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刀有著數棟專門招待外賓、客人的別館,名曰「華湛館」、「毓茄館」、「悠闍館」、「榆肖館」、「星業館」等等,每棟的裝潢皆不亞於最高級旅館,然而都位於外院或是在本宅有些距離的鄰近山腰。
考慮到秦樓月的身分以及成為眾多勢力目標的李少鋒,秦胤軍領著瞭望塔工房的眾人來到內院深處的「棣示館」。
以館命名,不過卻是傳統的合院式建築,一層樓高,沒有區分正房與廂房,每間房間都是帶著古式風格的現代化裝潢,並且有著獨立的衛浴設備。ㄇ字型的內院栽種著幾棵欒樹,牆邊則是有著七里香的矮樹叢,有著不同於方才古風幽靜的一種寧靜感。
「──在落英宴舉辦之前,請在此好好度過。」秦胤軍說完就轉身離開。
張定緯露出想要追過去多講幾句話的表情,不過在最後關頭忍住,笑著向李少鋒等人說:「雖然從小就待在這裡,我其實也沒有住過這棟棣示館。這是貴賓才能住的。」
「房間就自行挑選吧,記得全部有十間房。左右兩側的八間都是套房,以走道相連,中央其中一間則是類似交誼廳的客廳、餐廳,相當寬敞。」秦樓月接話說。
「那麼我就跟學長同一間。」夏羽立刻上前挽住李少鋒的手臂,笑嘻嘻地說。
「妳自己一間。」李少鋒沒好氣地單掌抵住夏羽的額頭,將她往外推去。
「姆姆。」夏羽鼓起臉頰,掙扎地想要繼續往前擠過去。
「樓月學姊,請問要檢查有沒有竊聽器嗎?」楊千帆正色詢問。
「不用了……雖然我想要這麼說,妳們還是會偷偷檢查吧,那麼就麻煩巡視這棟棣示館與周邊環境。以隔牆為界,不要踏入其他館院的範圍。」秦樓月吩咐說。
「是的。」楊千帆立刻單手揪住夏羽的後方衣領,壓根不管「這件事情不需要我幫忙吧,千帆學姊一個人就可以檢查完畢了」的呼喊,強行拖著她離開。
「等到放完行李,先到客廳集合。」秦樓月補充說。
「笨蛋學弟,走吧。」燕子偏頭催促。
「這就來。」李少鋒急忙拿起行李,匆匆跟上。
?
時間已經是夜晚。
房間面向庭院的牆壁都有一扇落地窗,以石階連接到庭院的鋪石小徑。作為客廳的房間相當寬敞,裝潢整潔明亮,不過從插著生花的琉璃花瓶、掛牆的草書書法、作為分隔的木製屏風等等細節依然帶著武學世家的氣氛。
李少鋒放完行李也簡單巡過棣示館的各個房間,把握結構路線,接著在廚房的冰箱找到秦家刀事前準備好的冰鎮飲品與點心禮盒,將之擺放到桌面。
「謝謝。」張定緯笑著接過寶特瓶。
「廚房冰箱也有一些食材和麵類,需要煮一些消夜嗎?」李少鋒問。
「應該不用了。晚餐的披薩其實吃得很飽。」林誠苦笑著說。
這個時候,楊千帆和夏羽從大門進入。楊千帆報告說:「每個房間與庭院都沒有問題。」
「辛苦了。」秦樓月微笑著說。
「飲料和禮盒都是未拆封的,原本會這樣拿來招待嗎?」燕子單手拿起地方土產的鳳梨酥盒子,疑惑地問。
「我們以前會用著瓷碟盛裝好再端給客人,應該是特別準備的。」秦樓月說。
「這樣也算不錯啦,降低被下毒的可能性。」夏羽聳肩說。
「不至於吧……」李少鋒坐到燕子旁邊,接過她遞來的土鳳梨酥,隨口咬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大家的位置都與待在工房交誼廳的時候沒有太大差別。這件事實讓內心突然湧現某種安心感。
「說起來,落英宴是什麼樣的活動?」楊千帆開口問。
「本宅的中央大庭院有一棵樹齡破百的鳳凰木,總會比較遲些在七月開花,紅色花瓣隨風飄落的景色相當漂亮。那段時間,弟子們總會在附近設席觀賞,不知不覺間就演變成派內宴會了。」秦樓月說。
「應該不是單純的賞花活動吧?」夏羽隨口問。
「作為隨興節目,弟子們也會輪流展示武藝,之後就比較偏向表演性質,利用落雨刀法揮出鋼刀,讓鮮紅花瓣不偏不倚地停在刀尖,收刀之後再出刀,持續重複,直到沒有順利接住花瓣就作輸。」張定緯說。
「最後依照累積花瓣總數排定名次,前三名可以獲得各種獎賞,像是寶物庫內的物品、更寬敞的個人房間或是一些奢侈品,定緯也曾經拿過『天穹四抄』中第三階段《霈霆抄》的修習權利。」秦樓月接話說。
「果然秦家也有寶物庫啊。」李少鋒說。
「一般而言,能否修習更高階段的內功心法是讓師父判斷,而不是由弟子自行去要求吧?」楊千帆不解地問。
「當時其實已經準備修練《霈霆抄》了,在落英宴僥倖獲勝,沒有其他想要的物品就向師父求了這個許可。」張定緯說。
「原來如此。」楊千帆點頭說。
「出刀的瞬間符合落雨刀法的要訣──快、狠、穩三字,起刀與停刀的瞬間都有若靜止,隨心所欲地剎停在想要的位置,穩穩接住飄落中的花瓣,不過為了趁著收刀的時候把花瓣拉近身子,需要稍微往內仰起刀刃,這樣就沒有任何實戰性的意義了,因此父親警告過不許為了這個餘興節目特別練習,第一次練習就是落英宴當日,嚴格講起來對於資深的弟子比較有利。」秦樓月補充說。
「單純出刀嗎?沒有使用氣息變化?」李少鋒問。
「如果將真氣聚集到刀尖,可以透過『吸引』把花瓣吸附住,那樣就無關刀法,沒有意義了。公平起見,出場的弟子都禁止纏刃。」張定緯解釋說。
「最高紀錄是定緯的四十九枚花瓣。」秦樓月說。
「只是剛好有抓到訣竅。」張定緯笑著說。
「聽起來似乎挺有趣的。」夏羽說完就跳起來,抓起鋼刀拉開落地窗,噠噠噠地跑到庭院,站在一棵欒樹旁邊擺出落雨刀法的起手式,將無鞘鋼刀持在腰際,靜靜等待。
片刻,微風吹過。
幾片樹葉隨之搖晃地飄落。
夏羽「嘿」了一聲,揮刀斬出銀光,穩穩用刀尖接住一片深色落葉。
「喔喔!」李少鋒不禁讚嘆。
「夏羽,這裡已經是我的老家了,請謹言慎行。」秦樓月沒好氣地嘆息。
「是的……當然我有先確認過沒有其他人在附近才出刀啦。」夏羽低聲解釋,再度跑回迴廊,繼續說:「而且依照表面上的說法,我也是跟著樓月學姊學習落雨刀法,即使被其他人看到也無所謂吧。」
「不久前和夏旖歌小姐的那場比試,情報應該沒有傳開,不過考慮到師父與夏逸舟掌門有深交,或許會在意料之外的時間點得知細節。」張定緯思索著說。
目前羽兒的身分依然充滿謎團,看在外人眼中,她自稱是跟著秦樓月學習落雨刀法的迷途者,身分等同於梁世明、林誠,然而自從在隊長會議單手接住破魔子彈的那場直播之後,大家都知道不可能卻也沒有公開戳破,即使出現「夏羽是夏逸舟的私生女」、「夏羽是草屯秦家的正式弟子」等等謠言也無所謂,只要裝傻到底就行了。
儘管如此,如果有修為高深、又兼具身分地位的人出言表示她的落雨刀法是貨真價實的,情況又會不一樣了。李少鋒暗自揣測那樣會導致何種結果,然而情況過於複雜,很快就放棄想下去了。
「前提太多的假設討論下來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林誠苦笑著說。
「對了,少鋒,正好談談接下來的修練預定。」楊千帆偏頭說:「我們現在是受邀來訪的客人身分,基於禮節,不好在屋內、庭院修練,因此只要做每早、每晚的揮刀練習就行了。」
「好的!沒有問題!」李少鋒高聲回答,暗自慶幸總算有種放暑假的感覺了。雖然自己也想要盡快變強,然而自家師父的嚴格程度比起寒假又高了好幾階,在練武場的對練也因為楊千帆攀至第五重脫胎境界,根本難以招架,每場都被打得破破爛爛。
「笑得真是開心呢。」楊千帆勾起嘴角,露出看穿心思的表情,從行李箱取出好幾疊紙本資料,整齊堆在桌面說:「既然無法修練武術,那麼就趁機補足這方面的知識吧。我已經準備了幾本講義,請利用待在秦家本宅的期間讀完。」
「……不愧是師父,在修練計劃方面算無遺策。」李少鋒望著那顯然不是「幾本」兩字可以形容的大量資料,苦笑著說。
「當然。」楊千帆傲然挺起豐滿胸部,滿意地說。
「心法隨時都可以練,學長不可以偷懶喔。」夏羽突然往後仰,開口說。
「等等,依照我們事前討論好的時程,現在是我的時間。」楊千帆皺眉說。
「我知道啦,沒有要跟千帆學姊搶的意思,只是提醒一下。」夏羽迅速繞到另外一邊,拿著李少鋒當成盾牌,笑嘻嘻地說。
什麼時候有過那種自己都不曉得的交涉了?李少鋒明智地沒有問出口,在其他人愛莫能助的目光當中默默拿起最上面的那本「以孤島為遊戲場所的情況之下該如何應處?前言之一」,認命地開始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