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你有沒有跟連長說過你想要做些什麼?」我問。
「哇啊!不要偷看班長手機!」班長向前跳了起來,「我雖然對你們的要求沒有很嚴格,但班長跟兵之間的分際還是要有的。」
「是啊班長,所以我們想……。」我指了指哲鈞空在那裡的板凳說:「既然你都下令了我們就來操作收用筒,沒有操作的人可以輪流交換板凳坐,所以你要不要乾脆就去坐哲鈞的板凳?」
哲鈞這時正說著什麼取下前蓋,一邊從袋口抽出一個紙杯放在腳邊。
「謝謝你們的好意。不過既然你都看到了,你覺得連長想要表達的是什麼?」侑勳班長問,這時大家都看向了我。
「我覺得嗎……?我覺得連長好像很支持你想做的事情,雖然我不知道那個是什麼。」我想了想回答。
「是嗎?」班長插起了腰,若有所思地朝車道的方向走去。
幾分鐘後他好像下定了決心,轉向我們命令道:「不要管那個可笑的紙杯了,現在上樓換成鋼盔、紮腰帶,班長帶你們去散步。」
「散步?」洞六六問。
「懷疑啊?動作!」班長回應,語氣中透露罕有的自信。
所謂的散步其實就是沿著營區的道路走上幾圈,班長說最後一階段的行軍也會先在營內進行,那個時候就會全副武裝,今天就當作是往後行軍的封測。
我們八個人分兩路行進,因為不是正式行軍沒辦法這麼顯眼地分列道路兩側,反而真的很像是導遊在帶團觀光;幾乎要靠頭上的鋼盔才能證明我們是真的在上課。
走出黑森林的車道後,我們拐個彎路過裝備庫房,然後一路下坡經過了籃球場,這時已經可以看到連上的弟兄正坐在集合場上操作火箭彈,只是現場完全感受不出什麼態勢。
接著我們從營舍後方的道路繞過了部隊,走過離營宣教的小禮堂、營站、五百障礙場,然後接上司令臺旁邊的道路;繞過廣大的司令臺後,拐過最後一個彎道就可以一路直直走回連上。
在這通往連上的最後一段路裡,輔導長正騎著腳踏車向我們迎面而來。
「你們不是在隔離嗎?怎麼會在這裡?」輔導長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就在高聲詢問,他的聲音有點尖銳,或許是因為都卜勒效應。
然後他在我們前面停下來問道:「他們還戴著鋼盔耶,該不會在行軍吧?」
「報告輔導長,這些新兵覺得當兵就是來接受訓練的,他們不願意整天留在寢室,自願出來體驗行軍,連長也準了。」侑勳班長回答。
「真是上進,你們這梯兵真的是太棒了,輔導長好以你們為榮。」輔導長哽咽道,拿下眼鏡來揉眼睛。
班長居然在眾目睽睽下說謊,他也應該提醒要自己回去翻閱軍人讀訓,找到誠實這兩個字用紅筆多畫幾個圈。
「加油!一日兵器連,終身兵器連啊!」離開前輔導長很大力地向我們揮著手,久久不肯離去。我們就這樣在他的注目下繞向了營舍後方的道路,接續新的一圈。
***
回到黑森林後方的營舍前我們總共繞行了營區三圈,並在最後從連上帶回了一些東西:一桶飲用水、掃地用具,以及我們的午餐。
「你確定不要讓你們的班兵送過去就好?他們好像很期待可以幫忙跑腿耶。」值星班長在電話中一邊看著第五班的洞六洞和洞六么,他們在板凳上拉長了脖子一直向這邊使眼色,頭還不停甩向餐廳的方向,看起來就像有什麼痼疾。
掛上了電話,值星班長小聲指示打飯班將我們八個人的便當裝好,拿到中央走道那裡去放。
「所以班長,你跟連長說你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帶我們行軍?」用完餐後我好奇地詢問班長。
「這麼多事能做結果班長的提議只是行軍?這也太low了吧。」威翔選擇直接開槍。
「你們是隔離人員耶!仔細想想能做的事其實沒有很多吧。」班長回答道:「再說了我當初並不是向連長提議要帶你們行軍,只是告訴他可以的話我希望讓你們過得稍微充實一點,不要整天只是待在營舍裡面。」
「所以連長答應了?」我問。
「他說如果我能找到更好玩的事情給你們做的話,那他也是很期待的。」班長說。
「不不班長,我們在意的是你怎麼知道我們會不願意整天待在寢室啊?」洞五八故作不悅地詢問。
「比起待在寢室聊天,班長直接放幾臺遊戲機給你們玩你們應該更樂意吧?」班長回應道。
「不好說,要看你有哪些遊戲?」洞五八附和得倒是挺到位的。
「班長只是想提醒你們,寧願做什麼事都是被選擇出來的,我也不想整天看你們行屍走肉地操作機械訓練,所以現在才會出現在這裡。很多你不去做的事不是你不想去做,而是你不知道你能去做,要是覺得選項太少的話,多找幾個來就是了。」班長語重心長地說。
「那所以為什麼是行軍?」我繼續追問。
「這說來也好笑,要讓你們做什麼我還真的沒有什麼靈感,不過要找靈感的話果然還是去散步最好了吧?」班長苦笑著。
「所以我們下午的課程有著落了嗎?」洞六六問。
「連長說我們也可以把這個營舍整理整理,下午我們就一邊整理環境一邊集思廣益,想想後面三天你們想做些什麼,晚上再來討論一下。因為晚上呢,班長想再跟你們來個肝膽相照。」班長說完,趕緊打發我們上樓休息。
想不到班長得到的靈感居然是把球也丟到我們身上。
***
「明明就是新的營區,怎麼會有一棟舊營舍在這裡?我是說,樹都長到裡面來了。」我躺在床上注視著上方的床板,現在我才注意到上面已經寫了三句話:「大GG到此一遊」、「左欺敵、右欺敵,欺敵欺敵欺敵欺敵欺敵再欺敵」以及「╳,出人命了!」
以舊的床舖來說上面的記錄是有點少過頭了,但依然是這些很幼稚的內容。其他床板上的字跡也都寥寥無幾。
「爭鳴你來看一下,這會不會太巧?」呼叫我的人是威翔,他的臉色有點難看。
我湊到了他的床上,他上頭的床板那裡有一串蠻長的記錄:「睡這張床會被壓啦!」這不是威翔在連上的床板上寫的話嗎?
更可怕的是下面跟著的那一串:那是一大堆愈寫愈凌亂的正字記號,到最後結束在一個「T」,如果算上旁邊那個割痕更像是一個「下」。
我看了頓時覺得頭皮發麻,難道從前真的有人睡這張床睡到老是被壓?所以威翔早上鬼壓床也是因為這樣?
「你要不要跟班長講一下?直接換個位子?」我建議他。
他居然低著頭不發一語,我完全不敢相信這種事情有什麼好考慮的。
「應該只是巧合吧,再觀察看看好了。」他這麼回應我,這倒讓我想起了之前在黑森林裡威翔提議再等幾次才挖出名牌,莫非正是出於他的實驗精神?
我躺回床上回想入伍以來跟這個營區有關的種種:我們被告知了這是一個新的營區,新的禮堂、新的餐廳,連上的營舍也是新的,卻硬是多了這間看起來有點年代的建築。從被人寫過的床板,還有走廊上擺放的內務櫃,怎麼說都像……,像是曾經被作為新訓單位使用。
我對興建營區的流程沒那麼瞭解,不過真要重新蓋一個營區,那連同歸零靶場、忠敬靶場,甚至是一整片的忠敬山訓練場,都是一起規劃的?
我能想到的合理解釋,就是在這個新營區的位置上曾經存在一個舊的營區,並且作為新訓單位使用,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只有接收過一、兩個梯次,這點從床板上少到不行的記錄來看應該沒錯。而這個營舍的位置大概是與新營區的規劃有所重疊,才一起被保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