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滾燙巖漿不斷冒出熱泡,高溫燒灼喉嚨,空太和寧寧從高處俯視底下的龐然大物——巖煌龍。
現在牠縮進殼裡回到沉睡狀態,空太用兩眼掃視周遭。
「連愛麗絲那隊的積分袋也都沒留下,果然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本來期望「奪遺物作戰」能加減補充失去的積分。但這下子真的沒有退路,只能嘗試與巖煌龍一戰了。
「初代巖煌龍」釋出時,從未有人突破過牠堅韌無比的防禦,就連頂裝大課長「闇夜o愛麗絲」也無法傷害牠一根寒毛。
面對規格外的敵人,唯一的希望,竟然是空太身旁那「只會蓄力攻擊」的少女。
即便沒有豪華裝備,她也具備不輸給大課長的極致攻擊力。
所以說……
——用「最弱」的蓄力攻擊,挑戰「最強」的防禦力吧!
「這場戰鬥結束後,寧寧要回家和哥哥結婚。」
「啊,結果妳事先立旗了呀……」
「人家是在鼓舞士氣!戰爭的士兵打仗前,不是都會這麼說嗎?」
「……妳的理解大錯特錯啊!」
就像被潑了一桶冷水一樣,面對少根筋的妹妹,空太只能無力吐槽。
不過寧寧的士氣可說是非常旺盛,她將幹勁化為力量。全身上下都散發出蓄力能量的熱氣。
在進入戰鬥之前,她已先將蓄力能量儲存至最大輸出。趁巖煌龍處於「待機」狀態時,打算先給牠一發鐵鎚。
「好,要上囉!」
而後,聽著空太的指示,寧寧邁開腳步,然後從懸崖跳下去。
提升至極限的破壞力,將釋放出如核彈般的威力。
寧寧在空中旋轉,下一刻,如破壞神的鐵鎚朝著牠堅硬的龍殼揮下。
「看招——!」
伴隨著寧寧的叫喊,粉碎萬物的轟然劇聲頓時爆裂開來。
碎石仰天而飛,因衝擊而產生的風壓向四周擴散。連空太都得用雙手護住臉部來阻擋碎塊的飛襲。
絕對的物理破壞,足以把地表打出一個坑洞的威力,寧寧灌注力量的一擊,將為這一刻寫下結果。
最後,等待沙塵散去時……
「等等……難道說!」
——龍殼僅僅只是敲出巨大聲響,一點裂痕都沒有。
寧寧最大輸出的蓄力攻擊,也突破不了巖煌龍的防禦力。
這樣的結果,讓空太心中痛罵官方惡意,同時絕望也敲醒了他的腦袋。
不可能打贏的。
「——吼!」
於此同時,寧寧的攻擊也把巖煌龍喚醒了。地表頓時晃動,巨大的龍之驅覆蓋大地。
寧寧趕緊從龍殼上跳開,等巖煌龍甦醒後,周圍立刻湧出「碰到即死」的巖漿,阻斷闖入者的逃生路線。
「——『反影』!」
挑戰巖煌龍確定失敗收場,至少不能讓寧寧被巖漿烤死。空太召喚黑影在懸崖上待命,然後自己趕緊跳下去。
雖然逃生路線被封鎖,但懸崖上可說是非常安全。
只要藉著「反影」的換位效果,在空太抓住妹妹的瞬間,與影子交換位置,就能保住兩人的安危。
「撤退吧,初代巖煌龍是無敵的……快抓住我的手!」
「反影」的存在時間只有五秒,得把握時間才行。
但是,當空太要抓住妹妹的右手那一刻……
——她卻把哥哥的手甩開了。
「不行,要再試一次,絕對要打倒牠!」
這瞬間的拒絕,令空太錯愕地瞪大雙眼,而反影的效果也隨之消失了。
妹妹在說什麼……
不逃離這裡的話,不就全軍覆沒了嗎!
如此心想的空太,本來想開口斥責,但眼前的熔巖巨獸可沒那麼好心,牠銳利的雙眼正在俯視著渺小的兄妹。
「呿,被妳搞一團亂也沒辦法了。」
空太拔出腰際上的太刀,得替寧寧爭取蓄力的時間。
「但又說回來……剛剛不是最大威力了嗎,再試一次又有什麼用?」
方才妹妹盡全力攻擊都確定無效了,空太不明白她不放棄的意義。
不過也沒有後路了,以吶喊作為開戰序幕,空太踏開步伐衝向眼前三十尺高的熔巖巨獸。
「——『蜂群剎那』!」
空太抬高上半身,對準巖煌龍的頸部連續揮斬劍氣。
斬擊劃破巖石皮層,但也僅僅只是讓巖煌龍的皮膚剝落而已,空太的攻擊力不足以破壞以防禦建立起的身軀。
「吼!」
不過倒是成功吸引巖煌龍的注意。牠仰天咆哮後,龍殼上許多火山口便噴發隕石從天而降。
「要論難纏,我可不會輸給你。」
高熱的物理火球落下,只要被砸中一發都是致命傷。但空太屏氣閃過了每一發落下的隕石。
緊接巖煌龍張開嘴,打算用龍息燒盡底下萬物。空太此刻衝到牠面前。
「——『月上花明』!」
他向空中一躍,而刀尖的閃光隨著飛越方向畫出一條銀輝。最後他將刀柄一甩,在巖煌龍的下巴畫出一道滿月。
原本要吐出的灼熱火焰,在這個瞬間被空太給阻斷了。承受傷害的巖煌龍皮膚剝落,但又很快地長回來。
面對壓倒性的世界王,空太也憑著經驗不惶多讓。熔巖與銀刀交響亂曲。
龍息、地刺、隕石、巖漿……
滑步、側跳、走壁、誘導……
每一下交流都在賭上性命,空太彷彿陷入永恆時光,與巖龍的戰鬥是無止盡的攻防。
「又要用吐息了嗎?」
看到巖煌龍抬高脖子,空太立刻貼近距離,然後再一次跳到空中瞄準牠的下巴。
不過此時,巖煌龍突然改變動作,牠將脖子一甩,如流星錘般把空太給撞落地面。
承受衝擊,空太滾落在熾熱的熔巖上。
「……該死,誤判牠的動作了!」
戰鬥節奏遭到破壞,緊接下一秒地表突然攏起地刺,而空太因為閃避不及又被劃傷了大腿。
……還要幫妹妹撐多久?
專注力耗損下,空太被打敗只是遲早的問題。
「我這邊快撐不住了,妳還要多久才好!」
「——」
「寧寧?」
一邊躲避巖煌龍的隕石攻擊、一邊向妹妹提問,但卻沒得到她的回答。
明明這邊已經忙得不可開交,妹妹卻一個字也不回答,讓空太頓時心裡不是滋味。
「喂!有聽到嗎,至少給個答覆——」
不過,就在他轉頭的時候……
——他發現妹妹咬牙顫抖,還用鐵鎚撐著自己的身體,好似痛苦的樣子。
同時,她身體還閃爍紅光,周圍也不斷跳出如警訊般的驚嘆號標示。
一股寒意竄進空太心頭。
從未在遊戲中見過這警示,但他卻深知那些驚嘆號代表的意義。
——只要「現實的身體」遭遇危險,就會在遊戲內緊急跳出警訊。
「發生什麼事了……喂,寧寧!」
不知現實中的妹妹發生什麼事,但等待寧寧的回答卻是——
「既然最大威力的蓄力攻擊不夠的話……」
「…………」
「那就再『蓄力』吧……!把累積的能量壓縮……然後再蓄力更多能量進去!」
她說完,這下空太才明白這個笨蛋有多亂來。
「完全潛行遊戲」是大腦透過「環型目鏡」與伺服器連結,讓大腦能傳遞數據到遊戲世界裡。
可是一旦大腦傳遞的數據過於龐大時,環型目鏡就會加速運轉,讓主機溫度升高。
最後就會……
「快停下寧寧,妳不能再蓄力了啊!」
「不行……還不夠,還差一點點!」
「為什麼要這麼拼命?這只不過是遊戲而已,別拿妳的生命開玩笑啊!」
因為寧寧不斷蓄力的緣故,造成環形目鏡「過熱」了。
現在的她……恐怕腦袋正承受著烤箱般的高溫。
現實的痛苦已經反應到遊戲裡,不過,即便她的表情苦澀,她仍是緊緊握住手中的鐵鎚。
然後,她深呼吸後大聲喊道。
「才不是遊戲而已……!」
「——」
「在這裡,哥哥想實現的夢想——是『真實』的呀!」
看著寧寧雙眸中蘊藏的信念,頓時讓空太愕然失聲。
妹妹為了哥哥,用自己的意志去抵抗痛苦。
同時這一刻,空太才了解到,當時妹妹甩開自己的手的真正意義。
比起不放棄這種說法,她更像是為了「守護」什麼而戰。
而那守護的東西當然是……
「哥哥的那份『真實』,寧寧絕對會守護住的,因為人家……是會成為『最強』的人!」
——遊戲的本體是虛擬,但在遊戲中建立的心願,卻是真物。
寧寧為了守護住哥哥的夢想,早已在心中構築出無法動搖的信念了。
伴隨著痛苦,寧寧周遭的空氣開始扭曲。
緊接著,同時如枝狀般的電流在她的身周圍竄出。
宛如雷神、宛如風暴女神,寧寧的身體突然被朝陽般的閃光覆蓋,她銀白的髮絲被風吹起,而炯炯有神的雙瞳,彷彿純真的藍寶石。
——蓄力的能量「變形」。
從原本的熱氣型態,在寧寧超越極限蓄力後,已經變成「雷光」的姿態。
「填充完畢!」
停止蓄力後,寧寧終於從痛苦中得到解放。
她壓低身體重心,接著筆直衝向眼前的熔巖巨獸。
「吼!!」
見狀少女飛奔接近,巖煌龍立刻在她腳邊召喚地刺迎擊。
但寧寧如舞蹈般的動作,流利地閃過從地面湧出的銳器,她登上巖柱、再登上巖壁,接著如同太陽一樣,在空中綻放著光芒。
以閃光之姿,緊握住手上的大鐵鎚——
「——呀啊啊啊!」
她化為一顆「流星」,朝著巖煌龍堅硬的龍殼落下。
巖煌龍立刻用火山口噴出隕石迎擊。不過當隕石碰到寧寧的瞬間,全都被她周遭的光芒與電流給燒成黑灰。
「……就算只會蓄力攻擊——」
滿載破壞的能量,灌注氣勢與意志——
「——寧寧也要用蓄力攻擊……成為最強!」
此刻,沉重的大鐵鎚朝著巖煌龍的堅硬外殼揮下。
——雷光交雜火焰的鎚擊,與龍殼碰撞燃燒火花。
砰轟轟轟轟!
彷彿響震世界,周圍的巖柱與巖壁被風壓吞沒,而大地有如發出慘叫般劇烈晃動。
正面承受彗星攻擊的巖煌龍,腳下的地表逐漸冒出蜘蛛網狀的裂痕。
「——!」
最後,隨著地表承受不住衝擊,巖煌龍整個身軀開始往地面下陷。
咚轟!
砂石滿天而飛,半個身軀陷入地底的巖煌龍沉默,被寧寧灌注能量的一擊給打入昏厥。
——然而此刻,那堅硬無比的龍殼……終於被砸出了一個洞口。
「……成功了?」
看到幾乎不可能的光景,空太錯愕地倒抽一口氣。
寧寧成功了……她用蓄力攻擊,成功破壞初代巖煌龍的龍殼了!
「沒事吧……喂!」
空太趕緊跑到妹妹身旁,看到她肩膀上下起伏,身體因為無力而跪坐下來。
「哈……和被爸爸『禁房』相比,這點痛苦……不算什麼!」
「原來在妳心中,爸爸是比巖煌龍還強大的存在啊。」
最難的關卡終於突破了。
但這並非結束,要打倒牠,就得跳進牠的身體,然後破壞體內的「核心」才行。
不過與外殼相比,核心可說是沒有威脅的肉靶,只要兩人聯手輸出,就能順利拿下一百萬積分。
「走吧寧寧!只要破壞最後的核心就——」
——話尚未說完,頓時一股灼熱的氣息襲來。
在寧寧破壞龍殼後,那破洞處……突然竄出大量的灰色濃煙。
「這是……?」
記得巖煌龍被破殼後不會產生濃煙才對,為了確認情況,空太伸手觸摸隨風飄來的灰煙。
結果沒想到……
「——!」
一震刺痛感啃咬大腦,空太只是輕輕觸摸一下——血量卻被扣減了。
這個瞬間,也立讓空太明白一件事情。
「難道說……巖煌龍體內充滿著灼熱毒氣!?」
若兩人要進入牠體內,就得承受這不斷耗損生命的灰煙。但這一路上,他們早就喝光所有恢復藥水,沒辦法承受持續傷害了。
然而,絕望的噩夢還不僅如此。
「哥哥,你看牠好像……!」
「……!不會吧,好不容易擊碎的外殼……竟然正在復原!?」
寧寧賭上性命擊破的障壁,將在不久後付諸流水。
……胡鬧也該有個限度吧!
不但有毒氣、還有自我復原的能力,官方的惡意到底要做到什麼地步才罷休啊!
「怎麼會,寧寧明明已經……用全力了……」
最後的希望破滅,寧寧錯愕地看著絕望的景觀,她堅如磐石的信念在這一刻崩塌了。
她無法在毒氣中待太久,但在外頭蓄力的話,巖煌龍的龍殼又會恢復原狀。
明明只差一點了……
但那一步,卻像是到不了的盡頭。
敞開了一絲希望,卻又在最後抹消了那道出口……
寧寧咬著下唇,看著逐漸修復的龍殼及不斷竄出的濃煙,卻一點解決辦法都沒有。
「——剩下交給我吧。」
然而此刻,一道沉穩的聲音暴露在空氣中。
彷彿重新展開光明的一句話道入寧寧耳膜,她可愛的犬耳抖動一下,同時望向聲音來源。
「哥哥?」
「妳很努力囉,所以剩下交給我吧。」
那份希望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哥哥。
「……可是,那些毒氣不是碰到會扣血嗎,哥哥進去的話會死的!」
「這個嘛……老實說,我好像對那毒氣有點辦法呢。」
「欸?」
「恰巧我的武器是『月屬性』附魔,所以我的傷害帶有『吸血』效果,如果持續攻擊牠的核心來吸血的話,或許能活下來也說不定。」
想不到這場鬼神對決的最後,竟然是空太來收拾善後,他不禁面露苦笑。
「不過最難的還是要交給妳,巖煌龍恐怕很快就醒來了,妳可要好好活下去喔。」
一邊是毒氣、另一邊是醒來的巖煌龍,兄妹兩人將各自面對難題。
最後,在空太輕輕撫摸寧寧的頭後,他便轉身面對那冒滿黑煙的洞口。
「等等,哥哥!」
在空太跳進洞裡前一刻,寧寧突然叫住了他。
空太緩緩回頭,此刻他看到妹妹就像感到欣慰一樣,對哥哥投以溫暖的微笑。
「加油吧哥哥!像英雄一樣,帥氣把敵人揍飛吧!」
她卯足氣勢,握緊拳頭放在胸前說著。
那簡單的鼓勵,卻讓空太心頭感到無比溫暖,他搔搔後腦杓。
「總覺得,聽起來莫名有點羞恥呀……」
那樣苦笑回應妹妹,空太就一步跳進巖煌龍的體內了。
——
感受著進入烤箱般的灼熱,空太暴露在灰色濃煙中。
巖煌龍的內部就像熔巖池一樣,他跳下來後剛好落在一塊巖石上。
不需要尋找,看著好似流著金黃色血液、不斷跳動的巨大心臟,他便明白要找的目標就在眼前。
「難道說,這就是梅香姊所謂的『舞臺』嗎……」
想起馬尾少女的話,這一刻,將會是空太發揮「輪轉流」的時候。
一式——劃破晚霞
二式——櫻舞
三式——蜂群剎那
四式——月上花明
五式——落啼鳴
將這五招依順序循環使用,達成無縫接軌的接技,如此一來就能不間斷觸發吸血效果,讓自己能在毒氣中打倒巖煌龍核心。
但是……
「……我做得到嗎?」
直到現在,空太仍是對自己沒什麼信心。
沒能完成最後的「終式」,過去還被人嘲笑是沒用的流派,現在甚至又被大家討厭了。
至今為止的人生充滿坎坷,這就是所謂的不幸體質吧。
不過,儘管命運不斷捉弄著自己——
「——我也還是放棄不了……我的『真心』。」
這一刻,空太總算明白自己的「夢想」是什麼了。
即便成為不良少年、即便成為犯下大錯的惡人……
我也想要榮譽、想要完成目標、想要成為繁星中最閃亮的一顆星。
所以說……
如果現在,被一百個人討厭的話。
——那就試著努力……重新讓「一萬人」喜歡吧!
「既然淪落為沒人用的流派,那麼終式的『取名權』由我收下了。」
雖然是件沒意義的舉動,但對於陪伴自己許久的「輪轉流」,將成為空太與技能之間的羈絆。
像隻孤狼一樣,不懼外界的否定。
像顆繁星一樣,綻放耀眼的光芒。
像寧寧的蓄力攻擊一樣,達到極致的巔峰吧!
「……終式——『輪轉狼星』!」
咆哮般的吶喊響遍灼熱地獄,空太揮舞刀刃,劃出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