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熱水器導管不停滴著水,持續將近半年,卻是這八坪套房裡除了筆電的嘈雜外,唯一能蓋過一切闃靜的聲音。原以為已習慣了寂寞與孤獨:回顧整潔的房間、一塵不染的床鋪、疊得宛如小土丘的書......原來自己是那麼渴望與人對話,卻又說不出任何一句。
微微點頭、挑眉、蹙額、給自己多一點表情變化,鏡中那人露出了無可奈何的憂悒;檯燈忽明忽滅,猶如一顆將要孵出黑夜的卵,慢慢地流溢出擦拭不去的影子,我任它沿著手指爬向手臂,再緩緩鑽入衣袖,最後滲進皮膚,駐紮在胸膛深處,肌膚表面的紅印,撥開之後是一片空無。
對著空洞吶喊只會得到更宏亮的回音。我默默收拾負面的情緒,打開網路收看歷史頻道,沉浸在興趣中,假裝自己不那樣孤單,讓逃離換成一種聽來悅耳的說法:不敢停留在原地的「前進」。真正勇敢的人,能耐得住被人群沖刷,在喧囂中屹立不搖,謹守個人被賦予的短暫寧靜。而暫留是為了與自己營造的空白對話:正視自己一路走來的點滴,放緩步伐是為了能走得更遠。
只想著前進的我,不過是害怕停下,怯於面臨偌大的孤寂,那究竟要逃往何方呢?我把手中的骰子向上拋擲。曾經我認為第七點是拋出時的果決,而今我想注目的是骰子落下的過程,面對孤獨,我找到了骰子的第八點。
浴室裡的臉盆水管不通也有了數個月,滿溢的水面浮著肥皂餘花和白垢。
我並不急著疏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