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銀幕之內
「竟然直接包場了啊。」
姜鯨生完全沒想到南川鞍竟然直接包下了整個電影院,能容納下上百人的觀眾席,此時只有他們三人孤零零地坐在了一起。
「保險起見罷了。」南川鞍抬手看了一眼手錶。「時間要到了,都做好準備了吧。」
「當然。」姜鯨生用力地點點頭──他左手邊放著爆米花、右手邊擺著可樂,就好像他真的只是放學後來看電影的普通高中生一樣。
南川鞍雖然沒有他那麼誇張,但也一臉從容地喝著飲料,只有陸陽葵一人戰戰兢兢地警戒著。
銀幕上的恐怖電影準時按照南川鞍的安排開始放映,沒有絲毫延遲。
而不知何時開始,三人身邊原本空蕩蕩的座位,已經坐滿了觀眾。
陸陽葵用力吞咽了口水:「……這是已經進到了異域吧?」
南川鞍嫌棄地看向她,說道:「放輕鬆點,報告上說得很明白了,由電影裡跑出來的『鬼怪』們會優先襲擊那些『配角』,我們這些『主角』現在還安全得很。」
很快的,銀幕上電影的劇情就進展到了故事主角們播放起從二手店裡找到的奇怪電影來觀看。
男主角將光碟片放進放映機沒多久,一位沒什麼戲份、有些微胖的男性配角,就因為事前喝了太多飲料而感到尿急,孤身一人跑去了廁所。
理所當然地,在經過幾個特寫畫面,加上燈光幾陣詭異的閃爍後,廁所中就只留下了一具屍體,觀眾們甚至連「鬼怪」實際上長什麼樣子都沒看到。
畫面一轉,又回到主角群和電視機前面,幾人討論著去廁所的那人花的時間有些太長了,該不會是怕得不敢把鬼片繼續看下去云云……
「倉鼠小姐,你不喝飲料嗎?」姜鯨生配合著電影劇情,故意向陸陽葵開著玩笑。「我也有準備你的那一份喔。」
陸陽葵整個人都快哭了起來:「……請不要這樣,我真的會尿出來的。」
就在這時,姜鯨生他們面前的電影院大銀幕,不自然地閃爍了幾下。
南川鞍鎮靜自若地提醒道:「注意點,報告上提過的情報要點出現了。」
姜鯨生不太確定地問道:「我記得是……每當燈光閃爍後,電影中的鬼怪就會出現在異域中,並且開始攻擊人嗎?」
「你這傢伙,至少已知情報中的重點要好好記住吧。」
南川鞍腦袋有些疼,相當懷疑這種個性散漫的傢伙到底是怎麼解決掉「蛇之口」的。
姜鯨生第一次認真使用起了克努維斯留給他的遺產,雙眸裡原本淺淺的光芒頓時綻放了起來。
蘇拉靠在他肩膀上,在耳邊輕聲說道:「假如從平庸之輩們那追求單純力量的角度來看,這雙『 蛇視之瞳』並沒有什麼用處,但對於真正懂行的秘儀學者來說,它們毫無疑問是一對無價之寶。」
「它能令人直視『靈魂』,取得五感之外的感知能力,實際效用對於不同人來說有著微妙的差別。」
在姜鯨生眼中,萬物此時成了一團團火球,人──也就是陸陽葵和南川鞍兩人,特別旺盛,那些異域產生的「配角」只燃著渺小一簇火焰,若是對著物體看去則只有一片空白。
「之前在你休眠時,我有試著嘗試過了一下。」姜鯨生解釋道:「我想我獲得的是所謂的他心通──感知他人心靈的能力。」
「並非是讀心術那般厲害,只能隱約感覺到他人的情緒波動,除此之外,我對生命體的視野也不會被牆壁之類的障礙物給阻隔了。」
當然,姜鯨生此時還明確了這雙眼睛的另一種功用。
在他的感知中,銀幕中「游出」了幾團魚形的火焰,但要是用肉眼去看,卻是空無一物。
這雙眼睛令他能看見某些沒有實體的生命──通俗點來說,就是幽靈。
那些魚形的火焰,隨意徘徊到了一位「配角」身旁,張開只有指節大小的嘴巴,一口一口地扯下他的血肉,而那位「配角」卻一無所覺。
沒花費多少時間,那個座位上就只剩下了一具白骨。
看著隔壁席位上白森森的骸骨,陸陽葵害怕地止不住顫抖,卻又偏偏不敢驚聲尖叫,深怕驚動了魚群,而南川鞍則饒有興致地觀察著整件事的過程。
姜鯨生好奇問道:「那麼這位大小姐,你考慮好該怎麼清除這個異域了嗎?」
南川鞍平淡說道:「在我人生的經驗中,遇到的問題十有八九能靠暴力來解決。」
話音落下,姜鯨生的眼中,便瞧見了她身上的靈魂之火旺盛地燃了起來,龐大的火光近乎凝聚成實質,像是液體一般緩緩流動著。
與此同時,南川鞍低聲碎念:「我的父啊,汝是負甲的蜥蜴、是永在永存的蠕蟲、是循環反覆的蛇……」
隨著她口中的喃喃自語,南川鞍身上龐大的靈魂之火,突地消失了一大截──毫無疑問,是因為她施展秘儀而被作為燃料消耗掉了。
南川鞍伸手對著空中虛握,那團靈魂火焰構成的魚群也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世間。
「這傢伙果然是一位『月童』。」蘇拉面色有些驚訝。
已經相當了解蘇拉性格的姜鯨生,配合問道:「『月童』是什麼?」
「所謂的『月童』便是兩人與一神的混血,擁有三分之一神血的人神。」
姜鯨生困惑地問道:「人和神的混血倒是好理解,二人一神又是怎麼回事?」
蘇拉解釋道:「具體的產生需要經過相當複雜的儀式,但在歷史上也不乏著名的前例,比方說,亞歷山大王毫無疑問有著身為凡人國王的父母親,卻也擁有著來自雷神這『第三位雙親』的血脈。」
「不過還是有些奇怪,就算是『月童』也不應該這麼強大。」蘇拉語含困惑:「這傢伙身上一定還有什麼秘密。」
姜鯨生對此倒是沒什麼興趣。
而南川鞍雖然輕鬆寫意地出手解決了一匹魚群,卻還是皺起了眉頭。
一直在觀察她的臉色的陸陽葵,戰戰兢兢地問道:「小太歲,怎麼了嗎?」
「那些該死的魚群還在源源不斷地出現。」南川鞍不耐煩的對她解釋道:「雖然對我沒有半點威脅,但你們就自求多福吧。」
正如南川鞍所言,那還在播放著電影的大銀幕,時不時地閃爍幾下白光,然後就會隨之出現數條肉眼看不見的恐怖游魚,開始對著「配角」們大快朵頤。
漸漸地,足足有上百席的座位上,只留下了一具又一具被食光血肉的白骨,陸陽葵臉色發白,要是再不想出解決辦法,很快就要輪到他們成為受害者了。
更準確來說,陸陽葵心底也很清楚,三人之中第一個被吃掉的倒楣鬼八成會是她。
陸陽葵對南川鞍和姜鯨生兩人稍微有著些許盲目的信賴,不認為他們會輕易死在此處──但她也無法欣然接受在她被魚群一口一口吞掉後,那兩人才從她的死相中受到啟發,弄明白該怎麼處理掉現在這個糟糕至極的局面。
雖然她總覺得這要是拍成一部電影,這種走向就像是她這樣的可笑配角會拿到的劇本。
南川鞍斜眼瞧向姜鯨生:「輪到你了,你該不會要說你還沒有半點想法吧。」
姜鯨生嘆了口氣:「我還想把這部電影好好看完呢。」
在他們做出一系列嘗試與猜想的同時,銀幕上的電影劇情也在持續進行著,到了現在,一眾配角已經被鬼怪以多樣的花式方法殺死,恐怖片裡常見的各種情節:歇斯底里大吼怒砸玻璃、瘋狂的跑出屋外駕車逃跑、人類恐懼之下毫無道理的互相爭鬥,一個都沒有少,簡直是老套得不能再更加老套了。
沒看過恐怖電影的姜鯨生倒是對劇情感到相當新鮮。
姜鯨生站起身來:「只是一點嘗試而已,未必能夠奏效。」
他繞過瘋狂的魚群、白骨、還有少數倖存的「配角」們,走向了大銀幕前,在這裡已經沒有人會抱怨他擋住視線了。
姜鯨生站在銀幕之下,望著其上的畫面。
電影中,配角們已經盡數死亡,只剩下男、女主角兩人相互扶持,最終衝回了最危險的電視機前,將光碟片抽了出來,準備狠狠折成兩半。
姜鯨生很清楚這麼做並沒有實際意義,畢竟南川鞍提供的那份守望人的內部報告上,就明明白白地劇透了這部電影是全滅結局。
無人能從中生還。
不論是電影內和電影院中的「配角」們,還是兩位男、女主角,又或者是先前進入的那些守望人,皆是如此。
就在這個瞬間,電影院中的大銀幕又閃爍了幾下白光,魚群再次從中游弋而出。
而姜鯨生卻毫不畏懼,選擇往前踏了一步,與瘋狂的魚群們擦肩而過,然後──
走進了銀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