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C預警
「那麼,瑞希你想和我『說』些什麼呢?」
幾乎是在門關上的那一剎那,類一改剛剛的稱呼方式和自身那有些輕浮的語氣,對目送まふゆ等人離開的瑞希詢問。他的聲音此時正表現出與往常不同的謹慎和沉著,沒有一絲急躁,所以能夠簡單察覺他並不是急於想聽到答案,只是算準了開口的時間。
類和瑞希,他們兩個之所以能互稱為好友其中一個原因自然是認識的時間,但最主要的,還是有所共鳴的思考和互相認定對方是可以放心傾吐許多事情的信任。
為了不在進行重要談話時被旁人干擾或被自己敏銳的夥伴們發現,他們會刻意在說話時替換某些字詞,好讓對方能意識到。而瑞希剛才就是這樣。
如果他想要的只是和老朋友敘舊、講點路上發生的趣事那樣的談話,那他就應該會說「我還想再跟類聊一下」之類的話,但他剛剛所說的卻是「我還想再跟類說點話」。這只是很細微的一個用字遣詞的改變,但聽在與瑞希有著多年默契的類耳中,就是會鮮明的像是用螢光筆畫過了記號。
「在正式開始之前,你先幫我更改一下雪等會身體檢查的設定。檢查用的機器人你是可以從這邊進行遠端操作的,沒錯吧?」
「是沒錯,但如果是太複雜的事我會建議直接請我們這邊的LUKA去操作或拜託Leo/need會比較好。」
「其實正確來說不算是檢查身體……」
瑞希欲言又止的狀態類並沒有少見,但通常會為了掩飾而搭配著剛好的笑容,像這樣無法良好穩住嘴角上揚程度的情況就連類都不常看到。
「我需要你幫我用掃描去檢查雪的腦部正中央部分,她的大腦的那個位置有裝設一個裝置。」
瑞希一邊說明,一邊從腰間的小包拿出一個裝有晶片的迷你塑料盒,交給類。
無需多問,類也知道這張晶片裡裝的是專門用來檢查瑞希所說的裝置的程式。
「如果偵測到它有任何損壞或問題就直接告訴我,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瑞希一直想裝的輕鬆,但卻完全沒有收住自己眼曈中的嚴肅和認真,使得類感到更不對勁,他因此開始重頭仔細思考。
老實說瑞希的要求並不困難,卻讓類格外疑惑。
雖然自己專精的並非人體和醫術,但為了讓這個樂園的各項功能更加完備,他還是多少有學一些。
大腦植入式裝置,這在世界變成這種狀態之前早已是非常普遍的東西,但所擁有的功能大多都停在讓病人恢復身體控制機能,因為記憶和情緒會涉及道德倫理方面的問題。可說到腦部正中央,最直觀會想到的就是負責情緒、行為及長期記憶的邊緣系統。
如果是想確定是否有受損,那到還勉強可以不去過問,但瑞希要求的卻是得知位在那裡的某樣裝置是不是有出問題。
類唯一知道會在邊緣系統有被植入特殊裝置需求的就只有一種身分的人,因為他們就是為了滿足某些人的要求才得以誕生,本身就是道德倫理方面被爭論最多的存在。
他之所以能知道這種被政府完全保密的存在,是因為在Wonderlands×Showtime的主要成員中就有這麼一個人,而她現在正被類派去探查之前發現的另一座廢棄都市。
「……這就是你要我把えむくん暫時先派出去的原因嗎?」
在聽到えむ的名字的瞬間,瑞希一直勉強保持的微笑立即消失,皺起的眉頭和握緊的雙拳清楚的表達出他那彷彿貫穿身體的痛苦。
看著瑞希微微顫抖的唇,他能輕易想像為了開口他耗費了多麼龐大的心力。
即便這是類早已知道的事,但要他一次次提起還是很難受。
「沒錯,因為我不能保證雪和えむちゃん見到面之後,她會有怎樣的反應。照理來說,只要裝置正常運作,她就甚麼都不會想起來,但我還是必須以防萬一,因為這可能會動搖她目前的精神狀況……不過,說到底,只是我太戀舊罷了。」
「是嘛。」
瑞希的應答讓類不禁沉下臉,因為他的話是在直接表明まふゆ確實是因為與えむ類似的原因才能誕生於世,而且都是經由瑞希之手。
他當然不會因此對瑞希發怒,因為他知道瑞希也只是被逼迫著行動的其中一員而已,但光是得知這種事還是讓他感到不悅。
不過類認為就算瑞希當時是憑藉自己的想法去做,他應該也不會想去責備他,畢竟這幾年他也承受得夠多了。
不斷對以前的自己感到自責,甚至打從心底否定自身的存在,然後逼著這樣的自己繼續活著,好好地看著過去犯下的錯(雖然那不全是他所做的)對他人造成的影響,以此為懲罰。
在類從冷凍睡眠中醒來之前瑞希就是一直抱持這樣的心態四處流浪的。
「我現在幫你設定。她們應該已經到B2了,想不被發現寧寧發現的話我這邊需要加快速度。」
「謝謝,類。」
「不用這麼客氣。」
類露出輕柔的微笑,他溫和的語氣讓瑞希也注意到自己差不多該放鬆下來。
緩慢地吐出一口氣後,瑞希也改回用平時的笑容去回應類。
「那麼,瑞希你主要想和我說的事什麼?」
類一邊說著,一邊坐上自己剛剛伸手拉開的電腦椅,食指輕點了下螢幕上的某個圖示,叫出負責醫護室工作的機器人們的操控介面。他修長的指尖在電腦鍵盤上迅速流暢的動作,敲擊按鍵的噠噠聲雖然不可能會有音調的差異,但若只是單看姿態和手部動作,確實與技巧純熟的鋼琴演奏家類似。
「司前輩剛剛有短暫忘記咲希ちゃん。」
仿冒的演奏戛然而止,瑞希的話讓類原本穩定作業的雙手停下了數秒,螢幕不再有文字輸出,只有一明一消的小線段在接下來文字要出現的地方規律的活動。
他可以聽到類輕微嘆氣的聲音,也就是說司況惡化的速度應該是比他預想中的要快。
見類不打算轉過頭,繼續動手設定醫護室的機器人,瑞希一不小心再次丟失了笑容。他走到房內其中一個檔案櫃前,從裡面的拿出一個厚重的檔案冊,並從中抽出最後幾張資料。
資料的右上角都印刷上一樣的名字,日期則是約一個月前。上頭清楚地記錄了有關那個名字主人的一切情報,像是性能、反應力、與加裝武器的契合度、因外出探索和抵禦外敵造成的損壞,以及因此而必要的修復。大多都沒什麼問題,外力造成的損壞也落在平均值,所以全都用黑筆簡短流暢的書寫上去。
可到了最後一張資料,就全變成了用紅筆不斷標記雜亂景象,添加注意事項的便籤甚至還貼了數張,像是不想遺漏任何一絲線索。
「果然沒有改善……機體易過熱、動作控制上出現延遲和異常,還有記憶體內資料缺失或損毀,司前輩無論哪一項都是越來越嚴重。」
「是啊,但在情緒表現和與VOCALOID們的配合卻是越來越好……都是多虧Crypton呢。」
終於按下最後一個鍵,弄好機器人設定的類用單手支著下巴,他垂下視線看著電腦桌上那遠比其他資料和設計圖都堆得要高的書本和檔案冊。這些東西都是類向其他組織借或買來的,內容多是戰爭時的各國軍方資料,為的就是尋找能解決司目前狀況的方法。
仿生人沒有真實的感情,這是看似不會改變的現況,但在戰爭中的某個短暫時刻卻實現了。
因為獲得的資料並不完全,所以無法確定這件事是從哪個國家、哪一天開始的,但確實在戰爭時有一種病毒程式在各國的仿生人軍隊之間擴散。
「Crypton」,這是日本軍方當時對這種病毒的稱呼類。
被Crypton入侵的仿生人其基礎驅動程式會被整個改寫,生成出與人無異的真實情感。雖然看似是好事,卻會但同時伴隨著記憶體內資料缺失或損毀、機體異常故障等各式問題,是一個帶有瑕疵的奇蹟。
更何況,初生成的情感在被迫相殺的戰場上不可能健全的發展。
扭曲、不穩定的感情波動,錦上添花的各種機體問題,導致了大量仿生人違抗命令,出現相殘的行為,甚至還有自殺舉動。這使得主要投入戰爭的數個國家的軍力大減,戰爭因此緩和。
與此同時,也不再出現擁有情感的的仿生人個案。
Crypton就像是達成了目的,所以轉身離去,完全的銷聲匿跡。
出現到消失的時間因為過於短暫,再加上明顯有人在背後操控,所以有關Crypton的研究資料並不多。
司的情況很明顯就是被Crypton入侵並改寫。
他是為了照顧體弱多病的咲希由天馬夫婦特別去訂製的,製造日期不明,但應該就是在戰爭時期,因為天馬家的長子就是因受戰爭波及而死的,而司現在的名字和外貌都是延續那個逝世的長子。再加上,咲希說自她有記憶開始司就是有情感的,而她是在戰爭正式開始的前幾年出生。
照這樣看,就算司不是軍用仿生人,他也有機會被Crypton侵入,因為他也經歷過Crypton擴散最嚴重的時期。
如果就這樣放著這樣的司不管,按照類所看到的紀錄去推測,他到最後不僅會無法正常記憶任何事,還會因為嚴重到無法修復的機體故障必須就這樣報廢。
可Wonderlands×Showtime是不接受喪失任何一員的,這是他們未說出口的默契。
「還是沒有線索嗎?那個存有Crypton原始碼的記憶體。」
「完全沒有……」
類的語氣和趴桌面的樣子將他鬱悶的心緒表露無遺,因為按照司惡化的速度來看,給予他的時間並不多。
類想要找到的那個晶片,從某方面來講根本是像都市傳說一樣的東西,僅僅只是有某個研究員在日記上表示製造Crypton的博士將這個記憶體交給了自己的女兒保護。沒有清楚的地點,也不知道那位博士的女兒到底是誰,就算記憶體真的存在,要找到也很費時。
得到之後,他想做的也不是簡單的事。
如果只是要讓司不再出現機體故障,只要像電腦一樣,將其清空,再重新導入可用的驅動程式就好,但若是這樣做就只會帶回一個仿生人。
現在存在於此的這個「天馬司」會永遠消失。這對類來說並沒有意義。
因為司本身基礎驅動程式的記錄被舊世代銷毀了,所以類打算解析Crypton的原始碼,分析出它對司的驅動程式做了什麼更改,以此保留生成的情感,改掉其中造成的各種錯誤。
在成功完成這些事之前,司只能靠著密集的維修和重新載入記憶來隱瞞自己的妹妹,在其他人面前盡量維持正常。這也是他不惜說謊也要離開Leo/need,選擇來到在科技方面有著最高水平的Wonderlands×Showtime的原因。
「抱歉,我這邊沒有想起什麼能幫上你的。」
瑞希將司的資料收回原處,不知道該做什麼的他只能伸手整理一下自己的披風。
「瑞希你不用道歉,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
「我知道,但是……」
「我並不希望你因為我突然想起過多『那個人』所知的事。我的好友是我從國中認識的『瑞希』,並不是『那個人』。」
類站起身,轉身再次與瑞希面對面,雖然因為想到司的事而出現的疲倦和憂慮並未消退,但臉上的笑容仍是看上去十分真誠,一點都不勉強。
瑞希因此感到不同於奏她們給予自己的安心,他搖搖頭盡量甩走腦中的負面想法,再次露出微笑。
逐步恢復的氛圍讓兩人的行動不再像是被鐵鍊綁住般沉重,他們按照每次見面的習慣,交換情報和確認需要的資源後,瑞希就在類的提醒下離開頂樓,去B2與待在休息室的奏和繪名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