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我竟然會花錢買票進兩廳院看戲,兩廳院雖然曾經進去了幾次,不過都是因為公務需要,這是第一次花錢進來。想想十幾年來各縣市的公立表演場地應該進出數百次,有懼高癥的我也走了不少的貓道,但好像很少坐在觀眾席看完一齣戲或聽完一場音樂會,就算看也是拿公關票,或公務出差,沒花過錢。上次坐在觀眾席把一齣戲從頭看到尾還是臺中歌劇院試營運時,被派去當人形坐排看華格納的歌劇。
簡而言之,我是一個很少看舞臺劇的人,所以也沒什麼能耐去評價一部戲,以下純粹是個人看完後無聊不專業的廢言。
無聊瑣碎的一些個人回憶
會買票來看《非常上訴》,主要是因為楊碧川老師。以前我們都叫他阿川,大一進社團,阿川就在帶社團讀書會讀臺灣史了,後來也開始帶了歐洲社會主義運動史的讀書會。大一時很喜歡阿川的臺灣史讀書會,不是因為阿川講的臺灣史很有趣很有啟發,而是因為讀書會開完了,學長就會請阿川去吃吃喝喝,然後我就會跟著去,反正都是學長出錢,我就會大吃特吃,有時候會吃到凌晨三四點。我第一次喝到吐就是跟阿川一起在海產店吃宵夜,吃完回到住處時開始狂吐。
所以我對於阿川最鮮明的印象就是一堆人一直喝著啤酒,抽著煙,吃著下酒菜,不停地閒聊抬槓,其實他寫的簡明臺灣史很小本,自己一個人很快就看完,反而是他閒聊抬槓的內容比較有趣,天南地北地針砭臺面上的政治人物,特別是民進黨的,還有更早之前黨外的,同時也包括他自己的白色恐怖經歷,以及對於時局的分析。內容細節現在大多忘光光,唯一比較清楚記得的是他提出的一個預測,他認為臺灣最終會開放槍枝,所以每次新聞有出現槍枝管制議題時,我都會想到那時的畫面與他講話時的語氣。
從1980年代末期開始,阿川就到全臺灣各大學帶社團讀書會,可說學生遍及全臺。前陣子某黃姓立委被爆出大學當抓耙子監視阿川的事情就是發生在北藝某社團讀書會。新聞爆出來沒多久,新臺灣和平基金會有找阿川去演講,現場來聽的有不少是當時參加各大學讀書會的學生,他也順道講了之前他在各大學帶讀書會的盛況以及與抓耙子交手的經驗,那時候突然覺得以前能請他特別南下到臺南帶讀書書真得很不容易,而且一帶還好幾年,單單北部社團就跑不完了,如果沒有信念支持,他根本沒必要那麼辛苦到南部來帶讀書會。
這次在劇中看到、聽到他陳述往日所做作為,態度與語氣依然與三十年前一致,依舊是那個托洛斯基派,並沒有改變。這三十年臺灣政局有很大的翻轉,很多人也隨著時勢而改變立場與價值,當年會拉我去成杏廳聽邱義仁演講的學士後醫生都變成副總統了,就連我的想法也改變了很多,像他這樣如此始終如一的人實在罕見並讓人欽佩,雖然他的理論與史觀在當今可能會被認為過於教條與過時,但他的堅持確實有被稱為人格者的資格。
對於本劇的一些雜感
本劇雖然把楊碧川與陳欽生並列,但就我感覺,陳欽生才是本劇主角,畢竟是陳欽生要提非常上訴,而阿川是完全承認法院判給他的罪名-企圖顛覆中華民國。所以阿川在本劇等於是陳欽生的對照組,去對比出那個時代的政治犯的兩種處境,以當時戒嚴法定義真的有罪的人,以及被檢調司法人員羅織罪名無辜受牽連的人。
之前就有看過不少有關陳欽生政治受難經歷的資料,也看過相關報導紀錄片,畢竟是成大校友,看到有成大這個關鍵詞,我都會特別認真注意看,而且還是化工系,跟電機系以及機械系是成大最有歷史的三個系。
本劇核心就是把轉型正義放到「惡法亦法?惡法非法?」這個史詩級大問題下來探討。這個在清理納粹遺產時引發很大爭議的問題,在面對納粹所建立的制度法律這個人類歷史上特殊案例,是要拋棄形式正義,追求實質正義,強調惡法非法,還是要承認納粹法律的有效正當性,惡法亦法。
劇組很認真地做了詳細功課,把目前有關轉型正義的各種理論與觀點都翻出來互相詰問辯駁一番,最後雖然辦了一場觀眾投票的活動,讓觀眾集體去決定這個千古大問題的答案,但還是留下一個開放式結尾要大家自己去思考,劇組表示虛擬法庭無法給出最後的判決。
其實這作法對我而言是有點微妙詭異,我也不知道好或不好,內心可能不喜歡這種有點投機假中立的作法,突然把「惡法亦法?惡法非法?」這個問題丟給觀眾去面對,然後雙手一攤聳肩看著觀眾。或許是形勢比人強,要在臺灣社會公開討論這議題,這種開放式的方式可能是比較恰當不會引起爭議,畢竟對惡法是不是法的觀點會決定整個轉型正義的方向與內涵,牽連的轉型事物層面會有很大不同。但我本能就是不喜歡本劇這種處理方式。
不過本劇一開始有特別介紹演員的香港人,前日本人,芋頭蕃薯,外省人,閩客混血的背景,然後找香港人來代理前馬來西亞人陳欽生,從當今香港人的角度來看當年馬來西亞僑生與中華民國政府之間的奇怪關係,並連結到現在香港的處境,當年的戒嚴法就如現在國安法。這大概是整齣戲讓我最有感,最喜歡的部分,看到舞臺背後螢幕的香港街頭抗議影片差點眼淚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