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當聖母乖孩子了,居然準備了所有人的巧克力。」尤彌爾嘲弄的聲音。
「但是大家收到巧克力的時候,都非常開心的樣子呀。」希絲特莉亞——或是說克里絲塔——至少她現在是用這個名字,對著好友一臉無辜地說。
「平常大家都太緊繃了,讓大家多開心一下總是好的嘛。」她用輕快而甜美的聲音補充。看到大家欣喜的樣子,她的心情似乎也會跟著愉悅起來,並同時收穫某種難言的安心感。
「真是學不乖,就是這樣你身邊才會一堆蒼蠅。」尤彌爾翻了個白眼,擺出了無奈的表情,又刻意在話音中多加上了一點輕蔑。
就那麼喜歡被人需要嗎?一味當乖小孩,最後也未必能有什麼好下場。尤彌爾看著好友天使般的笑容,不禁嘆了口氣:把自身的快樂和安心,建築在別人的渴求和索取上,終究是荒謬而不堪一擊的。
況且,在自己一廂情願的選擇下,就連本來想幫助的人,也可能迎來一模一樣的、甚至比原來更慘的結局——這樣的念頭閃過了尤彌爾的腦海,並如針扎般在她胸口刺了一下。
算了吧,反正這些不堪的破事,說出來大概也沒什麼意義吧,她想。
「尤彌爾太過份了,怎麼可以說大家是蒼蠅呢?」克里絲塔輕輕嘟起嘴,但乍聽埋怨的語氣中,卻似乎並未帶有真正的怒氣,反而顯得有些嬌嗔。
「好、好,畢竟大猩猩比蒼蠅大隻那麼多,怎麼可以一概而論呢?」尤彌爾隨口回應。
「尤彌爾!」克里絲塔像是假裝生起氣的樣子,用毫無威脅性的聲音責備地說:「你這樣說萊納,也未免太壞心了。」她說著一邊摟住尤彌爾的手臂。
「我可沒說大猩猩是誰喔,不知道是哪個壞孩子,自己幫人家對號入座的?」尤彌爾的思緒暫時遠離了那些麻煩的往事,嘴角勾起了微妙而得意的弧度,也不曉得有幾分是因為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幾分是因為抓到了好友話中的破綻。
「尤彌爾!你真的太狡猾了!你到底為什麼這麼狡猾!」克里絲塔把尤彌爾的手臂又掐得更緊了點,並將依然甜美的聲音提高了好幾度,嬌聲質問的模樣,卻像在期待些什麼特別的回應。
「可能因為看到我的克里絲塔一直給別人送巧克力,還看到大猩猩對你那麼明目張膽地、垂涎三尺的眼神,讓我忍不住吃醋了吧。」
尤彌爾一邊一貫地油嘴滑舌,一邊笑著揉了揉克里絲塔的頭——以某種隨手對喊餓的孩子餵食糖果的姿態。
「尤彌爾,你這樣子佔有慾太強了。」金髮的女孩紅著臉抱怨,嘴角無奈的笑意,卻彷彿暗示她實際想抱怨的方向,絕非如口中表現的那樣。
「沒辦法,因為我是個壞孩子呀。」尤彌爾繼續揉亂著好友的一頭秀髮,卻一如既往地讓人看不出來,到底這些話中有多少是玩笑、多少是真心。
「不過,其實......」克里絲塔突然放開了尤彌爾,背過身去,往袋子裡摸索了一下,拿出一樣東西,卻似乎有點畏縮著不敢把身體轉回來,只微微側過頭,又糾結了數秒,才吞吞吐吐地接續說到一半的話語。
「雖然大家都送了,但現在要給尤彌爾的這份,是不太一樣的......」她低低地說著,仍然沒有轉過身,只是讓垂落在地面上的視線,時不時地往尤彌爾的臉上瞄幾眼。
「喔?」尤彌爾揚起了眉,但還是留意了一下,努力不讓自己顯得太過驚喜或是開心。
「因為,尤彌爾對我來說是特別的......」克里絲塔支支吾吾地繼續說,卻越說越小聲,到後來幾乎只剩下氣音。
「哈,那我就當之無愧地接受囉?」尤彌爾一手摟住克里絲塔的肩,另一手則大方地握住了對方手上的巧克力,並在好友鬆手的瞬間,就將巧克力舉到空中把玩了起來。
「包得真精緻。」她似乎是由衷地讚嘆。至少她絕對能明顯看出:送給自己的這一份,不管是盒子的材質或緞帶的華麗度,都跟送給其他人的簡約包裝不可同日而語。
「唔,就是,情人節巧克力,本來也就有本命跟義理的差別......」克里絲塔用細若遊絲的聲音,又補充了一句。
「既然我是本命,代表克里絲塔以後絕對會跟我結婚吧?」尤彌爾笑得歡快,但還沒等到克里絲塔的回應、或是彷彿刻意不給她回應的機會似的,就迅速地追問:「我現在拆來吃可以吧?」邊問著邊作勢要拉開緞帶。
「嗯。」克里絲塔臉紅著別開眼神,嘴角掛著個淺淺的靦腆微笑,卻也沒明說自己究竟回應的是哪個問題。
或許有些事,就是無法說得、或問得那麼明白。就如同她真實的姓名,或是尤彌爾當時在雪山中,到底是如何帶達茲從那座懸崖回到營地的,這一切切,都像種種幽微的心思一般隱而未明。
她也隱隱覺得,會不會當與尤彌爾坦承相對的那天來臨時,就代表離她們的永別也不遠了呢?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那樣的預感。
但此刻看著尤彌爾吃下巧克力時,難得能露出那樣真誠地、放鬆而滿足的模樣,克里絲塔就覺得,哪怕將時間定格在這一瞬,終歸只會是妄想,但此時此刻的她,是真的覺得很幸福了。
「很好吃喔,不愧是我的克里絲塔。」尤彌爾舔了舔唇,颯爽的笑意中,彷彿不再存在任何偽裝。
「只要尤彌爾喜歡,就不枉費我做這麼久了。」克里絲塔——或是說希絲特莉亞微笑著回答。她的笑容裡,也沒有任何虛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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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第一次看巨人時,覺得是尤對希的箭頭比較粗;之後再看,不斷回想希絲的種種反應,突然發現,或許其實是倒過來也說不定。
如果她們交換立場,希絲應該會選擇尤彌爾、而非犧牲自己吧。感覺希絲一直在等尤彌爾用更認真的語氣對她告白、向她求婚,但她最終等到的,都只有包裹在玩笑裡的、摸也摸不著的真心,於是她只能苦笑著、流淚著感嘆一句:「你這樣子說,誰聽得懂呀。」真的也是很苦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