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的晚上,鮮黃色的封鎖線交織在巷口,幾名員警不時在四處走動或低聲交談,每個人的臉色都是緊繃的如臨大敵一般,現(xiàn)場的氣氛凝重,就連落在他們臉上的雨珠都彷彿要凍結(jié)了。
就在員警忙著採證時,一輛閃著燈的警車忽然從馬路的另一端高速駛來,警車在接近巷口時忽然一個甩尾,在一陣刺耳的煞車聲中急停了下來,接著就見一名男子打開車門走下了車,他隨意向守在場外的員警亮出警徽後,便急匆匆的跨過封鎖線走向案發(fā)現(xiàn)場,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隨之撲面而來,讓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還是沒有線索嗎?」抵達現(xiàn)場後,男子向其中一名正在採證的員警詢問,後者聞言隨即搖頭說道:「沒有,別說是指紋了,連頭髮、皮屑甚至是腳印之類的東西都沒留下,不得不說這傢伙很狡猾啊,我還是好久沒碰到這種情況了。」
「那麼兇器呢?過了這麼久,總該查出這傢伙是用什麼東西殺人了吧?」
「初步判斷應(yīng)該是刀刃之類的利器,但我們已經(jīng)徹底清查過附近所有的軍用品店和五金行了,結(jié)果沒有一家店販賣的刀具尺寸和傷口是吻合的。」員警又搖了搖頭。
「死者的關(guān)聯(lián)呢?有從他們之間的關(guān)係網(wǎng)查出什麼線索嗎?」
「很遺憾,這幾個死者的背景差異都太大了,有教師、銀行行員、上班族,甚至還有遊民跟地痞混混,我們一開始在猜有沒有可能是幫派火拚之類的,但我還沒看過有哪個黑幫會用這麼詭異的方式殺人的,而且這些幫派彼此間也沒有利益或仇恨上的衝突,所以這個可能性後來也被排除掉了。」員警還是搖頭。
「靠,這也沒有那也沒有,你就不能給我點好消息嗎?」
「要說好消息的話…有了,剛才鑑識科的報告出來了,這幾起案件的作案方式基本上是一樣的,時間都是在晚上,死因都是利器造成的瞬間大量出血,所以我們判斷兇手應(yīng)該是同一人,或者同一群人。這樣算是好消息嗎,亞斯塔祿探長?」
「這算哪門子好消息啊?平常我要處理的案件就夠多了,現(xiàn)在又有個連環(huán)殺人犯出現(xiàn)在我的地盤上,我這下豈不是一個頭兩個大了嗎?」男子低聲罵道,他走到了其中一具屍體旁,接著伸手就揭開了蓋在上頭的白布。
「另外那些傢伙說錯了一點,就算是訓(xùn)練再怎麼嚴格的士兵,他們動手的方法和習(xí)慣還是會有細微的差別,如果今天國家訓(xùn)練出了一百個殺手,那麼就會有一百種殺人的方法,不可能每個都一模一樣的,我們要找的目標…應(yīng)該只有一個才對。」男子皺眉,他蹲下身仔細打量著這具屍體,男性,大約三十到三十五歲,從身上搜到的毒品和臉頰上的刺青顯示他應(yīng)該是附近的幫派混混,致命傷有兩處,一處是割斷了頸動脈的平整切口,另一處則是左胸上的五個圓形孔洞,不論是哪一個都足以在瞬間殺死一個身強體壯的成年人…就和先前六起的殺人案被遺留在現(xiàn)場的屍體一樣。
還真夠棘手的,男子忍不住嘆了口氣,到底是哪個傢伙會用這麼詭異的方式殺人啊?而且什麼時候殺不好,偏偏要挑在下雨的時候行兇,弄得他晚上準備要喝酒泡妞的心情都不美麗了…等等,下雨?
男子心頭一動,他抬頭看向了一旁的牆壁,上頭確實是有血液噴濺的痕跡沒錯,畢竟頸動脈挨了這麼一刀,那瞬間的失血量可不是開玩笑的,但就算血流得再怎麼多,也不至於弄到這樣滿地都是才對,他又用手電筒照向了屍體胸口上的傷口,這些傷口每一道都刺得極深,幾乎將整個心臟都給穿透了,然而透過光線的照射,男子卻發(fā)現(xiàn)屍體的心臟並沒有如同其他死亡後的器官一樣變色,而是整個枯萎乾癟了下去,彷彿所有的血液都被抽乾了一樣。
「不對,這裡殘留的血跡和這傢伙的失血量不符,是被雨水沖掉了嗎?還是說…」男子心裡忽然有股不好的預(yù)感,但只是預(yù)感而已,還需要進一步的證實才行。
「喂,採證的工作都弄完了吧?時候也不早了,你們先回去吧。」男子起身道,隨手點起了根香菸。
「欸,探長還不打算離開嗎?」
「啊,我還想在附近多繞繞,說不定能找到些蛛絲馬跡,早點把這鳥案子破了,我也好回去睡大覺啊!」男子哈哈兩聲說道,但接著忽然話鋒一轉(zhuǎn),語調(diào)嚴肅地說:「還有,你出去後告訴其他人,就說我正在辦案,沒事的話別進來打擾我。」
「沒問題,那麼這裡就交給你了,長官。」畢竟是共事多年的同事了,男子十分了解他的脾氣,因此聞言後並沒有多說什麼,逕自收拾好工具便走出了巷子,留亞斯塔祿一人獨自站在血跡斑斑的現(xiàn)場。
「啊,就交給我吧,畢竟…這已經(jīng)不是你們?nèi)祟惸懿迨值那闆r了。」亞斯塔祿暗暗想著,他掃視了四周一眼,確定礙事的傢伙們都不在了後,亞斯塔祿忽然叼著菸猛吸了一口,瞬間而已,那根香菸就只剩下菸屁股而已了,接著他張口一吐,大量濃霧般的白煙頓時就從亞斯塔祿口中湧出,頃刻間就瀰漫在了整條巷子裡,但奇怪的是,那些守在巷口的員警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股異狀,依然一個勁地交頭接耳討論案情,完全沒注意到整條巷子都像是著火似的被濃煙所籠罩著。
「好了,就讓我看看是誰那麼大狗膽,敢在老子的地盤上撒野吧!」亞斯塔祿冷冷說道,他彈了個響指,那籠罩在四周的煙霧頓時撩動了起來,接著迅速匯聚成了一個人類的輪廓,模樣就和倒在地上的那位一模一樣。
這是亞斯塔祿的本源能力,身為所羅門七十二柱魔神的他,有著在過去與未來自由穿梭的能力,當然,成為使魔後,亞斯塔祿自然是不若原本那般強大了,但他雖然不能親自回到過去,但讓一定範圍內(nèi)的時間倒流,藉此來重現(xiàn)過去所發(fā)生的事情,他還是能輕易辦到的。
「讓我看看啊,報告上說這傢伙大約是兩個小時前死的,那麼就從兩小時三十分鐘的地方開始播放吧!」亞斯塔祿對了下手錶,接著便點起根菸靠在牆邊,靜靜等著好戲上演。
剛開始的幾分鐘沒什麼特別的,亞斯塔祿也只是自顧自地抽菸,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終於是在第二十九分鐘的時候,一團有著人形輪廓的煙霧走進了巷子,看他邊走邊搖頭晃腦的模樣,八成是喝醉酒或嗑了藥吧?亞斯塔祿略帶嘲諷地想著,珍惜生命遠離毒品啊,老兄,看看你又酗酒又吸毒的,這下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吧?
然後就在二十九分十五秒時,異狀發(fā)生了,剛才還一步三晃的人影不知為何忽然停了下來,他楞在原地全身不停發(fā)抖著,彷彿看到了什麼非常恐怖的東西似的。
二十九分二十秒,那個人影轉(zhuǎn)身拔腿就跑,可還沒跑出多遠,他整個人忽然向前跌倒在地,不知是因為太過恐懼而絆倒自己的,還是被什麼東西給撲倒的。
二十九分二十八秒,那個人影從地面上站了起來,但很明顯不是靠他自己的力量辦到的,看他兩腳在半空中不停亂踢亂蹬,以及雙手死命摀住脖子的模樣,他分明是被某種巨大的力量掐住脖子,硬舉到半空中的。
二十九分三十四秒,一道霧氣忽然從那個人影的頸部噴湧而出,讓他原本劇烈的掙扎嘎然而止。
二十九分四十八秒,在經(jīng)過了十多秒動彈不得的僵硬姿勢後,那個人影忽然被重重扔在地上,直到播放的時間結(jié)束為止,他就這麼一直倒在地上,僵硬,冰冷,死板…
亞斯塔祿面色鐵青地站在原地,叼在嘴邊的香菸更是快要燒到嘴唇了,但亞斯塔祿卻已經(jīng)無暇去理會了,在這一分鐘不到的影像重播中,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不是那個兇手只用幾秒鐘就幹掉了一個人類,因為同樣的事情亞斯塔祿也能輕鬆辦到,不,真正讓他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是自己居然看不到那個兇手的模樣,而且是連一丁點的痕跡都看不到。
這不可能,過去發(fā)生的事情就是注定無法改變的,哪怕是神或魔也無法抹消自己曾經(jīng)幹過的事情,而亞斯塔祿更是能夠自由穿梭過去與未來兩個維度的佼佼者,不是他自誇,就算今天是教廷的聖騎士在這裡隨地大小便,只要亞斯塔祿願意,他動動手指就能把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重演一遍,沒有任何人能逃過他的眼睛的。
「不,等等,我的思考方向好像偏了,誰說幹下這些案件的一定是人類了?更何況人要殺人,光是割喉就夠了,何必要特地把心臟的血給放乾呢?」亞斯塔祿深思著,忽然間,一個令人不安的可能性浮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中,不是亞斯塔祿沒有想到,只是他一直不願去想罷了,但線索都擺在眼前了,兇手只在夜晚動手、現(xiàn)場沒留下任何痕跡、以及那些不知去向的血液…一切的一切都只導(dǎo)向一種可能,即使這個可能早在百年前那個血月高掛的夜晚就被扼殺了,也只有這一種可能了!
「不妙!我得趕緊向小姐回報才行!」亞斯塔祿轉(zhuǎn)身正想離開,可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當場傻眼了,只見一道深紅色的濃霧正從巷口的另一端席捲而來,一路上不只將亞斯塔祿的煙霧吞噬掉,更在地板與牆壁間染上了一層濃濃的血色,空氣中的血腥味是如此濃厚,光是吸上一口,亞斯塔祿的喉嚨就彷彿被燒灼了一般,整個人痛苦地跪了下去。
就在亞斯塔祿吃力地吸著氣時,一陣腳步聲忽然傳來,亞斯塔祿勉強抬起頭,只見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從血霧中緩緩浮現(xiàn),亞斯塔祿見狀額上頓時滲出了冷汗,那個傢伙,真的回來了。
「低賤的野狗,你的主人在哪?」?jié)忪F中傳來聲音問道,那聲音是如此冰冷,亞斯塔祿感覺體內(nèi)的血液彷彿都要為之結(jié)冰了。
「哼,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回答?」亞斯塔祿強撐著一口氣,惡狠狠地瞪著聲音的主人說道。
「不想回答嗎?也罷,我也厭倦無用的話語了,你是第六個,只要把你們這些看門狗全都殺光的話,她早晚會現(xiàn)身的。」聲音的主人一說完,那瀰漫四周的血霧忽然劇烈翻騰了起來,彷彿有無數(shù)飢餓的野獸潛伏其中似的。
看來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了吧?亞斯塔祿露出了無奈的苦笑,若是原本的他或許還能拚上一拚,但受限於使魔身分的此刻,亞斯塔祿很清楚自己根本一點勝算也沒有,雙方的層級差得太多了。
但…
「如果你以為我會什麼都不做就束手待斃的話,你就大錯特錯了!」亞斯塔祿大吼著,他一手拔出了腰間配戴的手槍,另一手則是替自己點起了最後一根香菸。
抱歉啦,小姐,本大爺和妳簽下的契約…恐怕是要提早終止了,真是的,百年前的那一晚妳沒能下死手,所以這次妳可千萬要把這傢伙好好鎖回棺材裡,別再讓他跑出來了啊,亞斯塔祿暗暗想著,他叼著香菸猛吸了一口,接著扣動了扳機。
幾聲槍響後,伴隨著彈殼落地的清脆聲,巷子裡重歸平靜,除了大雨降下時的淅瀝聲外,再無其他聲響。
○
幾天後。
在暗宅內(nèi),黑羽璃正和往常一樣坐在大廳裡,在她的面前擺著別西卜和瑪巴斯從各個使魔那收來的「租金」,這些都是他們用來支付自由的代價,而這些租金的種類可多了,除了常見的金銀財寶外,甚至還有不少稀奇的東西,例如:一柄長度近兩米,需要兩個成年人合力才扛得動的陳舊巨劍;一套嚴重破損,但卻微微泛著白光的騎士盔甲;一把有著蓮花狀的刀萼,刀鞘上卻綁滿鎖鏈的武士刀。瑪巴斯甚至還看到一副醜不啦嘰的木質(zhì)面具,本來這東西是沒有絲毫特別的,但是當他的手指不經(jīng)意碰觸到這個面具時,瑪巴斯的心裡立刻升起一股非戴上這個面具不可的衝動,也幸虧他的意志力足夠堅強,才沒有被那股衝動牽著鼻子走,否則會發(fā)生什麼事還真說不準,也讓瑪巴斯不得不感嘆,這黑羽璃的人脈實在極廣,別說是黑白兩道通吃,根本已經(jīng)是在陰陽兩間都能橫著走的程度了。
當然,這幾天下來瑪巴斯也不是只負責當個討債小弟而已,透過觀察別西卜和這些使魔的互動,瑪巴斯大致上已經(jīng)搞懂這群人的運作模式了,負責下命令的依舊是坐鎮(zhèn)暗宅的黑羽璃,而執(zhí)行者則分為兩類,一個是如瑪門與別西卜這樣代表各自原罪的七大罪,另一個則是和自己一樣的七十二柱魔神。
七大罪由於本身具有各自的天性,如貪婪、嫉妒、暴食等,相當容易吸引到有相同性格弱點的人類,可以替暗宅提供穩(wěn)定的客源量;而七十二柱魔神雖然也有滿足人類欲望的能力,但比起吸引那些人類上門賣掉自己的靈魂,七十二柱魔神更多是作為黑羽璃佈在外界的眼線活動的,除了可以預(yù)防像之前"憤怒"失控的情況重演外,也能替無法外出的黑羽璃收集情報,或是搜刮各種用來交易的籌碼,這樣既能讓她保持充足的貨源,也能隨時因應(yīng)外界的變化調(diào)整策略。
這麼看下來,瑪巴斯不禁對那位小姐有些改觀了,畢竟光是要在人類中操作這一套規(guī)則都不容易了,而黑羽璃居然能把這七十二加七個身懷異能的使魔治得服服貼貼的,顯然是已經(jīng)把這套規(guī)則玩得滾瓜爛熟了,比起用惡魔或魔鬼什麼的來稱呼她,瑪巴斯認為黑羽璃更像是一個精明的商人,只不過她交易的東西和普通人想的不太一樣罷了。
「幹得不錯,這些東西我都鑑定過了,它們的價值確實足夠用來支付在外界生活所需要的代價,辛苦你們了,這樣一來我可以有好一陣子不用操那些傢伙的心了。」黑羽璃放下了最後一件租金──一只外殼上有著紅白相間的傘型標誌的小鐵盒──後,接著抬頭朝眼前的兩人微笑說道。
「沒什麼,屬下只是完成小姐吩咐的事情罷了,而且真正的功勞並不在我,若不是有瑪巴斯協(xié)助的話,事情也不會進行的這麼順利。」別西卜行了個禮後說道。
黑羽璃聞言則是莞爾一笑,饒有興味地看著瑪巴斯說道:「這樣啊,看來你的能力覺醒的比我預(yù)想的還快呢,如何?還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妳隨便讀一下我的心不就知道了嗎?」瑪巴斯則是沒好氣地回答道,黑羽璃聽聞後卻也沒有不高興,反倒像是十分滿意似的,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不過…你似乎拿了一些不屬於你的東西回來啊,我記得是讓你跟別西卜去收租金,但可沒說你能從中獲利哦。」黑羽璃瞇著眼問道,瑪巴斯一聽則是忍不住咋舌,果然還是紙包不住火,該來的總會來啊。
「呿,妳還真是個小心眼的魔女啊,算了,就還妳吧,反正也只是根破拐杖罷了。」瑪巴斯碎念道,將他原本打算藏起來好好研究一番的枴杖拿出,黑羽璃見狀輕輕彈了個響指,接著那柄拐杖立刻自動飛到了她的面前,隱約中,似乎還能看到幾縷淡淡的絲線在她的指尖閃動。
「等等,這個是…」黑羽璃本還一派輕鬆的,可當她的手指一碰到這根拐杖的瞬間,一絲奇特的悸動忽然從拐杖上傳來,讓黑羽璃不由自主感到一陣心悸,她已經(jīng)好久沒體會到這種感覺了,而距離現(xiàn)在最近的一次,則是數(shù)百年前那個血月籠罩的夜晚。
「你是從哪裡拿到這根拐杖的?」黑羽璃收起了笑容,面色罕見嚴肅地問道。
「從瑪門的金庫裡幹來的,怎麼?這東西對妳很重要嗎?」瑪巴斯隨口說道,他並沒有將拿走拐杖的真正意圖說出來,反正黑羽璃隨隨便便就能看穿自己的心思了,說不說也無關(guān)緊要,只是讓瑪巴斯不解的是,黑羽璃的反應(yīng)為何會如此激烈,就好像…好像看到了什麼不該出現(xiàn)的東西一樣。
「立刻把這東西放回去,現(xiàn)在馬上!」正當瑪巴斯還疑惑時,黑羽璃忽然發(fā)出低吼,她直接一把就將那根拐杖扔向了瑪巴斯,猝不及防下,瑪巴斯當場就被打了個正著,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搞什…?!」瑪巴斯正想破口大罵,然而黑羽璃卻完全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她一揮手直接就將瑪巴斯送到了外界,一條正下著傾盆大雨的街上。
做完這一切後,黑羽璃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回椅子上,方才的那股悸動還殘留在她體內(nèi),讓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煩躁地在桌旁不停來回踱步著。
「出了什麼事,小姐?難道說那根拐杖有什麼問題?」別西卜見狀連忙問道,他已經(jīng)好久沒看到黑羽璃露出如此焦躁的模樣了,身為服侍她多年的使魔,別西卜立刻便嗅到了不尋常的感覺,那是一種山雨欲來的預(yù)覺,一種看著風(fēng)暴逐漸逼近的不安感。
「亞斯塔祿失蹤了。」然而黑羽璃卻沒有正面回答別西卜的問題,而是忽然沒頭沒腦地丟了這麼一句話出來,讓別西卜一時間反應(yīng)不過來。
「抱歉,小姐,妳說什麼?」
「我說亞斯塔祿失蹤了。」黑羽璃再說了一遍,這次別西卜確定自己沒聽了,黑羽璃的表情也不像在開玩笑,但這個結(jié)果卻讓他難以置信,雖然是不同體系的使魔,但身為鼎鼎有名的「地獄大公」,亞斯塔祿的名號別西卜還是時有耳聞的,雖然在過去他們並沒有真刀實劍的動過手,但亞斯塔祿的實力就連別西卜也不敢小看,甚至別西卜還暗自評估過,在如今他們都是使魔的情況下,自己的實力或許還要略遜亞斯塔祿一籌,而如此強大的一個傢伙居然失蹤了,這樣的事情簡直不可能。
「覺得不可能對吧?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那傢伙雖然是個狂妄又驕傲的自大狂,但我從沒質(zhì)疑過他對我的忠誠,他也不曾對我的召喚視而不見過,更不用說是像現(xiàn)在這樣失蹤好幾天了,我甚至連他的存在都感應(yīng)不到,而這…已經(jīng)是我失去的第六個魔神了。」黑羽璃嚴肅地說道,她輕輕一揮手,一旁牆上的帷幕立刻自動掀開,露出了一幅刻有七十二個造型各異印記的石板,這些印記都散發(fā)著淡淡的微光,每一個印記都代表著一位與她簽定了契約的使魔,黑羽璃對於這些使魔有著完全的操縱權(quán),就如同她剛才直接將瑪巴斯送出暗宅一樣,只要黑羽璃想的話,她也可以隨時將他給拉回來,只不過那通常是在這些使魔無法履行契約的時候才會這麼做。
七十二柱魔神同時在線的陣容看上去煞是驚人,然而別西卜卻敏銳的注意到了,代表著亞斯塔祿的第二十九個印記居然是漆黑一片的,而除了他之外,還有其餘五個印記也是呈現(xiàn)了同樣的情況,不用說,顯然也全都是失去聯(lián)繫了。
「一個月內(nèi),我連續(xù)失去了七十二柱神中的六柱,別西卜,你怎麼看?」黑羽璃沉聲問道。
「難道是叛變?」別西卜喃喃自語著,但他很快便推翻了這個想法,畢竟他自己就是使魔的一員,他很清楚在受到契約約束的前提下,任何向黑羽璃宣誓效忠的使魔都是無法叛變的,而且也沒有叛變的必要,因為黑羽璃和他們立下的契約可以說是優(yōu)惠極了,只要偶爾替她跑跑腿,弄來點她需要的東西就可以換到在人間自由生活的權(quán)利,如此優(yōu)渥的條件對於這些在地獄被關(guān)到都快悶出病的惡魔來說可是比任何靈魂都還要有吸引力的,因此就更沒有叛變的理由了。
「不是集體叛變的話,那麼導(dǎo)致使魔大量消失的可能性就只剩下一種了,有人正在獵殺他們。」別西卜面色凝重地說道,但這又牽扯到另一個耐人尋味的問題,誰有這樣的本事?
按照過往的交手經(jīng)驗來看,不管是民間的獵人協(xié)會,還是正規(guī)的教廷驅(qū)魔人,都是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nèi)迅速消滅掉六個使魔的,誠然靠著超絕的意志力和大量事前準備,一個凡人也確實有消滅掉一個惡魔的能力,但俗話說的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些惡魔各個可都是精通算計與詭計的老狐貍,是不可能就這麼傻傻踩進你事先畫好的驅(qū)魔陣或是喝下你混在啤酒裡的聖水的,那是少數(shù)過度自信的蠢蛋才會犯的低級錯誤,不,真正動手的肯定另有其人。
「還是說…是教廷的異端審判者又出動了嗎?」這是別西卜所能想到的最壞可能,但黑羽璃聞言卻是搖了搖頭,說:「不,教廷的傢伙雖然愚蠢,但他們可不傻,這班瘋子有多危險,他們是再清楚不過了,除非今天真的面臨到重大危機,不然教廷是不會隨便讓這些傢伙出馬的,否則估計危機還沒解除,光是他們自己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先被綁上火刑柱了。」
「這麼說也有道理,但若不是教廷的話,那我就真的想不到還有誰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nèi)連續(xù)幹掉我們六個人了。」別西卜想了想,最終還是放棄了思考。
「關(guān)於這個,我倒是有些想法…」黑羽璃沉吟道,想起了方才所看到的那根拐杖,嘆,當初她認為以瑪門的個性,肯定會把這玩意兒給收好的,想不到還是算錯了啊,又或者說是瑪巴斯的能力太過強大,一眼就看出這根拐杖的真面目了嗎?
但不論黑羽璃怎麼猜想,結(jié)果都是不變的,那就是過去因為自己一時心軟所欠下的債,總算是到了該償還的時候了。
「別西卜,你聽過血獄領(lǐng)主的傳說嗎?」
「妳說那個為了逃避死亡而不惜獻出心臟的怪物?我記得他不是在幾百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嗎?而且還是小姐妳親自動的手。」別西卜詫異道。
「不,他還活著,為了拿回百年前被奪走的東西,那個男人回來了。」黑羽璃嚴肅地說道,她下意識地伸手摀住了胸口,隱約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那跳動著,讓她忍不住緊抿起了嘴唇。
「別西卜,準備一下,該出動了。」
「是,請問小姐的命令是?」
「去幫瑪巴斯一個小忙吧,不出意外的話,他應(yīng)該要出意外了。」
○
而另一邊,被黑羽璃丟到外界的瑪巴斯正一邊走在街道上,一邊不爽的碎碎念著,媽的,那個翻臉比翻書還快的魔女,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非要回應(yīng)那傢伙的召喚不可,雖然能來人間透透氣是不錯,但瑪巴斯可不打算像別西卜一樣當條乖乖聽話的狗,一想到還要像這樣被那個女人呼來喝去不知道多久,瑪巴斯就感覺頭痛了起來,相比之下,待在地獄反而好多了,就只是不怎麼自由就是了…
當然了,抱怨歸抱怨,但瑪巴斯身為使魔,主人的命令還是必須執(zhí)行的,因此哪怕心裡再怎麼不爽,瑪巴斯也只能聽黑羽璃的命令,乖乖把這根破拐杖送回去,而不巧的是,天空在此時居然下起了傾盆大雨,讓瑪巴斯原本就惡劣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了。
瑪巴斯可沒有淋雨的興致,循著腦海中的記憶,瑪巴斯找了條小巷便打算抄捷徑過去,愈快把黑羽璃交代的事情完成,他就能愈早回家睡大覺,想到這,瑪巴斯的腳步就忍不住加快了起來,一頭鑽進了漆黑的小巷裡。
深夜的巷道比起白天時更加乏人問津,而且似乎是因為大雨的關(guān)係,原本就悶熱的巷子裡居然飄起了白煙來,讓裡頭的溫度變得更加燠熱,瑪巴斯見狀眉頭一狀,但他也沒多說什麼,逕自就穿過眼前的煙霧走入了巷子的深處。
巷道裡安靜無比,除了雨珠敲打在地上的聲音外,瑪巴斯所能聽到的就只有自己的腳步聲了,如此靜謐的氛圍本應(yīng)該是令人平靜的,但不知為何,瑪巴斯的眉頭卻是愈發(fā)深鎖,他的腳步也愈走愈快,到最後已經(jīng)幾乎是跑了起來。
自己明明已經(jīng)盡可能低調(diào)了,但想不到麻煩還是這麼快就找上門了啊,瑪巴斯暗暗想著,他是不怕有人找碴,但萬一他們的打鬥引來教廷注意的話就麻煩了,既然對方還不打算現(xiàn)身,那瑪巴斯也不急著現(xiàn)在動手,索性就將他引到巷子的深處,這樣一來不論他們怎麼打怎麼鬧,也不用擔心會吵到其他鄰居了,而且就算到時候打起來一不小心弄得滿地都是血,那些傢伙也只會把這當成是幫派火拚後的現(xiàn)場,而不會懷疑到他們頭上來。
「別躲了,出來吧,你應(yīng)該也等得不耐煩了吧?」見已經(jīng)走到足夠深的地方了,瑪巴斯忽然停下腳步,接著頭也不回地說道。
「……」無人回應(yīng),但巷子裡的霧似乎變得更濃了,還帶著一股淡淡的鐵銹味。
「如果你不打算現(xiàn)身的話,那我可要閃人了,我的事情還很多,沒空在這裡陪你耗一晚上。」瑪巴斯不耐煩的說道,一臉嫌惡地將飄到臉上的濃霧揮開,而就在這麼一揮手間,瑪巴斯的面前忽然多出了個人影,一個穿著連身帽T,將半張臉都遮住的人影。
「你是怎麼發(fā)現(xiàn)我的?」那人冷冷問道,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應(yīng)該是個男性。
「沒那麼難,我的鼻子可是很靈的,你就算藏得住身影,但那股臭味可是藏也才不住的。」瑪巴斯笑了笑,挖苦地說道:「誠心建議你,換個牌子的沐浴乳吧,你身上的味道簡直臭得連蒼蠅都不想靠近啊。」
「你敢嘲笑我?不過只是條低賤的野狗罷了!」男子聽完先是一愣,接著忽然面露兇光的低吼著。
「省省吧,你不也是聽從某人的命令才會出現(xiàn)在這的嗎?從這點來看,我們倆可是半斤八兩的,都是條聽命行事的狗。」瑪巴斯冷笑道,他一手將拐杖放在身後,另一手則朝男子勾了勾手指:「好啦,閒聊就到此為止了,雖然我很好奇你的來歷,畢竟一個凡人會有這麼重的血腥味實在少見,但遺憾的是我現(xiàn)在很忙,就讓我很快揍你一頓,然後回去辦正事吧。」
「凡人?你居然…敢說我是凡人?!」奇怪的是,瑪巴斯的話才剛說完,男子不知怎麼的忽然勃然大怒,他伸手一把揭開了自己的帽兜,露出了一張蒼白的面容,以及一對猩紅的眼睛。
「你的氣色真差,平常沒怎麼曬太陽嗎?」瑪巴斯皺眉道。
「哼,想耍嘴皮子就趁現(xiàn)在吧,因為我很快就會讓你再也吐不出任何一個字了!」男子怒極反笑道,他腳底一蹬,整個人立刻就朝瑪巴斯撲了過來,而瑪巴斯也不退讓,他本來就因為莫名其妙被黑羽璃趕出來而憋了一肚子火,眼下正好有個不識相的傢伙自願送上門當沙包,他樂都來不及了,更何況,這可是個測試自己能力的好機會啊。
「野狗,告訴我你的主人在哪,我可以大發(fā)慈悲留你一條全屍!」男子大吼著,五指成爪就朝瑪巴斯迎面抓來,但他早已看穿了這傢伙的想法,只是側(cè)身一扭,瑪巴斯便躲開他那撕裂空氣的爪子,還趁機一拳轟在了對方的肚子上,一陣爆響,男子立刻被瑪巴斯揍得向後翻倒在地,還從嘴裡吐出了一大口血來。
「你的廢話太多了,而且你把我當什麼了?以為問什麼我都會回答嗎?」瑪巴斯冷冷說道,看著男子搖搖晃晃從地上爬起,接著居然像沒事似的又朝自己衝了過來,瑪巴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不對勁,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瑪巴斯冷靜地觀察男子的動作,雖說單論力氣和速度的話,那傢伙確實都還在自己之上,但靠著看穿想法的能力,瑪巴斯輕鬆就躲過了男子的每一次攻擊,並且在錯身的瞬間予以反擊,可怪就怪在這,自己的拳頭明明確實打到他了,甚至有幾下,瑪巴斯可以確定連他的骨頭都打斷了,但那傢伙卻還有辦法一次次爬起來,彷彿這幾下不痛也不癢似的。
「你…不是人類對吧?」在不知第幾次將男子打倒後,瑪巴斯終於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傢伙絕對不是人類,也不是和他一樣有著人類之軀的使魔,不,都不是,這傢伙顯然是某種更可怕的存在。
「人類?別把我和那些脆弱的傢伙混為一談了,那些傢伙不過只是食物罷了,而我,可是凌駕其上的存在!」男子大吼著,他一拳筆直打向了瑪巴斯,當然這一下也在他的預(yù)料之中,瑪巴斯側(cè)身一閃就躲過了這一拳,然而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卻是瑪巴斯沒想到的了。
只見男子一拳轟進了瑪巴斯身後的牆上,不是打穿,也不是打垮,而是整支手臂從指尖到肩膀都穿入了牆中,就彷彿是熱刀切奶油一般,瑪巴斯當場就看傻了,這是什麼樣的力量啊?不,這已經(jīng)超越瑪巴斯對力量的認知了,而且看那傢伙一臉輕鬆的模樣,就好像這一拳不過只是隨手就能做到的一樣。
「看清楚了,這就是曾經(jīng)支配了這個世界的,我們一族的力量!」男子大吼著,他直接大手一揮就將整面牆給掀倒,大量的水泥碎塊頓時如雨點般朝瑪巴斯飛去,逼得他只能連忙向後退去,但即使如此,他的身體也依然被噴濺的碎塊劃開了無數(shù)道口子來,腳步也跟著一滯。
趁著瑪巴斯露出破綻的空檔,男子直接一個閃身來到瑪巴斯身後,瑪巴斯才剛回頭,男子的拳頭便已經(jīng)轟在了他的臉上,瞬間一股難以想像的巨力襲來,當場就將瑪巴斯轟飛了出去,碰的一聲撞在了水泥牆上。
這一下瑪巴斯可傷得不輕,他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彷彿都要散架了,一邊的眼睛更是整個被打裂了,讓他的視野直接黑了一半,但男子卻完全沒給瑪巴斯喘息的空檔,趁著瑪巴斯動彈不得時,他直接一個箭步上前,啪啪幾聲就將瑪巴斯的四肢骨頭全給打斷了,接著又從地上抄起一截鋼筋,噗哧一聲就刺穿了瑪巴斯的肚子,將他整個人釘在牆上。
「就這?那位大名鼎鼎的魔女麾下的使魔,就只有這種程度嗎?真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失望啊!」男子不屑道,他一手掐住了瑪巴斯的脖子,只要稍微一用力,這傢伙的氣管隨時就會被扯斷。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的主人在哪?回答我,我就賞你一個痛快的死法。」男子冷冷問道,見瑪巴斯張口似乎想說什麼,他於是稍微放鬆了手上的力道,卻不想從瑪巴斯口中吐出的並不是他想知道的答案,而是團混雜著內(nèi)臟碎塊的污血。
「你去死吧。」瑪巴斯氣若游絲的說著,男子聞言倒是出奇的沒有發(fā)火,只是一臉無奈的聳了聳肩,抓著瑪巴斯的手一用力,便打算將他的脖子整個扯爛。
或許是最後的迴光返照,又或許只是瑪巴斯單純不爽這傢伙而已,眼看著他的指甲都嵌進自己的肉裡了,瑪巴斯依舊拚盡全身的力氣揮出最後一擊,但他揮出的卻不是自己的慣用手,因為那支手臂的骨頭早已整個粉碎性骨折了,想動也動不了,不,瑪巴斯揮出的是他拿著拐杖的那支手,就這麼直直朝男子的腦袋揮了過去。
瑪巴斯本來對這一擊是不抱有太多期待的,因為他受傷實在太重,這一擊根本揮不出多少力量,他只是想至少在死之前多揍這傢伙幾下而已,但奇特的是,就是這看起來傷害性不強但侮辱性極高的一擊,居然讓方才被打了好幾十拳都沒吭過一聲的男子發(fā)出了慘叫,他摀著被打中的部位向後退去,口中不停發(fā)出歇斯底里的大吼。
「搞啥?」瑪巴斯瞪大了眼睛,只見男子剛才被打中的部位忽然竄出了一道火焰,火焰劇烈的燃燒著,將男子的半張臉幾乎是在一瞬間就燒成了焦炭,而另一半的皮膚也在高溫下迅速脆化,露出了底下的血肉組織來,痛得他發(fā)了瘋似地大吼著。
「這、這到底是…」瑪巴斯不解,他不過只是用拐杖敲了這傢伙的腦袋一下而已,但效果卻出奇的好啊,等等,那根拐杖!瑪巴斯心頭一凜,連忙低頭看向了手中的拐杖,它還是一副破破爛爛的樣子,並沒有突然變成什麼帥氣的神兵利器,可在拐杖那陳舊的表面上,居然冒出了一道道金色的紋路來,那些紋路密密麻麻,有的是單純的符號,也有的是瑪巴斯所看不懂的文字,但就算他看不懂也無所謂,只要知道這玩意兒能傷到對方就行了!
「你做了什麼?不可能!像你這種低階的使魔根本不可能傷得了我,我的身上可是有著吾主賜與的恩典,你是不可能傷到我的啊!」男子不敢置信地大吼著,而瑪巴斯雖然也搞不清楚狀況,但他依然反射性地握緊了那根拐杖,接著使出吃奶的力氣就往男子衝去,後者見狀,也立刻嘶吼著衝上來,彷彿恨不得將他撕成碎片一般。
「到此為止了。」但就在雙方即將交鋒之際,一陣女聲忽然響起,下一刻瑪巴斯和男子的動作立刻僵在了原地,隱約中,在他們的身上似乎還能看到無數(shù)淡紫色的絲線纏繞著,而這些絲線的源頭則是來自正站在巷子的另一端,神情嚴肅的黑羽璃手中。
「別西卜。」 「遵命,小姐。」
見兩人都動彈不得後,黑羽璃立刻對身後的別西卜下令,後者聞言後也不廢話,他拔出了一柄鋒利的枴杖劍,接著便朝男子緩緩走去,人還未到,從劍尖上滲出的殺氣就已經(jīng)讓男子不由自主嚎叫了起來,這傢伙…真的會殺了自己!
「主人救我!那個女人就在這裡,我找到她了!主人救我啊!」情急之下,男子也顧不得別的了,他扯開喉嚨就放聲大吼了起來,別西卜見狀驚覺不妙,他腳底一點便用更快的速度朝男子衝去,手中的劍鋒同時化為一道寒芒刺出。
但別西卜終究是慢了一步,這本該是見血封喉的一劍並沒有如願刺中男子,而是被一支手在中途給攔下。
「你…」瑪巴斯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名從霧中現(xiàn)身的少年,他的皮膚蒼白,一頭瀑了數(shù)百年的長髮凌亂地批在身後,配上少年一身華麗的衣著,就如同中世紀的貴族一般。
「果然是你…」別西卜也瞪大了眼睛,本來他還以為黑羽璃所說的都只是傳說罷了,可當親眼看見少年只用兩根手指就擋下自己的攻擊後,別西卜現(xiàn)在信了,黑羽璃所說的,全是真的!
看著兩人兀自震驚的模樣,少年似乎也有些不耐煩,他夾著劍的手指輕輕一用力,只聽見喀的一聲金屬脆響,別西卜的枴杖劍立刻應(yīng)聲斷成了兩半。
「夠了,別西卜,快回來!」黑羽璃大喊道,別西卜聞言也不戀棧,他果斷向後一蹬,同時順勢伸手搭在了瑪巴斯的肩上,便將他從前線給拉了回來,而少年見兩人逃走也沒有追擊的打算,他甚至連正眼瞧兩人一眼都沒有,因為這兩個傢伙,根本就脆弱得不值一不哂。
自始至終,少年的注意力都只放在一個人身上而已,那個在百年前狠心奪走他重要之物,並將他關(guān)入石棺沉進海底的人,而那個人,此刻就在眼前。
「妳知道嗎?這幾百年來我一直反覆不停思考,思考著如果我還有機會再見妳一面的話,到時該說些什麼才好。」少年微笑道,他伸手輕輕搭在了男子的頭上,這傢伙還以為自己終於得救了正要鬆一口氣時,從少年的手中卻忽然燃起了一縷血色的火焰,男子甚至連吭聲或哀號的機會都沒有,一瞬間就被這血色的火焰燒成了灰燼,接著少年一甩衣袖,就在四散的流焰與灰燼中走到了黑羽璃面前。
「那麼結(jié)果如何?在這百年的沉睡裡,你想到了嗎?」黑羽璃只是平靜的問道。
「沒有,因為再多的辭彙都無法形容我此刻內(nèi)心的感覺,但有一件事是我肯定的。」少年微笑道,他牽起了黑羽璃的手,然後躬身在她的手背上輕輕一吻:「妳還是和以前一樣美,不,現(xiàn)在的妳甚至比以前更美了。」
「而你也還是和以前一樣,對所有的生命都是如此漠視啊,就連自己的部下也不例外。」
「漠視?不,我只是收回屬於我的生命罷了,是我賜予了那些傢伙重生,因此他們的生命本就是我的,我自然有隨時收回的權(quán)力。」少年冷笑道,他一抬手,一陣血焰頓時從他腳邊竄出,接著在他的掌心迅速匯聚成了一枚腥紅色的晶狀物。
「這是…血核?你已經(jīng)重新凝聚出血核了嗎?」黑羽璃吃驚的問道。
「沒錯,這還要多虧妳當初沒有補上最後一刀,否則我不知道還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取回力量。」少年微笑道,他猛力一握,那枚晶狀物立刻應(yīng)聲碎裂,化為點點的血光飛入少年體內(nèi)。
「雖然還差了一點,但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是近乎不死的存在了,只要跨出那最後的臨門一腳,那麼我就能真正踏入不朽的領(lǐng)域。」少年認真說道,他暗助了黑羽璃的肩膀,臉上的表情充滿著難掩的興奮。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回來我身邊吧,黑羽璃,我將賦予妳和我一樣的永生,如此一來,我們便能再像以前那樣了,不,我們甚至能做得比以前更好,我的力量加上妳的魔力,我們將能支配整個世界!」少年振臂高呼道,但黑羽璃的臉上卻絲毫沒有波動,依舊是面無表情的說道:「我拒絕。」
「妳說什麼?」
「你太小看獲得力量的代價了,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為了得到現(xiàn)在的力量,我已經(jīng)付出太多代價了,而且這個世界早已和過去不同,屬於神和魔的時代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現(xiàn)在是人類的時代,神蹟與巫術(shù),祈禱與詛咒,這些東西終將慢慢被人們淡忘,就和你我一樣。」黑羽璃淡淡說道。
「然後呢?難道妳就打算眼睜睜看著這一切卻什麼也不做嗎?況且人類有什麼好的?他們身體脆弱,意志脆弱,除了靈魂還有點價值外可以說是一無是處,難道妳就這麼喜歡人類,喜歡他們到願意放棄整個世界、放棄永生的程度嗎?」少年大吼道。
「我簽了契約。」然而面對少年的憤怒,黑羽璃只是輕描淡寫地回答,這讓少年更加難以接受了,身上也逐漸燃起了血焰。
「我懂了,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人類吧?就和百年前妳為了遵守與那個人類的愚蠢約定而背叛我一樣,現(xiàn)在妳也因為同樣的原因,而不惜和我作對嗎?」
「不,我想你還是沒聽懂啊,我並不是因為誰而站在這裡,我會出現(xiàn)在這的理由只有一個,就只有一個簡單的理由。」看著少年身上的血焰愈燒愈旺,黑羽璃也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她的眼中閃過一道紅光,指尖上的絲線也一根根撩動著。
「我是叫你別來擾亂我們的安寧,要是你敢說辦不到,我現(xiàn)在就把你殺死!」黑羽璃冷冷說道,少年聞言先是一愣,接著忽然摀著額頭狂笑了起來。
「妳說要殺死我?呵呵,有趣,有趣!別以為我不知道,在暗宅裡妳或許無所不能,但在外界,妳也不過只是個普通人罷了,一個無法使用出力量的普通人!」少年低吼道,他一把抓住了黑羽璃的手腕,後者還想用絲線試圖纏住他,但少年只是燃起血焰一燒,輕鬆就將那些絲線給燒斷了。
「小姐!」別西卜見狀,連忙想上前救駕,可那陣血焰彷彿有著生命般,別西卜剛想上前,血焰便從他的腳邊竄出,化為一道高聳的火牆阻擋他前進。
「所以,你打算現(xiàn)在殺了我嗎?」看著眼前滿臉殺意的少年,黑羽璃依舊是平靜地問道。
「不,我不會殺妳,正好相反,我會讓妳活下去,因為我太愛妳了,愛到無法自拔的程度,就算妳曾經(jīng)親手挖出我的心臟,我也不會對妳動手的。」然而少年卻忽然鬆手了,他放開了黑羽璃後抓著斗篷一捲,那遍地的血焰立刻迅速熄滅,連一點痕跡也不留,接著少年也不看三人一眼,轉(zhuǎn)身就走。
「你要去哪?」黑羽璃問道。
「回去屬於我的領(lǐng)地,我今天來本就是打算見妳一面而已,並沒有其他的意思,既然目的已經(jīng)達成,那我就該回去了,畢竟,領(lǐng)主可不能離開他的領(lǐng)地太久啊。」少年笑道,他單手一招,四周的濃霧立刻聚攏在他身上,讓他的身影變得忽隱忽現(xiàn),彷彿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能再見到妳我很高興,而且也讓我更加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即使過了這麼久,我對妳也從來沒有變過,等著我吧,黑羽璃,我一定會讓妳也得到永生的,這樣一來,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少年說著,他的身影早已隨著濃霧的消散而消失,但他的聲音卻依舊在巷道裡迴盪著,如同夜幕下在獵物身邊振翅徘徊的蝙蝠般,久久不散…
【封面】
下集預(yù)告:血債血償
「獻上你的生命吧,螻蟻們,你們只配匍匐在我的腳下!」
「為了人類,就這一次,讓我和妳合作吧。」
「喂,沒我的允許,可不準你隨便接近小姐啊!」
「呦,小黑,這傢伙就是目標了吧?只要幫妳把他打飛就行了吧!」
「對我,你可曾後悔?」
「對妳,我不曾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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