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小時候發生的事情了。
「爸爸、媽媽……你們快回應我啊!」
一家人和樂融融的開車出遊,卻在途中遭遇山崩。
我因為衝擊被甩出車外,所以沒受很嚴重的傷。
但父母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扭曲變形的車體,上方壓著一塊巨大落石。
車門破損,車窗自然也化為碎片。
而就在那唯一的縫隙中,伸出了父親的手。
雖然那隻手早就不再動作,鮮血也不斷外流,但那時的我依然堅信父母還活著。
山崩不只砸向我們,還封阻了前後的道路,我只能自己想辦法搬開落石。
然而面對那巨大的落石,年幼的我即使用上課堂所教的槓桿原理等方法,也如同螳臂擋車一般,只能說是不自量力。
但父母就在眼前了,若是能搬開落石他們就有獲救的希望,我又怎麼可能放棄。
在悲傷、焦躁、憤怒等情感的交錯下,我開始自暴自棄直接用徒手搬動巖石。
正常來說怎麼可能做到,但我依然無視手臂傳來的痛楚,邊吶喊邊不斷施力。
最後,不知道是奇蹟降臨,還是說我真的自暴自棄到能無視身體限制的程度……
那無比巨大的落石被我拋飛了。
取而代之的是,幾乎要被扯斷的雙手與差點讓我昏厥過去的痛楚。
不過縱使我引發了奇蹟,以雙手為代價將巨石拋飛,被壓在車內的父母也早已沒了呼吸心跳。
不對,應該說他們早就被壓成肉泥了。
「嗚啊啊啊啊!」
看見這一幕的我只能放聲慘叫。自己拚盡全力換來的,是早已離開人世的父母,不管是誰都無法忍受吧?
在那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救援隊受山崩影響遲遲無法抵達,正當我以為自己要因失血過多死去時。
一發麻醉彈打進了我的脖頸。
『異常零號(Irregular Zero),準備好了嗎?』
不帶情感的聲音透過廣播傳進耳中,現在被稱作異常零號的我,手腳與脖頸皆被裝有特製炸藥的手銬銬住,除此之外就只有套在身上的病人服。
而我接下來要與配有刀刃跟槍械的死刑犯進行搏鬥。
賭上性命的搏鬥。
「早就好了,還是說我回答沒準備好,你們就會改天再來?」
『那就開始吧……』
廣播一端的工作人員如此回應後,眼前的大門便應聲開啟,準備至人死地的槍彈也被轟進我所在的準備區域。
「果然先讓對方進到場內了嗎?」
我一邊冷靜判斷現在的情況,一邊閃躲朝我襲來的無數兇彈。
這一次沒有武器用就算了,銬在四肢與脖頸的囚具一但被子彈擦到就會爆炸,所以真的不太好閃避。
我見狀解除雙眼的限制,將大腦的處理能力集中在動態視力取得的情報上,以最小幅度的動作迴避宛如慢動作撥放的子彈。
過沒多久,便不再有子彈朝我打來,想必是對方的彈匣打空了吧。
我這邊因為剛才的攻勢揚起了大量塵煙,雖然阻礙了我的視線,但這同樣阻礙了對方,使其無法確認我的狀態。
不過嘛,對大多數人而言,遇到剛才的攻擊基本必死無疑就是了。
雖然不確定對方是否有謹慎到會換第二副彈匣,但我還是趁著塵煙的掩護衝進場內。
穿過礙眼的塵煙後,純白色的巨大空間映入眼簾,這份早已看膩的光景一如往常,在左右兩側的最高處皆有做了特殊處理的強化玻璃窗,實驗人員就待在那裡看著我們相互廝殺。
這件事都不知道重複幾百幾千遍了。
事到如今我也懶得抱怨,早點把對手殺掉即可。
至於面對拿著步槍還有小刀的對手,綁手綁腳的我要如何取勝,我只能說當對方蠢到會製造阻擋自身視線的塵煙時,就只剩死路一條了。
「什麼!?你怎麼可能還活著!」
更不用說連打空的彈匣都沒退去的笨蛋。
囚具也一併銬住了我的雙腳,但這點程度的拘束根本不會影響我衝刺。
我徑直地衝向慌慌張張準備替換彈匣的對手,雖然有打算提醒對方在這種距離才開始換彈匣純屬找死,但想了想還是沒這個必要。
我借助衝刺的動能撞向對方,對方在受到衝擊的那一刻沒能抓緊手中的步槍,就這樣雙手空空的被我撞飛。
不過我的目的不是步槍,而是掛在對手腰間的小刀。
在對方試圖離開我的攻擊範圍前,我搶下她不怎麼看重的小刀,然後在她撿起步槍準備再次掃射的前一刻,用全身的力量劃開她的脖頸,結束這場戰鬥。
看著倒臥在地,血流不止的死刑犯,我心想著要是對方在步槍脫手後迅速抽出小刀應戰,可能還會打的有來有往,沒想到對方只是個認為有槍在手自己便是無敵的蠢貨。
雖然她倒在地上後,仍試圖舉槍朝我射擊,但這對我來說已經不足以構成威脅,畢竟──
「我說妳啊,根本就還沒有把新彈匣裝進去知道嗎?」
我蹲下身子,朝眼前的死刑犯──看上去大約三、四十歲的女子──如此說道,聽到我的話語後死刑犯並沒有給予回應,而靜靜地倒臥在血泊中,迎向死亡。
「真沒禮貌,至少給點回應吧。」
結束這場每天至少一次的鬧劇後,我走回被子彈摧殘的準備空間,再透過專用通道回到自己的房間。
說是房間,但這裡可沒有所謂的私人空間與隱私權,至少三到四支的監視器隨時盯著我的一舉一動,房間的另一側還裝一片透明玻璃。
這面玻璃牆與剛才行刑空間內,位在上方的玻璃窗有著相同的特殊處理。
除了有巨大電壓流過以外,還備有跟坦克的反應裝甲一樣的性能,簡單來說就是當我用一定程度的威力毆打玻璃牆時,玻璃牆上的特製炸藥會產生連鎖爆炸,將我炸死在這個房間裡。
說到這邊,與其繼續用房間一詞,不如用囚牢形容還比較恰當。
「嗯?」
就在此時,本應能隔絕的聲音的囚牢外傳來某人的腳步聲,雖然我在解除雙耳的限制後也能聽到些許聲響,但從如此清脆的腳步聲來看,對方應該是刻意解除了隔音系統。
沒多久,腳步聲的主人就來到囚牢外側,透過玻璃牆看著我。
這種看實驗動物的舉止與眼神我也早就習慣了,不過這次讓我感到有點疑惑,因為對方是至今從未看過的生面孔。
「Irregular Zero。我看過你的資料跟方才的戰鬥了,從今天起就換我負責管理你,請多指教。」
生面孔朝囚牢內的我伸出右手,示意要跟我握手以建立友好的關係。
而我自然是對這種偽善行為感到嗤之以鼻,冷笑了一聲後說道。
「妳知道這面玻璃牆上有高壓電吧?」
「我知道,只是要你配合一下,舉起你的右手就好了。」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乾笑了一聲。
「哈……但我不想欸。」
我用著極其藐視與嘲諷的眼神看向對方,生面孔也如我所料露出相當不悅的眼神。
不過正當生面孔打算說些甚麼的時候,囚牢內的廣播傳來的相當耳熟的男性聲音。
『葛葉,你不要再鬧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歸她管了。』
雖然這裡看不見對方,但監視器可以把我的動作拍的一清二楚,所以我抬起頭來,朝廣播另一端的男人回話。
「大叔……你認真的?這傢伙才剛吐過吧,我可沒有當保母的打算。」
「什!?」
聽到我的發言,生面孔被震驚到說不出話來,還摸了摸嘴角看有沒有嘔吐物殘留。
不過這種事情可以說是顯而易見。
顯露動搖的雙眸、慘白的臉色、不正常的呼吸節奏以及控制不住的心跳加劇,再加上她剛才說過目睹了那場戰鬥,便能猜到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因此在看到被我殺死的死刑犯後感到身心不適。
至於有沒有吐出來則是猜的,不過看她迅速檢查嘴角的反應,不用多想也知道她真的吐過一遍。
『那就當作給你的命令吧,她是李重鎮先生的女兒,不要怠慢她了。』
雖然相比其他命令,照顧這個嘔吐女要輕鬆很多,不過我的注意力現在全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使得我呆愣在原地,想比監視器畫面上能拍到我震驚的模樣吧。
「那個老頭竟然對她女兒出手了嗎?」
話剛說完,一挺機槍就從囚牢的牆壁伸出,充滿既視感的無數兇彈朝我襲來。
不過這種攻擊當然打不中我,我反而比較擔心跳彈會不會誘使玻璃牆的炸藥爆炸。
好在躲過全部的子彈後,玻璃牆也沒有要爆炸的跡象,讓我鬆了一口氣。
『葛葉!不要隨便汙衊李重鎮先生,再說李賢雪小姐的特徵是天生的。』
聽到這裡,我才理解了事件的全貌,不管是這十年來的遭遇,還是這個囚牢──亞克倫基金會誕生的理由。
「原來如此……不管是傭兵,還是異常系列都只是副產品嗎?」
『……我就當作你接受這份命令了。』
廣播不再傳出男人的聲音。我帶著一抹微笑靠近玻璃牆,對剛才被機槍嚇到的女子,伸出她所希望的那隻右手。
「那今後就請多指教了,大小姐。」
還沒有從驚嚇中緩過來的女子,一時間還搞不懂我改變態度的原因,但仍舊伸出她的右手,隔著這片玻璃牆與我握手示好。
我也做出握手的動作,朝女子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
這人就是亞克倫基金會誕生的理由,是我被抓來這裡的罪魁禍首。
同時也是我能被容許胡鬧的原因,也因為有她我才能獲準得到各種知識類書籍。
而我……就是她能活下去的最後希望。
【很高興認識妳,罪魁禍首『世界的主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