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黃彥中終於從沉沉的睡夢中慢慢清醒,半夢半醒之間,他可以感覺到他躺在病床上,床邊似乎聚集了很多人,可他現(xiàn)在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劉文翔和小優(yōu),便遲遲不讓自己睜開眼睛。然而那一場真實的睡夢中,那位老人家,他其實已經(jīng)夢了好多次了,可每次都停留在他被人匆忙帶走的畫面,還是小孩子的他被人扛在肩上,他只能默默看著老人家的背景越來越遠,老人就那樣坐在搖椅上搧著扇子像是在等待什麼似的。
而這次……他卻驚奇的發(fā)現(xiàn)帶走他的其中一名原住民女子,長得和小優(yōu)一模一樣,就連名字都很相像,優(yōu)瑪……
可能是意外的關(guān)係這次的夢境更加清晰,就像真實在他身上發(fā)生過的事情一樣。
他隱隱感覺到一切好像都是安排好的。
他不禁好奇著夢中……那個小男孩後來怎麼樣了?那老人家又怎麼樣了?
啊、對了,這和臺灣黑熊有什麼關(guān)係?為什麼黑熊會變成夢中的老人家?
後來那隻黑熊呢?
龐大的訊息量如潮水快速漲潮,層層浪花無不衝擊著他,太過離奇又過深的水位,讓他一時之間分不清夢境與現(xiàn)實,那當(dāng)中的界線正逐漸模糊。
「欸?他的手指有在動耶!」蔡力嘉興奮地幾乎是大呼小叫的,在病房內(nèi)造成不小的聲響,此舉成功引來眾人觀看也包括醫(yī)生和護士。
蔡力嘉不顧醫(yī)生護士的阻攔白目地搖著黃彥中,這看似危險的舉動反而讓黃彥中不能再裝睡,只能無奈地在眾目睽睽之下睜開眼睛。
「………」黃彥中淡淡看著眾人,當(dāng)看著劉文翔和小優(yōu)都在的時候,他竟不知該說什麼話才好,到底為何那天他會做出如此尷尬的事情。
雖然是他挨了劉文翔一拳,可現(xiàn)在他有點後悔那天的衝動……
在一群護士和醫(yī)生替黃彥中檢查過後,確定並無危及生命的可能,才淡定地離開,不過他的左腳骨折打了厚重的石膏,看來要一陣子才能拆石膏。
等確定都沒事之後,劉文翔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便離開了病房,而不明所以的小優(yōu)見狀,只是單純跟在劉文翔的後頭離開,還是不明白那兩人是發(fā)生什麼事。
「你不要多想,文翔還是很擔(dān)心你的,只是還在生氣那天的事,拉不下臉來承認罷了。」倒是蔡力嘉留了下來悠悠哉哉削著蘋果皮。
蔡力嘉見黃彥中沒有什麼反應(yīng),緩緩小聲說道:「你急救的時候還是劉文翔輸血給你的。」
沉默許久,黃彥中意識到那天實在不該說出那些話便低頭默道:「對不起。」
「你和文翔好好談一談吧?」等蔡力嘉削好蘋果,不過自己先吃掉一大半之後打趣道:「其實要我輸血也是可以啦,但是我的三酸甘油酯還有血脂肪都過高,所以你還是用他的吧!」
聽聞黃彥中才忍不住笑出聲。
原來在他的心中是真切的希望,他那沒有結(jié)果的單戀不會影響到他們?nèi)恕?/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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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橙色的天空令人泫然,一棟破舊的小屋年久失修,早已沒有任何人居住,沒有人知道這小屋從何時起就在那邊,藤蔓和四處的植物牢牢地抓著小屋向上攀爬,直到?jīng)]有任何人知道小屋的來歷為止。
順叔望著眼前的場景不禁一聲嘆息,時光荏苒但他也不再是以前的那個人,可他依舊記得這裡從未忘記過。
他忘了他當(dāng)時的結(jié)局,也不曉得為什麼他會轉(zhuǎn)生成臺灣黑熊。
小屋旁的大樹長得枝繁茂盛,樹幹上有清晰的幾道刮痕,順叔情不自禁地想要摸摸那刮痕,那是紀(jì)錄著阿忠身高的痕跡喃喃地說道:「我總算看著伊大漢的模樣。」(我總算看到他長大的樣子。)
但一張厚實的熊掌又隨即讓他回到現(xiàn)實,他曾經(jīng)想過為什麼只有他記得過去?
他明白……真的明白,時間已經(jīng)過了很久,物換星移,所有事都不一樣了,即便他現(xiàn)在的身軀是隻熊還是停不住這思念。
或許是詛咒也可能是孟婆湯的效用不夠強。
「哀……攏無知影走到叨位去?」(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此時順叔還是很擔(dān)心失蹤的小烈,小優(yōu)他倒是不擔(dān)心。
某天他碰巧發(fā)現(xiàn)某個人類女子,但那女子長得像泰雅族的優(yōu)瑪一模一樣,而且她的身上卻有小優(yōu)的氣味,順叔猜想著小優(yōu)或許真的找到山神讓她變成人類了,總總的跡象都讓順叔覺得……
小優(yōu)的推斷或許沒有錯,石藹村的村民原本都是人類,而且大概率是被當(dāng)時日軍屠殺的村民們。
同時他看著小優(yōu)笑的如此幸福,順叔是由衷的祝福她成為人類的來生。
順叔抱著滿腹的疑問再次遊走在山間之中,不管如何他都要找到小烈的蹤跡,時間拉的越長,小烈的存活率就越不高,夜幕降臨,依靠黑熊野生動物本能靈活地在山林裡移動找了好一陣子,順叔確定小烈應(yīng)該是在靠近人類的地方失蹤了,便開始往附近人類的地盤附近慢慢搜巡,突然一掌踏到什麼冰冷又詭異的東西,隨後一排排尖刺狠狠沒入他的血肉當(dāng)中。
一聲聲熊的吼叫聲在寂靜的夜晚響起。
「夭壽喔!這是啥?」順叔痛得大罵,定睛一看,卻沒想到是人類的捕獸夾。
順叔奮力地試圖從捕獸夾掙脫,可他越出力夾子就越緊緊地夾著他,就好像要把他的熊掌夾斷一樣,眼看尖刺已經(jīng)深得可以見骨,一時之間順叔痛得在地上喘息,一邊感嘆著現(xiàn)在的人類還真狠……
順叔抬頭張望天空的滿天繁星,還有很多事情他似乎都還搞不清楚,他還想活著還想努力看看。
因此順叔下定決心咬緊牙根,全身冒著冷汗吐了吐口氣,用盡全身的最後一次力氣拉扯……
「吼————」這一聲吼發(fā)出了此熊生最為淒厲的叫聲,聲音響徹雲(yún)霄。
順叔總算從捕獸夾掙脫出來,他虛弱地躺在一旁的草地上,巨大的疼痛讓他麻木好像要陷入昏迷一樣,他眼角冷冷看向那金屬鐵製的兇器上,他那一半的熊掌還掛在上面,他別無他法只好犧牲那一半熊掌來換取活命的機會,可頓時間鮮血直流,他也越來越虛弱……
如夢似醒之間,順叔彷彿看到眼前浮現(xiàn)出一座巨大的橋樑,透過皎潔的月光可以照映出橋身是彩虹的顏色,在夜幕之間橋梁是那樣的曖曖內(nèi)含光,橋的中間有隻美麗巨型的梅花鹿緩緩朝他走過來,那鹿有巨大又修長的鹿角,如同是鹿王的姿態(tài),全身是純白無暇的顏色,身上的斑點用閃亮的銀色點綴,就像彩色的銀河當(dāng)中一抹最為閃亮的流星。
此時順叔已經(jīng)沒有任何的力氣,只能待在原地等待自己的生命流逝,直勾勾地看著梅花鹿一步一步朝他的面前走來,直到那美麗藍色瞳孔就近在他的眼前。
「你等到你想要見的人了嗎?」那梅花鹿只是看著他幽幽地說道。
霎時間順叔身上的皮毛退去,幻化成人類的樣子,應(yīng)該說是順叔原本的樣子,一個慈祥的老人家,一個不起眼的老農(nóng)民。
突然間他全都明白了,原來他變成臺灣黑熊只是為了見到阿忠一面,所以一直守在這片土地上,等待緣分會把阿忠?guī)У剿难矍啊?/font>
所謂的詛咒或許是逝去之人的一種執(zhí)著,深深地在這美麗的土地扎根,即便人事全非,就算在歷史的洪流留了那麼一頁,即便充滿血腥與不堪,靈魂還是不願離開……
『只要讓我再見一眼就好。』
或許這就是順叔的執(zhí)著。
想到這的順叔早已老淚縱橫,感謝眼前如同神明般的存在,成全了他的執(zhí)著,讓他見了阿忠一面而且是長大成人的樣子,這一刻他記起了所有的事情,心中已經(jīng)沒有任何遺憾緩緩說道:「我見著啊……」(我見到了。)
「那麼就跟著我過橋吧。」梅花鹿淡定說道,便示意順叔跟上他的腳步。
順叔站起身跟著梅花鹿踏上彩虹橋,一時之間身上沒有任何的疼痛,回過頭看只剩黑熊的身驅(qū)靜靜地躺在原地,安詳?shù)亻]上眼彷彿是睡著了。
看了那麼一眼之後頭也不回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發(fā)現(xiàn)橋上有隻石虎好像在等著他,他細細一看原來是他找了許多天的馮小烈,原來他比他早過橋難怪他遍尋不著……
而原本的馮小烈也幻化成他原本的模樣,滿臉圖騰和壯碩的身材,依舊是村子裡那個最驍勇善戰(zhàn)的戰(zhàn)士,達悟笑著和順叔說道:「沒想到是我在彩虹橋等你。」
一老一少相視而笑。
爾後眼前的達悟想到什麼般,痛定思痛誠懇地在順叔面前下跪,「對不起,阿忠……我……」
這也是他為什麼一直在這邊等著順叔。
因為他發(fā)過誓會把阿忠當(dāng)家人保護,可最終……
「無要緊,我已經(jīng)見著伊啊。」(沒關(guān)係,我已經(jīng)見到他了。)順叔一笑置之。
他何嘗不知戰(zhàn)爭的殘酷,他也是曾想過阿忠或許無法在這亂世當(dāng)中平安的長大。
至少……能看到他誕生在和平的來世也好。
「真的?」達悟聽聞,忍不住眼角泛著淚光。
此時的他早想起了所有的記憶,也保有轉(zhuǎn)生為石虎後的記憶。
「係真正。」(是真的。)順叔只是淡淡回答,就像放下了塵世中唯一的牽掛那樣。
達悟望著順叔的樣子若有所思,終於從石虎腦海的記憶中,閃過一張男性人類的臉,那是一開始撞見小優(yōu)和人類對談的時候站在一旁的男性人類。
當(dāng)時的他忘了關(guān)於以前的記憶,否則他是不可能認不得阿忠的樣子,即便是經(jīng)過重生,即使是長大後的外貌,此時他才豁然開朗地笑道:「原來如此……我也早就見到所謂的『命中註定之人』了。」
不管是上一個輩子還是這輩子,他對優(yōu)瑪?shù)男囊舛家呀?jīng)盡了最大的努力,而他也在不知不覺中見到了阿忠,他不用再狠下心嚴(yán)厲地教導(dǎo)一個小男孩如何在這亂世當(dāng)中求生,不管是優(yōu)瑪還是阿忠……
在這個和平的時代都已經(jīng)不再需要他了。
或許他心中還有些許感慨,當(dāng)初和優(yōu)瑪對話的男性……
佐藤大佐,是你吧?
優(yōu)瑪?shù)膱?zhí)著果然還是你。
達悟嘆了口氣,抬頭看了一眼連接現(xiàn)世與彼世的夜晚,這等奇景可不是每個活人死人可以輕易看見的,用母語最虔誠的語氣許下最後的願望:「但願優(yōu)瑪不要想起所有的記憶。」
我能為妳做的就這麼多了。
達悟便和順叔坦然地跟著梅花鹿的腳步過了橋,平靜又莊嚴(yán)地走完這一段路,走完那彩虹橋便隨即消失,一切如故。
只剩下一具臺灣黑熊的屍體靜靜地躺在那,睡得安詳。
PS、雖然晚了一點,還是祝大家中秋連假快樂
這幾天都出門趴趴走,沒啥機會摸電腦,顆顆。
下禮拜一就暫不更新了~~~沒意外、下禮拜二會上樂團日誌,最近在剪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