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TH官方钱包

前往
大廳
小說

【晨露】第零卷宸翰宗 2 初入書閣

霜松茶 | 2022-12-17 00:00:00 | 巴幣 56 | 人氣 169

完結(jié)第零卷·宸翰宗
資料夾簡介
莫大宗主在前去收徒的路上,不小心撿到瀕死的女孩,從此魔生被攪得天翻地覆。

春暖秋涼,一歲已去,一歲又來。不知不覺,離羽和寒易天初登小恆山已經(jīng)過去了三個寒冬。

書閣內(nèi),羽正被莫宇帆抱在腿上,手把手地帶著寫字。

「師父,亞特族人後來怎麼了?」

下午時分,午後的陽光從竹幕後灑入,師徒三人在小恆山的書閣上午課。莫宇帆和羽兩人擠在一張案上,寒易天獨自待在一旁,正襟安座,目不斜視,不緊不慢地臨摹符文。

來到小恆山的第四年,莫宇帆終於正式讓兩個徒弟進(jìn)入書閣。

書閣是宸翰宗的核心,也是宸翰宗的開宗由來,但是內(nèi)部的景象卻讓人瞠目結(jié)舌。因為從來只有莫宇帆獨自使用,書和紙張丟的滿地都是,櫃子裡面橫的、直的、螺旋形疊成塔狀的,未看完的和記錄了一半的紙捲,有不少面朝下翻開躺著,欄桿上和地上都有。諾大的三層挑高建築物裡面,只有他們落座的地方清出一小塊空地,放了兩張讀書用的桌案,其餘的空隙都被過度氾濫的紙張?zhí)顫M。

第一次進(jìn)到書閣的時候,寒易天還茫然地問了句:「這邊地震了嗎?」

寒家的子弟如果在家這樣使用書閣,大概會被打斷手。

書閣的主人也不覺得尷尬,只是面色從容地尋了光照好的地方,掃開一塊空地,搬來兩張不知道從哪生出來的書案就算了事,絲毫沒有要整理的意思。

自從離開小玉峰,莫宇帆遊走四方,探訪各地的傳承碎片,並將尋獲的訊息帶回恆山。久而久之,恆山派就多了一個宸翰宗。書閣裡面大多是他的手札,其實不是什麼正式的紀(jì)錄,只是恆山的人已經(jīng)乾枯太久,久到他這麼點筆記都顯得珍貴,才特地給他開了一個宗派。

宸翰宗的創(chuàng)建是個意外,他的本意只是想遠(yuǎn)離小玉峰而已。

所以即使收了徒弟,他也不覺得有改變的必要。自己的書閣就是要用得開心,他平常想到什麼拿了就寫,魔力為墨,不是站著就是翹著二郎腿坐在欄桿上,根本不需要桌椅筆墨。書閣設(shè)置了特殊的結(jié)界,由他的魔力書寫的手札無法輕易被帶出去。搖搖欲墜的書櫃層層疊疊,因為曾經(jīng)多到放不下,還向上加疊了好幾次。

久而久之,兩個小孩兒也習(xí)慣了書閣的凌亂,甚至還會在師父不在的時候,比賽誰能先挖到師父昨天翻過的書本。

莫宇帆自從兩個徒弟築基之後,便開始帶他們進(jìn)入書閣學(xué)習(xí)。下午通常是小徒弟們的練字時間,羽學(xué)什麼都很快,唯獨寫的字跟狗爬一樣,指正幾次都毫無改進(jìn)。發(fā)現(xiàn)說的無用之後,莫宇帆只好犧牲自己沈迷書海的時間,每日親自上陣。

「亞特族人真的都撤退了嗎?」羽又問。

「不知道。」莫宇帆提了提她下墜的手腕:「專心。」

「我很專心,但是這個疑惑干擾我寫字了。」羽一本正經(jīng)地抗議:「你剛才說鬼面將軍和敵方的大將『千面狐』同歸於盡了,然後呢?為什麼亞特族後來撤退了?千面狐只是他們手下的人類將領(lǐng)而已,但是敵軍背後還有很多亞特族吧?不像我方,本來就只剩下鬼面將軍的軍隊。」

莫宇帆沈吟片刻,還是放下筆,抱著羽的腰。

「這要從『母親』亞拉亞的起源說起。記得不久前講過的《亞拉亞大遷徙》嗎?」

「記得呀。」羽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喉嚨,搖晃著腦袋背誦起來:「父神與他的眷屬創(chuàng)造了亞拉亞,將人類、阿翟爾以及擁有淵遠(yuǎn)血脈的古老種族納入亞拉亞的庇護。阿翟爾人繼承父神的榮耀,人類使亞拉亞繁榮,古老的種族鎮(zhèn)守四方。人類就是像阿羽這樣的,阿翟爾就是師父師弟這樣的魔族,古老種族就是神獸。」

「不錯。」莫宇帆點頭:「父神的力量創(chuàng)造出七個泉源,使亞拉亞魔力充盈,滋養(yǎng)萬物。泉源化為七顆火種,交由亞拉亞的居民看管。」

寒易天也默默放下筆,聚精會神地聽著。

「亞特族入侵的時候,古老種族首當(dāng)其衝,接著是驍勇善戰(zhàn)的阿翟爾人。大戰(zhàn)之後,亞特族奪走了三顆火種,其餘的火種也在戰(zhàn)爭中毀壞。失去火種之後,阿翟爾人存活困難,很多人被活活餓死。」

「為什麼會餓死?」羽問:「沒有食物了嗎?」

「因為魔族以魔力為食。」莫宇帆回答:「阿翟爾人有兩種傳承方式,強力的血脈,和亞拉亞的滋養(yǎng)──也就是魔力。完全仰賴血脈的阿翟爾人極其少數(shù),即使血脈再怎麼獨特,大部分人都還是會使用魔力。接受亞拉亞滋養(yǎng),就相當(dāng)於以魔力為食,所以才被稱做『魔族』。大戰(zhàn)前的魔力遠(yuǎn)比現(xiàn)在充盈,根據(jù)記載,原本亞拉亞的一花一葉、一草一木,所見萬物都含有魔力。但是,現(xiàn)在??」

說到這,莫宇帆搖了搖頭。

「亞拉亞的魔力枯竭,很多人熬不過去餓死了。」

「那還有靠血脈的阿翟爾人呢?他們沒事嗎?」羽追問。

「大部分都?xì)寽缌恕]有接受亞拉亞的恩賜,不代表能置身事外。世間之道大多都是這樣,物極必反,越是超脫常理,代價越沈重。」莫宇帆說著,嚴(yán)肅地叮囑徒弟:「從戰(zhàn)火中生還的血脈末裔現(xiàn)在住在東邊。妳以後要是遇到,萬萬不可無禮。重血脈的族群會組成世家保護傳承,規(guī)矩甚嚴(yán),有些世家甚至規(guī)定族人只能與同脈或是人類通婚,違者會被剝奪姓氏逐出家族,規(guī)矩甚多。純粹的血脈末裔非常排外,傳承與我等大相逕庭,不可以常理判斷。最好不要貿(mào)然和其打交道,記得離遠(yuǎn)點才是上策。」

「請問師父。」一旁的寒易天放下毛筆,端正地請教:「為什麼純血阿翟爾後裔注重血脈的傳承,卻可以與人類通婚?」。

「和人類通婚並不影響傳承,人類是最契合『母親』的存在。」莫宇帆頓了頓,對寒易天補充:「關(guān)於這點,之後再和你詳細(xì)解釋。」

「我也要聽。」羽舉手。

「魔族的傳承你聽了做甚?當(dāng)真不怕死。」莫宇帆好笑道。

「我就想聽,不可以嗎?您給師弟講的時候也讓我在一旁聽嘛。」

「不可。」莫宇帆不留餘地地回絕。

羽嘟囔了一聲「好吧」,又搖動短腿,示意他快點說下去。

「失去火種的亞拉亞逐漸枯竭,魔族不戰(zhàn)而潰,過了不久就只剩下人類尚可一戰(zhàn)。部分人類背叛了亞拉亞,向亞特族投誠,其餘的則是淪為奴僕,被役使壓榨。另一方面,亞特族雖然搶贏了,卻有一段時間元氣大傷,退居他們的要塞『方舟』休養(yǎng),從此亞拉亞就由叛徒們稱霸。所以之後發(fā)生的,你們所知的曙光戰(zhàn)爭,其實是始於人類之手的戰(zhàn)爭。」

「人類嗎?」羽睜大了眼。

「沒錯。代表亞拉亞勢力的鬼面將軍浪牙·阿卡西斯,和代表亞特奴僕的千面狐,然而他們在一場戰(zhàn)役中同歸於盡。我軍一直都處於劣勢,戰(zhàn)力不足,面對不停襲來的亞特奴僕已是極限。原本大家都認(rèn)為亞特人會傾巢而出,做好了死戰(zhàn)的準(zhǔn)備。誰知道,某一天,亞特族忽然就從亞拉亞消失了。」

羽和寒易天屏住氣息,聚精會神地聽著。

「說消失了並不是很貼切。亞特族的力量仍然籠罩亞拉亞,只是亞特族人不再活躍,方舟也不再下達(dá)進(jìn)攻的指令。亞特族的奴僕依照方舟的指示,將荒夜嶺以東南歸還給阿翟爾人。我們所在的小恆山,恆山,東南十二家,和血脈後裔居住的極東之地,都屬於這塊勢力範(fàn)圍。」

「亞特族怎麼可能有這麼好心?」羽狐疑地問。

莫宇帆卻沉吟了一下,斟酌著說:「亞特族也並不全是亞拉亞的敵人。」

「怎麼可能?」、「不是嗎?!」兩人驚呼。

「亞拉亞有叛徒,方舟自然也有。」莫宇帆嘆氣:「鬼面『將軍』叫得好聽,實際上徒具虛名,和解的背後牽扯到更多勢力。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楚,好了,今天就到這裡。」

寒易天欲言又止地看著莫宇帆,莫宇帆揉揉額角:「最後一個。」

「既然亞拉亞的居民只有人類、阿翟爾和古老種族,那亞特族從何而來?」

「穿破虛空,從亞拉亞外。」

「亞拉亞外有什麼?」莫羽問。

「不知道。大戰(zhàn)幾乎毀滅一切,所有的傳承都斷了,我們現(xiàn)在尋回的只有冰山一角。在我年幼之時,許多人甚至已忘卻亞拉亞之名。」莫宇帆摸著書案沈吟:「若是哪天能夠和亞特族談?wù)劊蛟S能夠知道答案。」

「咦?和、和亞特族嗎?不會打起來嗎?」

「鬼面將軍手底下有五名得力的幫手,分別是白嵐、白潭、白小嶽、靜月和北仟。在初代卡蘭王的帶領(lǐng)之下藉由這五人之手誕生的卡蘭王國,背後就有亞特族人支持。這幾位大將與我們師門頗有淵源,要記好了。」

見到兩小還想再問,莫宇帆板起面孔,冷冷道:「到此為止,練字。」

寒易天消化了一下剛才聽到的消息,拿起筆繼續(xù)埋首。

「師父,『亞拉亞』怎麼寫?」那邊羽還在繼續(xù)。

「這般??」

練習(xí)內(nèi)容成了感興趣的話題,羽一時間也不覺得練字很痛苦了。興致勃勃地描繪了一會兒,終於快要寫完一張的時候,她才抬起頭問:

「師父您剛才說,大部分人都不記得亞拉亞了。那我們學(xué)的《亞拉亞大遷徙》又是哪裡來的?」

「是一名龍脈巫女帶來的,人稱『巫女惠』。」

寒易天的手述地一抖,突兀的墨跡在紙上暈開。

「怎麼了?」莫宇帆抬頭問。

「這一筆的走勢不太明白,總是收不好。」寒易天拿起符文帖走到莫宇帆身旁,指著其中一道。

「這樣??記住了嗎?」莫宇帆握著他的手演示了一遍。

「謝師父。」

那邊莫羽還在繼續(xù):「巫女惠又是誰?」

莫宇帆捏住莫羽的筆桿,從末端施力,糾正她的筆勢,思索了片刻才道:「她是亞拉亞的大罪人,時人很忌諱提她的名。」

寒易天捧著符文帖坐回位置上,手指在紙上微微曲伸,彷彿正在默寫方才學(xué)到的,實則豎起了耳朵全神貫注聽著。但莫宇帆終於不打算再縱容了,壓著徒弟的頭轉(zhuǎn)回案上。

「今天講夠了,寫字吧。想知道更多的話,自己去看《母親亞拉亞》的手札。」

羽還想再問,見到莫宇帆面無表情,是要生氣的徵兆,立刻乖乖閉上嘴。

寒易天垂下眼,把寫壞的紙張揉成一團,丟進(jìn)廢紙簍。

因為下午提了太多問題,等到羽被壓著寫完功課,午後的自由時光早就已經(jīng)過了。兩人課業(yè)被排得很滿,早晚都要習(xí)武練功。她一直等到第二天的午休才有空去找手札。

《母親亞拉亞》記載的是「亞拉亞的寵兒」的故事。亞拉亞的寵兒一個古老的人類部族。他們天生強大、美麗,受盡『母親』亞拉亞的偏愛,世世代代守護著亞拉亞的心臟。自從不可知其名的偉大的存在開創(chuàng)亞拉亞的那一刻,便已在母親身旁紮根定居,以終身侍奉龍脈為使命。

龍脈巫一族不論男女,皆能夠聽見亞拉亞的聲音,但只有受亞拉亞召喚的女性能夠成為大巫。大巫擁有撼天動地之力,死後靈魂會連同形骸沉入龍脈,回歸母親的懷抱。

「『大巫問:何為亞拉亞?凡你目之所見,耳之所聞,指尖所能觸及之處皆是亞拉亞。』」羽用手描著唸出聲來。「『註解:歷來從未出過男巫,不代表只有女性能受亞拉亞召喚』,啊,這段是師父的筆記。」

手札很短,只有寥寥幾頁,前面記載了龍脈巫與亞拉亞的故事,後面空了一頁後用形狀奇異的文字又記著一個篇章。

「這個應(yīng)該是龍脈巫使用的文字。」兩人研究了一陣,寒易天說:「大概是《母親亞拉亞》的原文?」

那文字的型態(tài)如雲(yún)紋般忽卷忽舒,延綿不絕,細(xì)看彷彿字中有字。

「這個『不可知其名的偉大存在』,是指父神嗎?」羽將手札前後翻來覆去的比對。

寒易天疑惑:「如果是父神的話,為什麼要這樣形容呢?『不可知』是指不知道,還是不可以讓人知道?」

趁著羽還在反覆比對,寒易天決定去找找其他手札,看能不能找到和父神或是亞拉亞有關(guān)的內(nèi)容。他步入滿地書海,一本本撿起來翻看:

《杏花村王三的飯》
《極東日光浴景點》
《熊脫毛》
《阿卡西斯崩毀》
《方舟見聞》
《鬼面將軍什麼時候睡覺》

……這都是些什麼書!

寒易天越找越崩潰,為什麼師姐能夠進(jìn)門撿起來第一本就拿到想要的手札,他卻得跟拾荒的難民一樣在書海中艱難地爬行?他一邊翻撿一邊哀怨地前進(jìn),視線突然落到某個東西上,頓時間嚇得動彈不得。

昏暗的角落裡,有幾搓揉順的黑色髮梢從書山的一角露出來。

這邊是沒什麼光照的偏僻地帶。好幾個書堆散開堆成一圈,牆邊的書堆得比他還高出兩個頭。幾個疊起來的書櫃以詭異的角度傾斜,壓在某個東西上。寒易天慢慢抬頭,焦距在黑暗中游移了一下,才終於看見自家?guī)煾柑稍??應(yīng)該說,卡在,或者說埋在,兩個書櫃之間。莫宇帆兩腳微曲,抵住傾倒的書櫃,頭頂?shù)种硪幻鏁鴻櫍媳硴卧趽u搖欲墜的書堆上,身上和頭上都掉滿了書,只露出半張臉,左手舉著一本《烈焰堡編年史》在空中翻看。

「啪嗒」。

寒易天手中的《鬼面將軍什麼時候睡覺》掉到地上,引起細(xì)微的震動。

面前的書堆滑了一下,眼看就要崩落。莫宇帆的右手倏地從陰影中浮現(xiàn),壓住差點傾倒的書堆扶穩(wěn),又懶懶地垂下,任由寬大的袖袍落在地上。他絲毫不搭理目瞪口呆的徒弟,古井無波地繼續(xù)看書,左手還曲起小指翻了一頁,發(fā)出細(xì)碎的「啪沙」聲。

寒易天決定維持同樣的姿勢跪著倒退爬走。

這時羽突然「咦」了一聲。

「天兒你看。」她將手札拿近,用手指遮住一部分:「這篇原文若是把斷句的地方去掉,前後的文字竟然能連得起來??天兒,你怎麼了嗎?」

「啊??沒、沒有。」寒易天挪動兩步,擋住師姐的視線。幸好羽注意力全撲在手札上,沒有在意他的古怪,自顧自說了下去:

「如果完全不斷句的話,所有的文字可以連成一整筆。如果寫的時候行雲(yún)流水,一氣呵成,不覺得就有點像是??」

「符文嗎?」寒易天問。

「對!」

「既然全族都是巫者,使用這樣的文字似乎也不是很奇怪?」寒易天湊近手札研究,露出玩味的笑容說道:「這裡面說不定蘊含了很強的威力喔。」

兩人胡亂研究了一陣,再也想不出什麼。羽正要把手札闔上,突然似有所感,捏住封底的內(nèi)側(cè)輕輕一搓。又有一頁在她的手指下應(yīng)聲剝離。原來手札的最後還有一頁,大概是太久沒被翻閱,和封底貼得很緊。

最後一頁畫著一幅圖。

寥寥幾筆虛無飄渺的線條,沒有任何細(xì)節(jié),卻能讓人看一眼就在心中勾勒出樣貌。圖中畫的是幾個人在跳舞,舉手投足優(yōu)美無比,一條河川蜿蜒而下。

「總覺得??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羽呆呆失神,捧著的手札不意間下滑了幾分。

寒易天試著擺了一個動作:「這樣子?」

「對對,有點像。」

寒易天換了另外一個動作:「這樣呢?」

「這個不太像,手還要更上去一點。」羽搖頭,幫忙掰了一下師弟的手,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極限了,不小心發(fā)出「喀嚓」一聲,差點沒把師弟折成兩段。

「意外地有點難耶。」她深沉地說道。

「要是隨便誰都能跳,那豈不是人人都能當(dāng)大巫。」寒易天摀著手肘含淚控訴。

「把書放回去吧,不然要被師父罵了。」莫羽心虛地挪開視線,趕忙轉(zhuǎn)移話題,看著滿地狼藉:「這本剛剛放在哪裡來著?」

寒易天的視線忍不住往某個角落飄移,正好看見一隻白瘮?shù)氖智那纳斐鰜恚硞€方位點了點。

「這裡。」他抖著手轉(zhuǎn)達(dá)。

「真的耶,有個洞。」羽雀躍歡呼:「天兒,你真厲害。你也找太快了吧?」

「嗯,因為我不小心看到了來自深淵的啟示。」

兩人將手札放回書海密洞,手牽手離開書閣,去了練武的道場隔壁的小茶棚內(nèi)喝茶休息。羽又照著圖中舞者的姿勢試了幾次,但是覺得怎麼樣都不對,很快失去興趣,丟開朦朧的印象,躺在棚子裡面昏昏欲睡。

「結(jié)果看了《母親亞拉亞》還是不知道巫女惠是誰。」

時值盛夏,小孩兒們躲在小棚的陰影下乘涼。莫羽脫去鞋襪,小腳伸出席外曬著暖暖的太陽,陰涼的風(fēng)徐徐拂過,樑上風(fēng)鈴叮鈴作響,頗有催眠效果。

再過不久就要上午課了,一想到又要跟自己的狗爬字奮鬥,羽就忍不住嘆氣。寒易天似乎看出她在想什麼,握起拳頭為她打氣:「師姐,加油。」

「你說,你都快要可以獨自畫符了,為什麼我的字還是寫不好?」她愁眉苦臉地對自己不爭氣的手指尖嘆氣。

師弟出身世家,本來就比她早識字了,又寫得一筆好字,很快就被允許開始臨摹符文。反觀她,同一個字寫了千遍都還是歪的,堅持練習(xí)好幾個月了還是常覺得手指尖不聽使喚。她也想早點開始臨摹符文,但莫宇帆堅持若是字寫不好,就不能進(jìn)入下一個階段。下筆不穩(wěn)會對繪符造成難以預(yù)料的影響,不能精確控制手指的人,沒有資格做符文師。

淡淡的焦躁感籠罩心頭。距離入山時隔三年半了,她竟然一公分也沒有長高。寒易天的面孔已經(jīng)稍微長開了,被允許獨自臨摹符文,莫宇帆也開始會對師弟單獨授課,傳授魔族間獨有的知識。她覺得自己落在後面,每天努力追趕卻追不上。前幾年體術(shù)的學(xué)習(xí)她一直如魚得水,現(xiàn)在換入書閣,突然樣樣被師弟超前,她開始擔(dān)心哪天師弟就真的變成師兄了。

「為什麼我長不高,是不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她又對著自己的手感嘆。

「惠姨說師姐這樣是正常的。」寒意天安慰她說。

「天兒,惠姨是誰?」羽仰躺著朝師弟轉(zhuǎn)過去,頭髮在地上蹭了一下:「她怎麼知道我?」

寒易天抿起嘴唇,突然不說話了,羽這才想起以前自己問過師弟同樣的問題。當(dāng)時師弟似乎不是很想回答,顧慮師弟的心情,後來她就一直沒有再問。這幾年偶爾也會聽他提起,她以為是和師弟要好的長輩,每次都聽聽就過去了。這次突然聽見提到自己,才不小心下意識就問了出來。

畢竟她真的很需要有人來拯救一下她的小短腿。

正想要說點什麼補救的時候,就聽見師弟不太確定地問:

「呃,師姐,您真的想知道嗎?」

他說得小心翼翼,語氣帶著討好和恭敬,連敬稱都用上了。羽被他的態(tài)度嚇得彈了起來,緊張得吞了一口口水:

「知、知道了會怎麼樣嗎?」

──被殺人滅口之類的?

「可能會不開心。」

「高人會不開心嗎?那還是算了。」

「不是,是,是師姐。」寒易天垂下眼眸,輕輕地握住自己的袖襬,忐忑答道。

「我?」羽舉起手指指著自己,不確定的問:「為什麼?」

寒易天扭扭捏捏地安靜了很久,久到羽幾乎以為他不打算回答了,他才彷彿鼓起莫大的勇氣,細(xì)聲細(xì)氣地說:「惠姨是您的阿娘。」

「誰?」羽懷疑地問,伸手揉了揉耳朵,纖細(xì)的手指頭指向自己:「誰?誰阿娘?這裡有姓寧的人嗎?」

寒易天忐忑不安,可憐巴巴地拽著衣角,似乎剛才的答案已經(jīng)用盡了勇氣。

「真的假的?怎麼會是我阿娘?你認(rèn)識我阿娘?」羽不可置信,從席上彈了起來,湊近寒易天連聲問道:「你確定嗎?阿娘有什麼特徵,你說來聽聽。」

寒易天歪頭想了一下:「唱歌很好聽。」

羽點頭:「那是真的。」印象中,她的阿娘嗓音美如天籟。

「跳舞也很好看。」

換羽歪頭了。她似乎沒看過阿娘跳舞,但是想像一下似乎很美。

「手很溫暖。」

嗯,這部分也符合,她以前最喜歡讓阿娘抱。

「頭髮很長,長到膝蓋,最喜歡花朵,會摘梅枝回家,掛在門樑頂。左邊的耳後面有一道月牙形狀的疤痕。」

「你怎麼知道!」羽瞪大眼睛:「哇喔,你真的認(rèn)識我阿娘?為什麼我從來沒在我家看過你?」

「我沒去過師姐家,當(dāng)時是在河邊,惠姨把我從河裡撈起來……」

「我怎麼不記得我們家附近有河?」

「是您們搬去小山村之前的事了。那時候還很早,師姐可能不記得了。」寒意天捻了捻髮梢,柔聲解釋道:「我記事比師姐早一點。」

「也對,畢竟你是個二十幾歲的老人家。」羽立刻就接受了,絲毫不覺得二十幾歲的老人家喊她「阿姐」,還被她當(dāng)作小弟呼來喝去有什麼不對勁。身旁的師弟低著頭顱,彷彿做錯了事,眼角染上一抹粉紅,琥珀大眼水光粼粼,怎麼看怎麼需要照顧。

她立即被師弟擄獲芳心,憐愛地摸摸師弟的頭毛,一把攬進(jìn)懷裡安慰:「我不會不開心呀,傻天兒。我已經(jīng)不記得阿娘的樣貌啦。真好,你還知道她的名字,至少還有你能告訴我。否則我都不知道她叫什麼呢。」

小小震驚一下之後,她覺得身體有點熱,彎身將褲管捲了起來,搖著雙腿看向天空。阿娘已經(jīng)過世五年了,她偶爾想回想她的眉眼,卻發(fā)現(xiàn)只剩一片模糊。雖然不是不難過,但是小恆山的親人也對她很重要,她不是一個很愛糾結(jié)的孩子。現(xiàn)在令她更在意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

「你好端端地為什麼掉進(jìn)河裡?」她好奇地問道。

師弟離開家裡來到山上三年,一次都沒有提過他的父母,或是其他任何家人。從他口中出現(xiàn)最多次的,反而是名為「惠姨」的存在──現(xiàn)在她還知道了這個人是她的阿娘。

這其中說明很多問題。

「腳、腳滑了。」寒意天答得很小聲。

「真笨。」羽隨口數(shù)落,捏起粉嫩的小臉,顯然不是很相信這個答案。

她突然想起師父昨天在書閣說的話。失去火種之後阿翟爾人存活困難,很多人被活活餓死。師弟曾經(jīng)說過師父帶來的食材的魔力很充盈什麼的,原來是這個意思。想到之前自己沒心沒肺的那些話,羽有點掛不住臉。

「天兒,你以前在家裡是不是都吃不飽?」她又問。

「嗯。魔力很稀薄,糧食不多,大家都要省著吃。」

「真是辛苦你了。」羽嘆了一口氣,靠上他的腦袋。難怪師弟都二十幾歲了,來到小恆山還是那麼瘦小。

「沒關(guān)係的,天兒在家裡是最小的。」寒意天靦腆地笑著。

「最小的?」羽不懂魔族家庭的文化,更何況她是獨生女,從記事以來阿娘就只有她一個,好奇地問:「最小的會怎麼樣嗎?」

「嗯。家族很團結(jié),大家都會把食物留下來,盡量讓給還不能自力更生的,年幼的或是比較弱小的孩子。天兒在家裡是最小的,所以師姐不用擔(dān)心。」

「會這樣的嗎?」羽稀奇地感嘆,卻並沒有因為他的笑容放鬆,反而問:「那他們讓你了嗎?」

寒易天愕然地瞪大眼睛。

師姐有時候真是敏銳得可怕,明明平時神經(jīng)粗得可以捆草鞋。

「他們讓你了嗎?」羽直直地盯著他的雙眼,沒有得到回答,堅持地又問了一遍。

「沒有。」寒易天低聲回答,無法面對師姐灼熱的視線,忍不住低下頭。

羽的眉毛立刻豎了起來,似乎是很氣憤,但最終沒有對寒易天的家人多做評論,只是抿嘴生了一會兒氣,然後把師弟的腦袋摟進(jìn)懷裡大揉特揉。

「別怕,以後師姐養(yǎng)你。如果哪天師父不養(yǎng)你了,師姐也會把你餵得飽飽的!」

寒易天賴在羽的懷裡,覺得暖暖的,夏日的暑氣打在兩人身上有些悶熱,他卻開心地往師姐身上蹭了蹭。他其實快要能夠辟穀了,但此時說出口,似乎顯得不合時宜。

這一刻要是能持續(xù)得久一點就好了。

創(chuàng)作回應(yīng)

珀伽索斯(Ama)
亞拉亞,聽起來好像亞細(xì)亞的感覺,這個地方是隱射現(xiàn)實的亞細(xì)亞嗎?[e23]
2023-10-31 00:16:36
霜松茶
Ama大,晚上好啊~/
亞拉亞是想取Aria(詠嘆調(diào))的諧音,當(dāng)初倒是沒想到亞細(xì)亞這個環(huán)節(jié)呢~但這麼一說,發(fā)音確實挺像的,畢竟原文(Asia)就是r換成s的差別嘛。[e6]
感謝光臨,今天也一起來杯晚茶吧 ??
2023-10-31 20:14:46
羽璇忠實粉絲
來自深淵的啟示.....看到這段差點笑死,好有畫面感
2024-03-20 12:45:53
霜松茶
謝謝羽璇大XD 寒易天加油活下去啊~
2024-03-24 07:57:52

相關(guān)創(chuàng)作

更多創(chuàng)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