朋友談笑風聲的日子,似乎已經(jīng)不會回來了。
即使是之前應付考試時、緊張地通宵讀書的事情,現(xiàn)在回想起來,也都格外的懷念與不捨。
果然轉(zhuǎn)生成人類還是比較好嗎……
『熟練度達到上限,獲得特殊技能?回憶LV.1』
嗯?連回想都能夠得到技能嗎?
而且、特殊技能什麼的,之前從來沒有聽過。
說是技能,具體有什麼作用我也不曉得,感覺頭腦也沒有什麼變化。
記憶這種東西,有變成技能的必要嗎?
說回來,當初那條白龍所說的技能強化,如果說剛好碰上這種技能的話,那豈不是虧大了。
如果說是過目不忘那還好說,但回憶這種東西能有什麼用。
要是聽了我這麼說,那條白龍說不定會哭鬧著說著「每個技能都會有各自的用處啦!」這種話。
不過,藉著回憶技能,也可以得出一些情報。
比如說,即使是回憶這樣的理所當然的行為,也有可能會成為技能。
雖然不曉得變成技能具體會有什麼差異,但如果是技能化應該會對對應的行為應該也會有所增強才是。
再來,是技能被分為普通跟特殊等數(shù)種。
算上白龍曾說的強化技能,說不定技能還有更多種類。
雖然不曉得「特殊」有怎樣的意義,但應該會和普通技能有所區(qū)別。
不過這些都只是我的推斷罷了,想印證也沒辦法。
話說回來,有著技能的異世界中,最重要的一項技能──鑑定。
在看過的系統(tǒng)相關輕小說中,鑑定技能是能夠得到大量情報、讓主角高速成長的必備技能之一。
因此我也不例外,很努力地想要去獲得這個技能。
但、即使我在腦海不斷地解釋身邊的名詞的意思,或是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模擬鑑定,但卻從來沒有聽見獲得技能的聲音。
久而久之,我也就放棄了。
雖然說放棄鑑定是很不明智的選擇,但說不定我根本沒有找到正確的方法。
而且究竟有沒有鑑定這個技能也不知道。這個技能是不是特殊技能也說不定。而要取得這個技能的取得有沒有特別要求也不曉得。
而且、鑑定怎麼想都是主角光環(huán)的技能。
像這樣的我,再怎麼說也不太可能成為主角。
更何況是全班同學都轉(zhuǎn)生了,在他們之中、比我更有可能成為主角的人有太多了。
鑑定就是被那些傢伙得到(搶走)了也說不定。
這樣一想,急著取得鑑定說不定只是浪費時間。
而且,雖然有著技能系統(tǒng),但我卻怎麼樣也召喚不出來技能介面或是情報介面之類的東西,儘管技能提升能大概知道技能等級,卻不曉得我自己是否有著等級或是體力等數(shù)值之類的東西。
雖然剛開始覺得很莫名其妙,不過、仔細想想,我現(xiàn)在連身體都還沒發(fā)育完全,看不到那些東西也很合理。
而且、處在蛋裡頭究竟算不算出生這點也很微妙,雖然能獲得技能,但卻無法自主行動,從狀態(tài)來看,我算不算生物都很難說。
話說回來,我已經(jīng)對於處在蛋裡的處境感到膩了。
好想要快點出去!
不斷地數(shù)著蒸氣聲的次數(shù),好歹也過了數(shù)千次才對。
還沒有算上因為睡著而錯過的次數(shù),我想好歹也快過了十年左右才對。
實在是過於漫長的日子、一顆蛋怎麼可能孵的那麼久!
雖然也有考慮過是不是因為我自己都沒有試著突破蛋殼,因此不斷地用頭去撞擊,但……
『熟練度達到上限,獲得技能?撞擊LV.1』
『熟練度達到上限,獲得技能?耐痛LV.1』
如您所見,獲得技能了(笑)。
無法突破蛋殼,應該是我的能力不足才是。
儘管很努力地在蛋殼內(nèi)掙扎,但卻沒有任何能突破的跡象。
外面的生活也一直一成不變,從來沒有出現(xiàn)半點新的現(xiàn)象。
我的燒傷無效、窒息無效等也在等級超過五十之後,越來越少提升了。
雖然也有出現(xiàn)其他像是孤獨無效、恐慌無效、飢餓無效、乾渴無效、黑暗無效之類的技能,但都對於改變現(xiàn)狀沒有太大的用處,新奇感也在過了五十等後逐漸消失。
怎麼就沒有無聊無效之類的技能呢──
『熟練度達到上限,獲得技能?聆聽LV.50』
對對,就像這樣之類的──
『技能聆聽已達個體上限,技能發(fā)生異化,獲得技能?諦聽LV.1』
咦?
在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一股奇怪的騷動聲傳了過來。
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屋子外頭的某處,騷動的跑步聲正以飛快的速度傳了過來。
而伴隨著重重踏地的聲音,還有著什麼很刺耳的碰撞聲。
金屬與金屬的摩擦聲。
即使是在這裡過了那麼久,也從來沒有聽見過金屬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來了。
我這麼察覺,隨後感到一點點的不安。
很快的喧嘩聲便蔓延到了附近,霹啪的聲響也開始在周遭迅速擴大。
那是火焰燃燒的聲音。
而伴隨著大火的雄起,哀嚎、驚慌失措的呼吸聲、大聲吼叫的聲音等,也在各處頻傳。
發(fā)生了什麼事了?
就在我感到不知所措、拼命地想移動的時候,門被碰然打開了,氣流一下子灌進了屋內(nèi)。
隨後是沒有聽過的聲音在說話。
腳步逐漸地接近,一直來到我的前方,滾燙的蛋被蓋上了重重的厚布,我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
然後那個聲音用著很勞累、詠歎的語氣說了些什麼。
是在對我說嗎?我並不曉得,也無法做出回應。接下來會發(fā)生什麼事?我要被轉(zhuǎn)移了嗎?還是會被丟在這裡?
外頭傳來了某人的大聲喊叫,很快的把我抱起的人也大聲回應了什麼,隨之而來的是外頭劇烈的晃動。從瞬間擴大的風聲我能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外頭,隨後便被淒厲的哭喊聲給淹沒。
我想收回無聊的話了……拜託了,讓我回到那穩(wěn)定的生活吧……
但、與這樣的懊悔的想法相悖,我被越來越劇烈的搖晃給帶離了原本的位置,伴隨著越發(fā)兇猛的風聲,我就這樣毫無抵抗地被搶走了。
不遠處傳來一聲大喊,接著在四處碰撞的金屬聲紛紛發(fā)出回應,開始跟著我的方向跑動,沒過多久便在後方整齊地移動著。
如同狂風一般迅速的出現(xiàn),再像是猛火般迅速捲襲,接著又迅速地消失。
這樣有效率的行動,看來是軍隊或是某種程度的組織才能幹出的勾當。
發(fā)覺自己被綁架,實在是很令人不安。
或許我應該做些反抗才是,畢竟不曉得這些人的意圖。
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我感覺到自己離原來的地方越來越遠,而隨之發(fā)生──或者說消失的東西,觸發(fā)了接下來的一系列連鎖反應。
『熟練度達到上限,獲得技能?解封LV.1』
不知為何,殼外的壓力好像變小了。
殼外的感覺突然變得輕盈起來,好像睡覺時被厚重的棉被給壓著、而現(xiàn)在有什麼把棉被給移開一樣。
能突破,我突然產(chǎn)生了這樣強烈的信心。
蛋殼的厚度沒有改變、堅硬度應該也與之前無異──但我卻有著胸有成竹的信心。
身體的發(fā)育也在這十年間完整了,應該說好一陣子都沒有成長的跡象。
能行,我現(xiàn)在就要出去。
我這麼想著,隨後雙腳用力一蹬,猛力地朝上撞擊了蛋殼──
「!?」
抱著我的人發(fā)出了錯愕的驚喝聲,接著是什麼震盪的聲響……不、是震波,在重擊蛋殼的瞬間向外炸開。
蛋殼並沒有碎開,但因為力道的緣故似乎把抱著我的人給震開了,向下墜落的感覺把我嚇得不輕、但很快地便落了地。
即使砸在地面,蛋殼也沒有猛然碎開。
而高溫迅速地與地面產(chǎn)生反應,似乎把外頭的雪給融化了的樣子。
震波擴散的瞬間後方傳來的慘叫,不、不妙,我好像傷到人了──但完全不瞭解現(xiàn)況、我也不曉得會變成這樣,總之真是非常抱歉。
而剛剛抱著我的聲音又再一次地出現(xiàn),有些驚慌、但迅速地恢復鎮(zhèn)靜,以很快的語速唸著什麼,一直到叫聲平息。
接著,我又被小心翼翼地抱起。
有著什麼話正在對我說一樣,輕聲的話語重複著字句,而隔著厚布、手掌輕輕地拂著蛋殼。
像是在安撫小孩一樣,努力地傳達著「沒事的」這樣的意圖。
而我也稍微被剛剛的反應給嚇到,一時間不敢動彈。
就這樣,我被溫柔的綁架犯(?)給綁票了。
雖說是被綁票,但外頭除了聲響從變成了長期的移動之外,並無改變。
不間斷的腳步聲、偶爾從周遭發(fā)出的野獸叫聲、營火的燃燒、馬蹄與車輪在地面上彈起的撞擊聲,經(jīng)過了相當長途的跋涉。
過程中我都被小心翼翼地呵護著,那個聲音也會定時對我說話,並沒有可怕的感覺。
雖然都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但至少不帶有惡意……至少我是這麼感覺的。
失去了被水淋的環(huán)節(jié),要判斷外頭的時間流動也很困難,不過我想應該至少也過了半年左右的時間吧。
在過程中雖然偶爾也會因為動物出現(xiàn)而拔劍相向,但大致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危險。
就這樣,一直到我被小心翼翼地放上質(zhì)地很軟的墊子之後,旅途才總算結束。
從腳步聲踏在石製地板上、產(chǎn)生很大的回音來看,我似乎是被放在了很大的地方,總感覺像是被當成展示品一樣。
本來以為換了個地方、處境就會有所不同……不過我是顆蛋,果然還是安安穩(wěn)穩(wěn)的比較好。
附近的佔地相當廣大,而且從早到晚都能夠聽得見人們以飛快的步伐四處奔走,從各種聲音的位置可以判斷出許多房間的種類,比方說一整天都生著大火的有兩個房間,在地下深處的應該是鍋爐室、因為有著不斷剷起石塊的聲響;而另一個房間則是在建築的最邊邊,偶爾會有馬車直接停靠在門口,隨後便是人們搬運貨物的聲響,時不時也聽得見用刀切菜的砧板聲,應該是廚房沒錯了。
其他也還有一群人聚集在某個房間內(nèi)交談、書寫的辦公室,或是在晚上開始發(fā)出許多水聲的澡堂,以及飼養(yǎng)馬匹的馬廄等,是個很忙碌的建築。
順帶一提,所有地方每天都會進行清掃,就連我這裡也不例外。
而就在我被安置過後不久的某天,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地進到了我的房間。
那群人七嘴八舌地談論著,只可惜我半句都聽不懂。只能配合著他們的語氣自己想像他們的對話。
啊啊、真是多麼美麗的一顆蛋啊。一個老人的聲音慈祥地說道。
但是這顆蛋好像已經(jīng)熟了的樣子,該不會已經(jīng)被人煮過了吧?一個傢伙擔憂的說道。
喂、誰把這顆蛋拿去煮了?蛋很明顯就是要做成散蛋才對吧!一個肥胖的人有些生氣的說。
啊,說起來我還沒吃早餐呢,要不就來打個荷包蛋好了。一個尖細的聲音感嘆地說。
如果是荷包蛋的話,那就不得不淋上醬油了呢。一旁的人點頭附和。
什麼醬油!應該要灑上胡椒粉才對!你這個邪魔歪道!另一個壯碩的聲音拍著自己的胸甲大喊。
在醬油與胡椒粉之前……我根本不喜歡吃荷包蛋。一個熟悉的聲音說……
欸?抱著我的那個人也在場啊?
雖然他們是很嚴肅的氣氛,不過被我自娛自樂地配了音,真是抱歉。
總之,你們各位都先冷靜一點。最開始慈祥的聲音開口了。
我想各位應該都還沒吃早飯,所以才會這麼火爆吧。
聞言,其他人都開始支支吾吾。
既然各位都沒吃早飯,那麼在這裡爭論蛋的料理方式就會被飢餓所主導,會有失公允。
我希望各位先把肚子吃飽後,再更客觀地處理這件事。
散會!那個慈祥的聲音宣布。
接著便是一行人往門口走去的聲音──
嗯?你不打算離開嗎?出現(xiàn)了這樣的疑問句。
──我想先與這顆蛋說幾句話,你們先走吧。
那個熟悉的溫柔聲音這麼說道,隨後便一個人留在了房間內(nèi)。
咦?我只是照著情境配上旁白,沒想到那個聲音真的留了下來。
唉呀呀、你想要趁四下無人,對我這個楚楚可憐的少女(蛋)做什麼奇怪的事嗎?
腳步聲向前踏了幾步,一直到了我的面前。
隨後,那個聲音湊近了蛋殼,輕柔、但卻無比清楚地說道。
『八雲(yún)子,妳在裡面嗎?』
我愣住了。
隨後像是要回應那句話、要緊抓住那熟悉的語言,我猛力地敲了一下蛋殼,發(fā)出大大的震波。
『!』
『果然……!是妳嗎、八雲(yún)子!』
那個聲音激動地說著,甚至不顧高溫,將雙手直接按在了蛋殼上。
『好燙!』
沒錯,是我!我是八雲(yún)子!
雖然我想這麼大聲回應,但很可惜的,我完全說不了話。
對方用了我生前的語言向我搭話了。
那麼很明顯的,這個人就是轉(zhuǎn)生者──我的同學之一。
『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妳了……』
那個人像是鬆了口氣,以相當感慨的語氣說著。
我也是,變成蛋之後、我連想去尋找你們都做不到。
能夠被同學們找到這樣狀態(tài)下的我,只能用奇蹟來形容。
『話說回來,竟然變成蛋什麼的,妳害我找了好久呢!』
嗯嗯,這點我很抱歉,現(xiàn)在開始反省。
『不過,至少終於找到妳了……』
像是在左右擺頭一樣,那個人轉(zhuǎn)著身體。
隨後又更靠近了蛋,悄悄地說道。
『我,是上尾聖司。』
聖司……!沒想到第一個找到我的,竟然是聖司嗎?
不過、這也很符合聖司的性格。
會為了找尋朋友而踏上接近半年的旅途,跑到特別偏遠的地方什麼的,感覺就是聖司的風格。
不、算上我剛轉(zhuǎn)生的十年……說不定他花了比那還要更長的時間,在尋找我也說不定。
但,知道是聖司後,我卻感到無比的安心。
因為聖司是個好人,也是個挺可靠的人。
在前世我為了要完成身心調(diào)查報告而找上他時,他正利用課餘時間、自發(fā)性地到河畔旁撿垃圾。
本來認為他是再健康不過的人,而以為我很快就能完成調(diào)查。但事實是我被他那樣流著汗水、卻越來越有毅力的神情打動,一起加入了撿拾垃圾的行列。
會被他那樣的正直感染,連帶著去努力自己分外的事情──這樣正直的傢伙。
糟糕、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有點想哭的感覺……
『話說回來,八雲(yún)子妳真的聽得懂我說的話嗎?該不會剛剛只是湊巧……』
聞言,我連忙再次輕敲蛋殼,想辦法做出回應。
『是這樣嗎……妳果然聽得懂我說的話啊。那麼、妳是還沒辦法說話才對吧?』
嗯嗯、就是那樣。
『那,接下來我說的話,你要是認同就輕敲一下、如果不對的話就敲兩下蛋殼──啊、敲的時候盡量輕一點,要是起火就不好了。』
好的,我知道了──
嗯?會起火的嗎?
『首先,八雲(yún)子、妳見過那個白色的生物了,對吧?』
嗯,說的應該是那條白龍吧,這是正確的,我輕輕地撞了下蛋殼。
震波沒有炸開,應該沒問題。
『是這樣啊。那、在那之前,妳應該有遇過一個女神跟妳說話,對吧?』
嗯嗯,很溫暖的聲音,這應該也沒錯。
『果然嗎……那個女神跟妳說的話,有具體提到其他同學嗎?比如我、或者是班上的其他人之類的?』
嗯?這個嗎……好像沒有吧?
我記得是沒有聽見其他同學的名字。
我敲了兩下蛋殼。
『沒有提過嗎……』
不曉得為什麼,聖司好像放心的樣子。
『那,八雲(yún)子妳被抽中的特典,是哪一項?是轉(zhuǎn)生設定嗎?』
應該是這樣吧……那條白龍說要讓我轉(zhuǎn)生成強大的種族……
不過抽中是什麼意思?
總之先敲一下蛋殼。
『轉(zhuǎn)生設定……不過妳竟然選擇要變成蛋什麼的,真是莫名其妙……』
聖司笑了兩聲。有什麼辦法,我那個時候快要消失了的說。
『對了對了,之前用這邊的語言說話的時候,八雲(yún)子好像沒有特別的反應呢。難道說妳聽不懂這邊的語言嗎?』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是嗎?聽不懂這裡的話,又要再重新用功了呢。』
想到又要重新學習一門新的語言,真是令人難受。
『話說回來,妳應該在蛋裡很久了吧?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以出來嗎?』
呃,雖然覺得蛋殼確實有發(fā)生變化,但近期在突破蛋殼還是遇到了一點點障礙……所以……
我也說不準。
『這樣啊……』
聖司站起身來,隨後拍了拍衣服。
『抱歉哪,八雲(yún)子,雖然我想要一直陪著妳多說點話,但我接下來還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什、什麼!要走了嗎?
拜託不要!再多陪我一點!
我拼命地連敲著蛋殼,表達我的抗議。
『雖然很抱歉,但我真的沒辦法逗留太久,外面的人可能會起疑的……』
起疑?為什麼?
會發(fā)現(xiàn)我們是轉(zhuǎn)生者嗎?
聖司又伸手用袖子輕輕地擦了擦蛋殼,隨後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我還會來看妳的,八雲(yún)子。』
接著,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被遠處的喧嘩聲所淹沒。
在那之後,又過了將近半年的日子。
而這段期間,聖司也都會每隔兩三天,特別來到這裡看我。
具他所說,一直待在這裡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如果被某些有心人士知道他很重視我的話,那麼說不定會有人想對我動手腳。
看來他在這裡的日子也相當不容易呢。
具聖司所說,他來到這裡已經(jīng)二十年了。
在轉(zhuǎn)生時遇上了那條白色的龍,並在他的勸誘下,獲得了神器──也就是伊娜爾雅之慈愛的神器。
說是神器,但那其實是能夠使役這世界十三大神之一的癒神?伊娜爾雅的護符,只要持有它便能驅(qū)使癒神、使用其力量。
而那樣的聖司,剛好轉(zhuǎn)生在信奉癒神等神明的國家──教國。
教國是個極度崇拜癒神的國家,因此在聖司轉(zhuǎn)生後沒多久就以某種方式找到了聖司,並且將他從這個世界的父母手中帶走,接著長期軟禁在教國王宮內(nèi)。
接著為了強化其癒神的力量、不斷地將他置於險境、刺激他使用癒神的力量。
如果說使用代表治癒之神──癒神的力量,是用來救治其他傷患病患的話那也就算了。
但教國卻封閉他的力量,僅僅為了權貴勢力而進行治療,而教國的平民百姓,則不斷地被灌輸「持續(xù)信仰也能得到治療」這樣的觀念,被壓榨一生。
聖司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因此想盡辦法與外界取得了聯(lián)繫,在獲得幫助的情況下逃了出來。
在那之後便在世界各處流浪,直到聽見某個傳聞而來到了這個國家──亞托利亞。
『我發(fā)現(xiàn)亞托利亞非常積極地向外宣傳,這裡是個接納外來者的國家。不僅是人型種族,就連非人型的生物,只要能夠溝通、不抱有惡意的話,便能直接入籍亞托利亞。千年前建立的王國,卻從一開始便為了實踐這樣跨種族的烏托邦,甚至不惜與其他國家抗爭。』
聖司這麼說道。
雖然我不曉得在這個世界,這樣的行為有多特殊,但聖司好像認為那是極度瘋狂的人才會想建立跨種族的國家。
似乎是那時期的人類極度排斥非人種族,常常爆發(fā)各種衝突,甚至演變成戰(zhàn)爭的樣子。
事實上,聖司調(diào)查的歷史中,因為這個原因也曾使得亞托利亞被其他國家圍剿。
『再者、這個國家的建立歷史,實在是太過於順利了。』
聖司經(jīng)過調(diào)查後發(fā)現(xiàn),這個國家在從建立到兩百年間,只要發(fā)生的大型天災,幾乎都沒有造成太大影響。
每次席捲世界的災害發(fā)生的前幾年,這個國家就會突然發(fā)佈一些很莫名其妙的舉動,比如在糧食氾濫的時機反而加價收購穀物、或是突然禁止某些行業(yè)的工作等。而在那之後總是很剛好的迴避了後續(xù)影響世界的大型變故。
更別提亞托利亞在建國初期更是處於被其他國家敵視的狀態(tài)。
『應該有人在這個國家使用了某些力量,迴避了那些事件。』
這麼判斷的聖司,意識到可能有除了自己之外、擁有特典的人,因而拼命地來到了這個地方。
果然、如他所料,他找到了一些同伴,並且在他們的幫助下,成功地組建了一支搜索隊,開始長年調(diào)查可能的轉(zhuǎn)生者,並將他們帶到這個國家。
我就是這樣子被帶到同伴身邊的最好例子。
話說回來,為什麼聖司知道我的轉(zhuǎn)生呢?
如果是轉(zhuǎn)生後才調(diào)查可能的轉(zhuǎn)生調(diào)件,那麼在消息傳播出去,傳到世界各地之前,應該要花上十年更久的時間。
而之後又要確認情報的真實性,再花上時間準備,來到消息的所在地。
而那個時候,說不定轉(zhuǎn)生者已經(jīng)發(fā)生一些變化,離開了當?shù)亍H绱艘粊怼⒎炊鴵淇眨蛘弋敵慑e誤情報也說不定。
怎麼看都是相當浩大的工作。
『我借用了癒神的力量,並請求她待在神界一樣的地方,去觀測轉(zhuǎn)生者轉(zhuǎn)生的跡象。』
聖司像是意識到我的疑惑,自行開始解釋。
雖然說是這個世界的大神明,但聖司在接觸後,發(fā)現(xiàn)對方更像是僕從一樣的存在。
具有強大力量的神級使徒,侍奉更高存在的神明……大概是這樣的感覺。
『要說為什麼的話,那就是那個傢伙──癒神,完全不像是有自主意識的存在。給予命令會確實遵守,但若是問對方的想法,則總是會得到不曉得或是不知道等回覆……』
聖司嘆了口氣。
『唯一有表現(xiàn)出情感的,像是神一樣的存在──』
白色的龍。
不僅愛鬧脾氣、有點自戀、又帶著小惡魔般氣質(zhì)的自稱神龍。
『就是那個性格惡劣的白色生物了。』
看起來聖司似乎很討厭那隻白龍的樣子。
『我稍微問了下癒神有關於那個白色生物的事情,但卻被不能告知的理由被拒絕了。這其中一定有貓膩。』
接著、聖司又針對神的空間──白龍稱之為神界的地方,進行了大量的測試。
癒神同樣作為神等級的存在,似乎可以自由進出神界的樣子。
雖然不能進到白龍所在的空間,但至少能在類似的外圍徘徊的樣子。
而就是那樣的間隙,讓癒神可以在轉(zhuǎn)生者來到這個世界的過程中,看見、並與之溝通。
『藉著癒神的幫助,我才能捕捉到包括八雲(yún)子妳在內(nèi),四名其他的同學的蹤跡。』
其他四名同學?這也太了不起了吧!
所以現(xiàn)在加上我,這裡竟然有六名轉(zhuǎn)生者之多嗎?
雖然我這麼樂觀的想著,但除了聖司之外,沒有其他人來看過我。
實際情況應該與我想像的不同,或者說另有隱情的樣子。
『然後我也聽癒神說了,妳轉(zhuǎn)生後、似乎再也沒有轉(zhuǎn)生者出現(xiàn)的跡象的樣子。』
嗯,白龍也一直強調(diào),我就是最後一名轉(zhuǎn)生者。
『既然轉(zhuǎn)生者都到齊了,那麼接下來就要進入下一階段了──』
聖司似乎有所打算的樣子,但他卻猶豫了一下。
『不過、還是等八雲(yún)子從蛋裡出來吧,在那之前,就先以學會這裡的語言為目標,之後的事情等八雲(yún)子出生再說。』
說的也是……想要更進一步好歹要有身體可以移動才行。
不過、我也很努力的在撞擊蛋殼了,雖然蛋殼始終沒有裂痕或是變化,但最近能破殼而出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心理的殼──大概只要突破這種東西,我就能出來了才是。
因為身體的成長也算發(fā)育完全,也並沒有再變大。
背已經(jīng)貼著蛋殼,手部也抱著雙腿,呈現(xiàn)嬰兒般的姿勢。
嗯,再過不久應該就可以出去了。
以防萬一,聖司還特地請人專門的醫(yī)生來看看我的狀況。
經(jīng)過檢查,也得出了沒有大礙、不需著急的結論。
時候到了自然而然會出來的樣子。得到這樣的回應,我和聖司都放鬆了下來。
倒是那個醫(yī)生,對於被聖司叫來檢查而備受驚訝的樣子。
張口閉口「聖徒大人」的,聖徒似乎是聖司在這個世界的名稱的樣子。
看來是對於能驅(qū)使癒神的聖司,竟然會叫自己來幫忙鑑定而感到極度榮幸。
總之,確認我的身體沒有大問題後,聖司就開始著手為我安排學習語言的事情,似乎是不想浪費多餘的時間。
也好、反正我在這外面也很無聊。
但具體來說要怎麼學習也是一個大問題,畢竟我根本看不見東西。
雖然聖司想親自教導我,但礙於他手頭要做的事,實在很勉強。
不曉得為什麼,雖然這個世界存在著轉(zhuǎn)生者的事情並不算秘密,但聖司並不喜歡大張旗鼓的宣揚的樣子。
應該是他的經(jīng)歷,讓他想隱瞞這個身份吧。
總之、聖司為了我,特別找了個傭人,每天在我旁邊唸一些簡單的單字。
簡單的數(shù)字就一邊唸一邊配合著相對應的敲擊聲,而更進一步的單字,會由聖司先花時間告訴我實際的意思後,我再配合著傭人的發(fā)音來回想對應的單字意義。
雖然是有些迂迴的方式,但也只能這樣了,能多少記點單字就盡力去學習……雖然我是這麼想的,但那個負責朗讀的傭人不曉得為什麼,某天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的樣子。
聖司過了好幾週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那個傭人覺得麻煩而故意偷懶的樣子。
似乎不覺得對著我這顆蛋唸書有什麼意義。
雖然聖司對此大發(fā)雷霆,不過他好像也想不到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只能換個傭人──不過、大多數(shù)的傭人似乎都不喜歡這種單調(diào)的工作。
因此聖司又只能多花時間,去找聽話又可靠的傭人。
就在某天,一個新的聲音出現(xiàn)在我的殿堂內(nèi)。
宛如銀鈴般清澈的少女聲音,用著會讓人打從心裏感到舒服的悅耳聲音,開始幫我唸出單字。
雖然看不見,但應該是個年輕的少女吧。
即使重複了數(shù)週,少女也確實地朗讀著聖司抄寫給她的單字,從未打過哈欠、或是無故缺席。
然後又過了一陣子,似乎連打掃這個房間的工作,也變成那個少女來負責。
要說為什麼我會知道的話,那是因為少女的腳步聲很輕,若不是諦聽達到30等的我的話,幾乎聽不見少女的到來吧。
而且、少女耳邊似乎帶著耳環(huán)的樣子,會隨著左右搖晃而發(fā)出微弱的銀鈴聲。從這點來聽的話,幾乎可以確認是少女的到來。
就這樣,少女陪伴在我身邊的日子,逐漸地超過了聖司到來的次數(shù)。
而那樣的日子中,少女似乎感覺到我正在聽她說話,開始會帶著一些物品來輔助朗讀。
將物體輕輕地靠在蛋殼上,嘗試讓我感受其形狀,並且會適當?shù)匕l(fā)出聲響。
好像不確定我是怎麼感知物體的一樣,用了各種各樣的方式表達手上的東西。
實在是很聰慧、很親切的女孩。
順帶一提,儘管我有試著利用回憶的技能來幫助學習,不過似乎沒有用。
真是微妙的技能呢……
除了進行朗讀之外,少女也向我報上了自己的姓名。
她的名字叫做奧黛菈薇雅,小名是奧菈的樣子。
每次進到房間,便會報上姓名,隨後開始一天的工作。
在她的幫助下,我多少也認識了更多的單字,就在這時──
『熟練度達到上限,獲得技能?複合交流LV.1』
「……水、水。石頭、石頭。風、風。衣服、衣服……」
喔喔?
奧菈唸出的單字,當我在腦海中重複時,便出現(xiàn)了對應的景象。
而不只是我記住的單字,就連奧菈所唸的新單字,也很容易判斷出單字的意思。
也太作弊了吧、技能什麼的!
要是前世的教育系統(tǒng)也能像這樣的話、我的英文成績就不會那麼差了!
雖然這麼說,但我很高興能獲得這種技能。
越快進步的話,就多少能幫上聖司的忙了。
「…………」
不知何時、奧菈停止了朗讀。
一動不動的,什麼聲音也沒有發(fā)出來。
不過、很快的她又開始繼續(xù)了朗讀,像是沒有發(fā)生什麼一樣。
嗯,就是今天了。
雖然昨天也這個想,但果然還是今天。
不會有錯了,今天一定可以──
我這麼一想,隨後用力地朝著蛋殼用力一撞。
「碰轟!」
巨大的震波又再一次地向外擴散,發(fā)出巨大的爆音與霹啪聲。
不過、在一旁默默地打掃的奧菈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不為所動地繼續(xù)手頭的工作。
那是因為周遭已經(jīng)架起了足夠的魔術防禦,讓發(fā)出的火焰被好好抑制的關係。
似乎是這陣子破殼造成的騷動越來越大的關係,讓這裡的人們都紛紛注意起我的舉動。
雖然大家都挺包容我的模樣,但我在嘗試破殼的時候似乎會爆發(fā)出很大的火勢,因此聖司找了人設法設置了魔術來防禦。
知道對外不會有影響後,我也能放心嘗試破殼了。
在上個月開始,能出去的感覺變得越來越強烈。
想出去、是時候該出去了、我一定要出去、我現(xiàn)在就要出去了。
與這樣強烈的心情對應,撞擊在蛋殼的力道越來越大。
『熟練度達到上限,獲得技能?撞擊LV.50』
喔、久違地聽見了技能升級的聲音,而且還是撞擊呢。
雖然覺得也差不多該升級了,但我還以為還要一陣子。
好、就衝著撞擊技能的升級,我今天一定要從蛋殼裡出來。
我重新調(diào)整了幾乎塞滿蛋殼的身體,隨後用力地撞向了頭頂──
『技能聆聽已達個體上限,技能發(fā)生異化,獲得技能?強擊LV.1』
欸?
雖然腦海中出現(xiàn)了技能提升的報告,但我已經(jīng)把頭用力地朝蛋殼撞去──
「碰轟!」
好痛痛……真是奇怪,我明明已經(jīng)取得等級將近五十級的疼痛無效的說……
就在這時,有什麼氣體一樣的物質(zhì)湧了進來。
像是空氣一樣、但在接觸身體的瞬間便產(chǎn)生了奇妙的感覺。
有股熱意在接觸到身體後,逐漸轉(zhuǎn)化為熱量,使得身體很快地發(fā)熱。
「啊。」
像是注意到了蛋殼的變化,奧菈難得地小跑步過來,仔細地看著蛋殼的情況。
光線好刺眼,不太能看得出外面實際的景色,只有模糊的輪廓正不斷地動著──
『熟練度達到上限,獲得技能?盲目無效LV.1』
稍微有點舒服了,但還是看不太清楚……啊、那是因為有一顆腦袋正擋住了光線。
奧菈稍微地移了移角度,接著瞳孔便與我對上了眼。
蛋殼上出現(xiàn)了一圈裂痕、不過實際上碎裂並脫落的只有一小部分。
奧菈透過了那樣的小洞,努力地想看蛋內(nèi)的情況。
紫色的瞳孔宛如寶石般,藉著折射的光線閃爍著光芒,隨後好奇的視線直直地注視著我。
初次見面啊,奧黛菈薇雅。
「神獸……孵化了──」
丟下了簡短的話,奧菈便輕輕地放下了手上的東西,隨後小步跑著離開了殿堂。
怎麼說呢,是很可愛的跑步姿勢。
過了沒多久,就在我想辦法擴大破洞的時候,突然聽見遠方一大波腳步聲急急忙忙的衝向了殿堂。
「啊哩?」
隨著門被撞開,首先在最前方衝刺的是,一個金色長髮梳馬尾、有著碧藍 雙眼的健壯青年,身上穿著的是素白中帶著黃邊的大衣。
即使轉(zhuǎn)生後,臉龐依舊俊俏、完全沒有走樣,甚至還更加有男子氣概。
那樣的臉上,寫著滿滿的欣喜、驚慌還有不知所措。
應該是聖司沒錯,雖然形象完全不同,但散發(fā)出來的氣質(zhì)幾乎沒變。
出乎我意料的,除了聖司之外,陸陸續(xù)續(xù)地有一大群人跟著進來,幾乎要站滿整個殿堂。
怎麼這麼多人?
就在我因為人數(shù)而有些錯愕時,人群分開了一條道路,一個白髮、看起來有些靦賟的老人慢慢地走向了我。
頭上帶著簡單的白金王冠,寶石什麼的裝飾一律沒有。
身上也不是穿著紅色的披風,而是漆黑的大袍,由後方兩個侍從小心翼翼地拉離地面。
雖然看起來年邁、但完全沒有行動不變的樣子,精瘦的身型完全沒有駝背,用帶著笑意的眼神回應兩旁致意的群眾。
隨後、老人來到了我的面前。
我的一只眼睛透過了蛋殼的破洞,在周遭不斷地掃視著,直到老人與我目光相接。
「初次見面,……大人。」
眨眨眼,有聽不懂的單字,我的眼神想必是一臉的茫然。
看見我疑惑的模樣,老人笑了起來,他轉(zhuǎn)向了聖司的方向,隨後開口。
「聖徒大人,您與……相處了蠻長的時間吧,這裡一下子出現(xiàn)這麼多的人,為了安撫她的情緒,也許你陪在她身邊會比較好喔。」
「是的、亞珥克羅殿下,請恕我失禮了。」
一瞬間聖司的臉上閃過了感激的神情,隨後他便大步向前,來到了我的身旁。
『這位是這個國家的國王陛下,他大概知道我們的情況,我也跟他告知過了妳是轉(zhuǎn)生者的身份了。』
聖司小小聲地說道。
配合著演出的表情,旁人看來就像是在安撫我一樣。
「只存在於千年前傳說的……大人,沐浴於烈火中不斷……的美麗……,吾等竟然有幸見識到其誕生的瞬間,實在是千年難得一遇的榮耀。」
其他群眾也紛紛表示讚嘆。
原來我是像動物園的熊貓一樣,讓人觀賞的存在喔?
有點不是滋味的感覺……
『妳轉(zhuǎn)生成了這個世界的四大輪迴神,被稱為凰神的存在,對於這個世界的人來說,妳的出現(xiàn)就像是世界迎來和平一樣,是吉祥的象徵。』
是喔,欸嘿嘿,那還真是不好意思。
「雖然用了稍微強硬的手段,但為了迎接凰神大人的誕生,聖徒大人也為此付出了極大的努力,我亞珥克羅實在是無法用一言一語道盡對您的感謝……」
老人深深地向聖司鞠躬,讓聖司慌張地扶起了老人。
「請別這樣,我也不過是靠著國王陛下,厚顏無恥地一再向您要求而已,並不是什麼很了不起的事情的。」
「話雖如此、但您完成了先祖?zhèn)冏怨帕粝铝嗽嚐挘@樣的偉業(yè)並非凡人之軀所能器及的,實在是感激萬分。」
嗯?所以說從過去開始,就一直有綁架我的目標了嗎?
雖然我大概十多年前才進到蛋裡的說。
「──不管怎麼說,聖徒大人都是完成了我們這十年間都沒達到的目標,真不愧是神選之人呢。」
突然間,一個藍色俐落短髮、身材壯碩的大叔,帶著燦爛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聖司身旁、拍著他的背。
更奪人目光的是他身後背著的比人還高的大劍、還有腰間別著的細劍,這個人至少有一百九十公分欸──
他是這個空間內(nèi)唯一一個配備著武器的人。
國王身邊的侍從看見大叔一下子閃現(xiàn)到國王身邊,先是露出了相當驚嚇的神情,手下意識地抬起來。
不過、很快地又習以為常的放下,也收起了表情。
聖司倒是被嚇了一跳,渾身重重地抖了一下。
隨後、大叔轉(zhuǎn)身靠近了我,在聖司擔憂的表情下,將手掌放在了我的蛋殼上。
真的假的,我可是散發(fā)著高溫的溫泉蛋喔?
不過、大叔像是完全沒事一樣,絲毫不在乎手掌發(fā)出蒸發(fā)的聲響,用著新奇的表情看著我。
「哇哈哈、這個神獸真有趣,彷彿能與牠心靈溝通一樣!真有趣的眼神!」
「霹啪。」
大叔用著手指,從裂縫將一小塊蛋殼給折了下來。
嗚哇!就連我也是用五十等的撞擊跟強擊,才稍微弄碎蛋殼的。
雖然已經(jīng)有了裂痕,蛋殼的強度還是沒有太大的改變。
但這個大叔卻輕鬆地弄破了蛋殼,還一臉蠻不在乎的模樣。
明明周遭的人都在瞬間被嚇了一大跳、甚至有人還稍微後退了幾步。
一旁的聖司臉色鐵青、正向大叔伸手時,一個聲音響起了。
「請您鬆開手,格姆蘭特殿下。」
輕輕的腳步聲向前,隨後一個銀髮、頂著長捲髮鮑伯頭的少女,無懼於空氣的氛圍,踏步到了大叔面前。
紫晶色的雙眸配著長長的睫毛,毫無退縮地凝視著比她還高大一倍的魁梧男人。
「我聽說,生物從蛋裏孵化的時候,若是不能自食其力突破蛋殼的話,對她的身體會造成影響,還是讓她自行破殼而出會比較好。」
周遭的視線都凝聚在了身穿女僕裝的少女身上,但她不為所動。
「就算是格姆蘭特殿下,也不想背負上,讓千年一遇的凰神夭折的指責吧。」
空氣凝結起來。連我都不禁要為奧黛菈薇雅捏把冷汗。
「唔哈哈哈哈!這倒是、是在下疏忽了!」
大叔爆出了笑聲,隨後將厚重的手掌蓋在了奧菈頭上。
「想不到妳也有著這樣宏亮的聲音啊,真是猜不透妳!猜不透啊!哈哈哈哈!」
「呣──請不要這樣摸我的頭。」
奧菈嘟嘴不滿地說道,但對於大叔完全沒有起作用。
「呵呵呵、奧黛菈薇雅意外地懂得挺多的呢。」
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國王也開口笑了起來,他來到了奧菈面前,隨後一臉慈祥地問道。
「妳很珍惜凰神呢。」
「畢竟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寶物,誰都應該要小心翼翼地珍惜的。」
奧菈閉上眼低下了身姿,用恭敬而漂亮的姿態(tài)回應。
「是嗎?很好、很好,寶物就該由珍惜的人來所有,妳今後就負責照顧凰神大人吧。拜託妳了。」
「是的。萬分感謝國王大人的賞識,我會盡己所能照顧好凰神大人的。」
奧菈畢恭畢敬地向國王點了點頭。
而像是對那樣的奧菈感到相當?shù)恼J可,國王連點了好幾下頭。
「那麼,接下來就為了凰神大人的誕生,請各位獻上鼓勵之情吧。」
隨著國王的一席話,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咦?要看著我從蛋裡出來嗎?現(xiàn)在、在這裡?
嗚哇、壓力好大──
我連忙慌張地撞起了蛋殼,拼命地想把破洞擴大──可惡、那個大叔明明很輕鬆就把殼弄碎的說!
我可是神獸!一定可以的!我相信自己!
都被稱為凰神了,卻會卡在自己的蛋殼,想想都覺得好丟人。
強擊、強擊、強擊──!
就在我用力撞著蛋殼的時候,青色的火焰在不注意的情況下爆燃開來。
儘管國王本人相當?shù)ǖ匦蕾p著火焰,但他身後的隨從可是嚇得不清。
連聖司都稍微後退了兩步,看來是抱著我時的經(jīng)驗讓他有所忌諱吧。
但、擴散開的火焰卻沒有襲向國王、或是周遭的其他人。
那是因為那個藍髮的大叔站立在最前方的緣故。
不曉得為什麼,火焰只要靠近他,就會像被強風給吹散一樣,怎樣都燒不到他,更別提他身後的群眾們。
大叔與我對上眼,然後露齒一笑。
沒問題的,妳放心大鬧一場──像是在這樣說著。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屏氣凝神,集中力量一樣,我把身體縮成一團。
就在這時,體外的熱意突然凝聚到了皮膚,源源不絕的炙熱感開始充滿了全身──
身體本能地把力量集中,我意識到了這一點。
也是呢,這畢竟是異世界的身體,神的身體。
我深吸一口氣、隨後用力地把腦袋猛然向上頂。
「嗚喔──!」
巨大的火焰猛烈向上,在撞上了天花板後幾乎覆蓋所有人的頭頂。
儘管很抱歉,但我的注意力只能集中在蛋殼上。
蛋殼終於發(fā)出了裂痕。
這時我才注意到,要突破蛋殼,重要的不是力道、而是火力。
空間似乎不太夠的樣子……應該說原來我的力量這麼強嗎?
「哼!」
就在這時,大叔拔出了腰邊的細劍。
然後在什麼也沒做的情況下、又把細劍給收回了劍鞘。
接著、他面前的「空間」發(fā)生了異變,我所散發(fā)的火焰都像是有了意識般,襲向了大叔──
然後消失在了大叔面前。
方才還很誇張的燒上殿堂三層樓高的猛火,一下子被大叔給吸盡。
本來以為大叔什麼都沒做,原來是我沒能看見任何事情。
實際上,諦聽有聽見相當劇烈的爆音、隨後是不斷持續(xù)的震鳴聲。
這個大叔,強得不可思議啊──
在剛剛火力的輸出下,蛋殼已經(jīng)可見性的被弄碎了。
我用力地頂著蛋殼,第一次感到頭頂稍微可動了一些。
再更努力一些!哼!
雖然我這麼想,但頭頂?shù)牡皻s一下子鬆脫,讓向上暴衝的我飛上了天。
「嗚哇──!」
看見暴衝上天的我、奧菈竟然奮不顧身地向前衝,向我伸出了雙手──
另一方面、因為向下墜落而慌亂地揮動了雙手的我,卻突然感覺到身體向下的速度減緩。
雙手已經(jīng)不是人類的手臂了,取而代之的是、帶著許多深青色羽毛的翅膀。
顏色相當鮮豔、由肩膀到指尖逐漸由深藍色轉(zhuǎn)為青色。
而在翅膀的中間,跟人類手臂差不多長度的位置,還有著拇指與三根指頭。
看來雖然有點不一樣、但還是保有抓取功能的樣子。
緩緩落地、應該說被奧菈接住後,我第一件事情便是摸向了自己的臉龐,臉部沒有羽毛覆蓋的樣子。
重複地摸著,看起來還保有人類的五官,兩個眼睛、鼻子挺翹、有著嘴唇眉毛,無一不缺。
而頭髮也是人類的頭髮──雖然我是這麼認為,不過在耳邊與頭皮的部分,還是有著許多的羽毛覆蓋著短髮。
身體的部分,雖然上半部跟人類一樣,但並沒有胸部。
下半身的話──等人少點我再慢慢研究好了……
倒是屁股那邊有著什麼可以活動的感覺……好像是尾巴的樣子。
稍微有點長、長長的羽毛束成扇狀,可以快速搖擺的尾巴。
整體來說,大概只剩下身軀與頭部還保有人類的模樣,大概是六歲左右的大小──不過翅膀與腿部稍微有點大。
回過神來,抱著我的奧菈正緊盯著我的臉龐。
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正在我這麼緊張地想的時候,奧菈便別過了目光,她將我輕輕地放在地上,隨後把雙手握拳放在了腹部前方。
「凰神大人,您覺得身體如何呢?」
聖司單膝跪在了我的面前,用著溫柔的語氣問道。
不過、他看著我的表情有點難過。
不會吧、我有破相到那麼難看的地步嗎?
看著我慌忙地不斷摸著臉龐確認,聖司露出了苦笑。
「沒事的,您的臉龐相當標緻、是很可愛的臉喔。」
『不過、我還是更喜歡原來的妳……』
小聲地說道,聖司重新站起身來。
「辛苦您了,凰神大人,您也消耗了不少體力吧?就由奧黛菈薇雅帶您去休息吧。」國王對著我彎腰微笑著說。
接著他轉(zhuǎn)向了聖司。
「……公事的話,雖然很急,但還是先等凰神大人完全恢復之後再說。」
「嗯。」
接到旨意,奧菈簡短地一句「失禮了」,便從其他傭人手中遞過了大毛巾,接著牢牢實實地裹在我的身上。
接著、推著我走向了殿堂的門口。
路過了大叔時,我們再一次地目光相接。
「哼!」
大叔像是誇獎我一般,用著大大的笑容比出了大拇指。
「嗯!」
我也把大拇指貼在臉頰上,回應了大叔。
「哈哈哈哈──真不錯、真不錯!」
就在大叔爽朗的笑聲中,我被奧菈推出了殿堂。
劍聖?格姆蘭特的場合
轟然巨響再次從王宮的內(nèi)部傳出,使得空氣發(fā)生了巨大的震鳴。
──雖說是這樣,但王宮魔術師已經(jīng)建立下了一層又一層的魔術式,理論上來說隔音與抑制效果應該不會讓聲音外洩到這種程度,否則連續(xù)數(shù)月的爆鳴會讓這裡的所有人都受不了。
事實上,那個東西發(fā)出的爆炸聲基本沒有任何人聽見。
藍髮、身形狀碩的大叔,嘆了口氣,隨後把蓋在臉上的毛巾給取下。
格姆蘭特?帕庫斯,是這個國家最厲害的劍士,被稱為劍聖的存在。
而他所聽見的、不過是感知到的氣息一類的感覺。
「為什麼老頭子要把有著那麼大量的魔力的東西放到自己臥室底下啊……」
作為武人,他並不瞭解國王或是其他政務官到底有著怎樣的打算,只知道接納所有種類的生物是這個國家一直以來的國策,從他還舉不起劍、到被所有的劍接納,這點從未改變。
但、近期的空氣正在不斷地變化著。
名為聖徒的青年、教國奉為至寶的神使逃到了這個國家。
不管是國策、還是國王的意思,都以接納有需要的人為樂,因此他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只是聖徒的出現(xiàn)讓他感覺到了什麼事情正在發(fā)生中。
儘管聖徒在來到這個國家之前,就已經(jīng)有一些奇怪的傢伙混入了這裡,甚至深入到了王宮,取得一定地位,但至少都還在他的注視下,不敢輕舉妄為。
但、聖徒並不一樣。
他是個正直的人,無庸置疑的善良的傢伙。
這也是他能迅速地被國王接納、而格姆蘭特也不會特別在意的對象。
然而就是這樣子無須防備的人,開始了一系列的行動。
蒐集了很多很可疑的嬰兒資料、跑到了各種各樣的地方用不同的手段帶回了各種各樣的小孩。
其中甚至有、用著強硬手段帶回來的傢伙。
比方說、那個名叫奧黛菈薇雅的女僕。
儘管不在現(xiàn)場,但他還是從來到這裡的紫髮小女孩身上聞到淡淡的血腥味。
然後明明是自己拼命帶回來的小鬼,卻又在之後不聞不問、丟在王宮後又到外頭流浪。
此時的他已經(jīng)相當不滿了。
但與他的心情相反、國王卻對聖徒的要求予取予求。
蒐集資料也好、要求隨從也好、甚至會為了聖徒一反溫和的態(tài)度、強硬地拒絕教國要人的要求。
雖然他從各種角度、旁敲側(cè)擊國王的意思,但國王始終沒有告訴他自己心中所想。
僅僅是不斷回應「沒事的、你不用擔心」這樣的話。
這令他感到相當不是滋味。
要說是孩子氣也好,但他可是從小便為了國王鍛鍊、成為國王最可靠的劍而一直待在國王身邊。
但、自己卻被國王與聖徒隱瞞著什麼。
外頭也傳聞著、聖徒的所作所為是為了國王綁架優(yōu)秀基因的小孩,並打算洗腦成王國的戰(zhàn)士。
雖然自己相當直覺地反駁那樣的流言,但他卻也對聖徒的意圖產(chǎn)生了懷疑。
而今天的那顆蛋,就是臨界點了。
雖然不喜歡看書,但他也多少聽過凰神的傳說。
傳聞中的四大輪迴神,有著浴火重生之力、被火焰所愛著的日之神獸。
古代的人們還處與黑暗之中、被黑夜與寒冷包圍之時,就是凰神為人們帶來了溫暖與亮光,是傳遞火焰的聖獸。
上次現(xiàn)形是兩千多年,連亞托利亞都還沒建立之前。
本來連蛋的所在地都曖昧不明,只知道藏在世界的某處高山。
但僅憑這項情報、聖徒便發(fā)狂似地到處尋找,讓人不禁對他那樣的執(zhí)著感到匪夷所思。
更令人吃驚的是、他竟然真的找到了凰神的所在,甚至將牠的蛋給帶了回來。
於是、就有了每日都有火焰爆發(fā)的情形。
四處擄回小孩、搶走了傳說中的神獸,這些行為以及背後的原因已經(jīng)在他的心中種下了芥蒂。
不得到答案他絕對不會善罷干休的,他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
嗯,就是今天了,今天一定──
不同以往的猛烈火焰炸裂、這次的魔力波動甚至讓大氣都產(chǎn)生了震動。
拔劍嗎?沒必要吧。但國王會不會有危險?空氣中沒有燃燒的感覺。嗯、沒必要拔劍。
他冷笑一聲,隨後站起身來。
只是從躺著換到了站立的姿勢,自己的劍距便從王宮外頭涵蓋到了內(nèi)部深處的殿堂中。
從這裡可以斬得到那顆蛋。
「凰神、凰神大人降生了──!」
纖細的喊叫聲把自己玩笑的念頭給驅(qū)散。他笑了笑,都待在蛋裡兩千多年,會迫不及待想出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人群開始騷動起來,畢竟是千年一遇的景象呢。
這時、比任何人都還要快行動的,一個金髮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從面前衝過。
髮絲撩亂、雙眼佈滿血絲、甚至連襯衫的紐帶都沒好好繫上,就這樣赤著腳衝向了殿堂。
那張臉──那張寫滿了擔憂、不安卻又滿懷欣喜的臉,怎麼看都不像滿懷心機的小人。
如果是騙人的,那可是有如欺神潘多基一般的神技了。既然是被神騙,那也沒辦法。
這麼笑著,格姆蘭特把雙手抱起了後腦杓,慢步地走向了殿堂。
稍微見見那隻鳥好了。
如果迷惘、那就直視對方的眼睛,如此一來你自然會知道該怎麼做──他的老師當初是這麼教導他的。
如果是不快的雙眼,那就斬了便是。
沒什麼好猶豫的,多想只會讓劍揮動的速度變慢。
這麼想著,他已經(jīng)來到了殿堂。
原本是用來受洗的殿堂,此時已經(jīng)成為了凰神的蛋的安置所。
而裡頭滿滿的人群正安靜地聽著國王陛下說著話。
但──出現(xiàn)在眼前的,卻是自己尊敬的王,對著聖徒卑躬屈膝的姿態(tài)。
腦內(nèi)有著什麼斷裂的聲音響起,格姆蘭特向前跨步──
但用的是劍術中、直劈的步法,用來迅速地縮短與敵人距離的移動法。
沒有碰到直線上成為障礙的人群,以最短時間出現(xiàn)在了聖司的背後。
「……您完成了先祖?zhèn)冏怨帕粝铝嗽嚐挘@樣的偉業(yè)並非凡人之軀所能器及的,實在是感激萬分。」
國王正在對著聖徒這麼說。
彷彿是早已預料到自己會出現(xiàn),國王話說道一半便露出了苦笑,並適時放開了搭在聖徒肩上的手。
「──不管怎麼說,聖徒大人都是完成了我們這十年間都沒達到的目標,真不愧是神選之人呢。」
說完、用力地拍了拍聖徒的背。
我斬得到你。
這個位置也好、剛剛的門口也好、甚至是王宮外頭,你都在我的攻擊範圍內(nèi)──
聖徒一下子轉(zhuǎn)過身,一臉驚恐地盯著自己。
傳達出這個意思後,格姆蘭特便轉(zhuǎn)向了那顆蛋。
稍微比小孩還稍大一點的蛋,上頭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點小小的裂洞。
而從那樣的小洞中,正好可以看得見一顆綠黃色的大眼睛正眨著。
原以為會像知更鳥那樣沒有眼白、或是像飛隼那樣正圓形的伶俐眼睛,但出乎意料的那隻眼因為畏光而稍微半瞇,卻又努力地想看清世界。
單純的眼睛──他這麼認為。
這樣好嗎?我能夠斬了你喔──一劍橫穿、一劍直劈、再一劍穿心,頃刻間便能完成。
誰也阻止不了。
他把手掌放在了蛋殼上,儘管暗青色的蛋殼上有著藍色熔巖般的花紋,且散發(fā)著炙熱的高溫,但他不在乎。
「!」
那個凰神用著「沒、沒問題嗎?」眼神不斷地張望著自格姆蘭特的手,又來回看向他的臉龐。這景象不禁讓他心裡一癢、發(fā)出了笑聲。
「哇哈哈、這個神獸真有趣,彷彿能與牠心靈溝通一樣!真有趣的眼神!」
明明是在蛋中,無法動彈的處境,卻毫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反倒對放在蛋殼上的手掌感到憂心。
這就是強者的餘韻嗎?
不愧是神獸呢。
比起我,你更應該擔心自己吧──
這麼試探著,他稍微折下了一部份的蛋殼。
蛋殼比想像中的還要更為堅硬,觸摸到的瞬間他就明白了,這是大量的魔力反覆凝結、壓實而形成的火焰結晶。
固體的火焰──只能用火魔力來化解。
但、眼前的神獸卻是用蠻力來強行弄破,這個無比堅硬的蛋殼。
彷彿是在炫耀以自己的力量、不需要動用魔力也能從殼中出來。
真是驕傲的傢伙啊。
明明自己動用了全身的力量,甚至稍稍洩漏了一點鬥氣,但卻只能折下一點點的碎片──想必周遭的人也感覺到了,自己動了真格。
而凰神卻只打算用腦袋突破,不是對於自己極度有自信、就是腦袋被撞壞了吧。
「請您鬆開手,格姆蘭特殿下。」
正在格姆蘭特陷入沉思時,旁邊的一個嬌小身影動了起來。
並非沒有察覺到,而是稍微有點驚訝。
奧黛菈薇雅,平常那個安靜沉穩(wěn)、總是畢恭畢敬的小女僕,今天卻挺著胸膛大步走到了自己身邊。
明明其他人都被嚇退的說。
「我聽說,生物從蛋裏孵化的時候,若是不能自食其力突破蛋殼的話,對她的身體會造成影響,還是讓她自行破殼而出會比較好。」
一直以來都沒什麼明顯的情緒起伏的奧黛菈薇雅,此刻正用炯炯有神的雙眼直直地瞪著自己。
連妳也站在那隻鳥那邊啊……
正當格姆蘭特正疑惑為什麼紫髮的小女僕如此反常時,奧黛菈薇雅用更響亮的聲音說道,像是要說給人群聽一樣。
「就算是格姆蘭特殿下,也不想背負上,讓千年一遇的凰神夭折的指責吧。」
像是要直擊格姆蘭特的不解,黛奧菈薇雅繼續(xù)補充。
這時、格姆蘭特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就像是在遷怒一樣。
是、對方不過是剛剛出生的神獸。
沉睡了兩千多年,再怎麼說、也跟聖司他們打的如意算盤不可能有關才是。
而自己像鬧脾氣一樣,一個勁地威脅著凰神。
此刻的凰神卻像是沒有感覺到威脅一樣,繼續(xù)用著睜大的眼睛緊盯著這裡。
從格局上來說,是自己輸了。
對還沒從蛋殼裡出來的對手小瞧,還沾沾自喜自己可以輕鬆揮動幾百劍什麼的,要是老師知道、一定會氣到從土裡爬出來吧。
我還遠遠不足啊────
「唔哈哈哈哈!這倒是、是在下疏忽了!」
格姆蘭特像是認輸一般,胸口的一股氣被狠狠地吐出來。
今天學到了很多。
「想不到妳也有著這樣宏亮的聲音啊,真是猜不透妳!猜不透啊!哈哈哈哈!」
格姆蘭特懷抱著敬重與感激之情,重重地把手掌放在了奧黛菈薇雅頭上。
「呣──請不要這樣摸我的頭。」
「呵呵呵、奧黛菈薇雅意外地懂得挺多的呢。」
一旁的國王瞥了格姆蘭特一眼,隨後緩步走到了奧黛菈薇雅身邊。
光是一個眼神,便讓自己無比羞愧。
劍聖的話應該要承擔起劍聖的稱號,專注在劍上才是。
國王這樣的心意,傳遞給了格姆蘭特。
確實知道了──格姆蘭特深深地低下了頭。
自己要更信任國王,對方雖然已經(jīng)白髮蒼蒼,卻絕對不是無能的王。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慮中時,旁邊的凰神開始用力地撞著蛋殼。
看來她已經(jīng)堅定地要從殼內(nèi)出來了。
爆裂開來的熱意席捲著向四周擴散,烈火燃向了國王──
一瞬間、格姆蘭特散發(fā)出了鬥氣,將火焰給格檔了下來。
而國王明明備受威脅、卻仍堅定地一動不動。
國王是如此地信任自己、但自己卻對王有了嫌隙,凰神讓自己意識到了這點。這麼想著的格姆蘭特,忍不住對凰神露出了笑容。
果真是帶來溫暖的神呢。
像是要回應格姆蘭特的心一樣,凰神閉上了眼睛,大量的魔力開始凝聚。
即使在這麼多人在場的情形下,放出更大火焰自己也能承接下來。
凰神相信著自己。
格姆蘭特拔出了劍,臉上盡是舒暢的神情。
火焰炸開的瞬間,格姆蘭特也獻上自己的所有,自己的畢生所學。
劍擊流?高速劍斬的頂位招式?裂空──
幾乎沒有耗時、就完成了斬擊。
空間被切開,而產(chǎn)生的虛空一下子吞噬了周遭的一切──包括凰神的烈焰。
見到此狀的凰神像是欣喜一般,雀躍地飛舞到了空中。
這是在對自己的技藝感到敬佩與讚揚吧,真是、神的格局果然比自己還要來的廣大。
接著凰神緩緩地佇落在了奧黛菈薇雅的懷中,用著天真的模樣看著自己的身體。
就像新生兒一樣好奇的模樣──不對、本來就是新生兒。
格姆蘭特轉(zhuǎn)向了聖徒,只見對方對於自己的舉動毫不放在心上、只是完全專注在破殼而出的凰神身上。
沒有問題,現(xiàn)在還沒問題。
格姆蘭特心裡感到釋懷。
「辛苦您了,凰神大人,您也消耗了不少體力吧?就由奧黛菈薇雅帶您去休息吧。」
國王這麼說道,便讓奧黛菈薇雅領著凰神,走向了殿堂門口。
經(jīng)過自己時,凰神又再一次與自己目光相接。
格姆蘭特露出爽朗的笑容,真是個了不起的神明啊。
而回應著格姆蘭特的心,凰神也模仿著自己,用小小的鳥指比出了大拇指。
隨後,踏著搖搖晃晃的步伐,走出了殿堂。
賓客們也在議論紛紛的情況下,緩步離開了殿堂。
「臭小鬼。」
格姆蘭特轉(zhuǎn)過頭來,滿是抱歉的苦笑。
此時的亞珥克羅國王已經(jīng)換上放鬆的表情,塌掉的臉死死地盯著自己。
「竟敢對凰神還有聖徒釋放鬥氣,你是活膩了是不是?」
「抱歉、抱歉,我也是擔憂老頭子的安危才忍不住才出手的……」
「混帳,那可不是你應該動手腳的對象。」
亞珥克羅嚴肅地說道。
「話是這麼說,但您也沒告知我原因啊,我也只能自己親自測試他們了──」
「唉……可以的話,我不想讓你也混入這淌渾水中,所以才怎樣都不肯告訴你的。」
亞珥克羅嘆了長長的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只要周遭沒有任何人,他就會把國王的形象給拋諸腦後。
「就算是這樣,我的性命也是為了您而生的,如果亞珥克羅大人感到煩惱的話,我也想替您分擔煩悶。」
格姆蘭特挺起胸膛。
剛剛與凰神交手時,感受到的信任感滿溢於心。
「可以嗎?我說了之後、你發(fā)生什麼我可不管啊。」
「請務必告知在下。」
亞珥克羅眉頭一鬆,隨後將視線移向了殿堂的天花板。
被凰火給燒過的天花板,上頭畫著的,是一個俊俏的臉龐。
「亞托利亞王國,初代的建國皇帝、威耀皇──」
那是很久之前,千年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