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魔術師
鍛不出武器和工具的鐵匠、做不出鞋的鞋匠、結不了弦的弓匠，切削不了木材的木匠，雕不了雕像的雕塑師。
拿不了武器的騎士，不能播種的農夫。
超脫平平無奇的神秘，立於神秘的頂點。受時鐘塔冊封的最高位者，冠位（Grand），本該超脫常人的享受尊崇，卻在現如今幾乎成為絕響，便是因為上述的那些案例就是普遍冠位的寫照。
從眾神秘中脫穎而出，受到時鐘塔全體肯定擁有劃時代功績的最高位者，冠位——受到忌憚、遭到封印指定，是最普遍的下場。
實際上，成為冠位並不等於被封印指定，也有靠著人際與手腕被拱上冠位寶座，有幸沒有遭到封印指定的魔術師，那個人就是達尼克．普雷斯頓．千界樹。
只是，在這個時間點……不，應該說，在這樣的時空之下，達尼克是沒有冠位殊榮的，那是對克莉絲汀來說非常遙遠的平行世界的事情。
冠位等於被封印指定，幾乎已經是定論了，封印指定對魔術師而言，便是這種表面上是極上殊榮，實際上卻是大難臨頭的事情。
無疑，克莉絲汀的這雙有著迥異特質的魔眼，也是會被封印指定的大魔術。
如果現在受了封印指定，就等於克莉絲汀（我）不可能參加聖杯戰爭了——
沒錯，聖杯戰爭。雖然我盡力想要避免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但最主要的目標，還是必須完善自己的魔術。
聖杯戰爭，遠東的魔術儀式，受時鐘塔魔術師普遍歧視的低效儀式，號稱能實現任何願望的究極許願機。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聖杯戰爭，就是那個聖杯戰爭——那個在那場戰爭中發掘出投影魔術在自己身上的可能性，比起誰都還要強悍的正義夥伴，他所活躍著的那次聖杯戰爭。
從克莉絲汀的記憶裡尋找的話，時鐘塔裡不存在千界樹這個家族。
臨近二零零四年，這個重要的節點。
沒有千界樹、出現了列車的傳聞，二世是二世，遠東埋葬了名為肯尼斯．埃爾梅羅．阿奇博盧德的天才……在第四次聖杯戰爭後，冬木出現大火。
如果能探探芭婕特的口風，或許能夠得到更加有力的證明，但這樣已經夠了。聖杯戰爭的走向，和自己所知的差不多——
我現在就處於Fate/stay night，那篇故事發生的前夕。
——那麼，從「布袋偶戲」的角度來說，或許我是不去不行了吧。不管是戲劇張力的追求上，還是達成最終公演目標的選擇，「聖杯戰爭」都是次優的選擇。
克莉絲汀（我）想要完善魔術的最佳解和次優解，從擁有讀者視角的我來思考的話，答案幾乎是呼之欲出了——最優解是待在埃爾梅羅教室，也是我最一開始的想法。
然而在魔眼暴露後的現在，直到魔眼蒐集列車起動前，克莉絲汀只要待在倫敦就必須時刻提防自己成為列車上的商品。
那麼這樣最優解就易主了。
先前提到，魔眼暴露的程度並不深，最接近真相的目擊者，只有芭婕特女士。
所以，如果非常僥倖的能夠自由行動的話，逃往魔術師較少的遠東參加聖杯戰爭，幾乎是克莉絲汀想完善魔術的唯一選擇。
魔術師可不會想隨意中斷研究，只要覬覦魔眼的魔術師有研究在身，就不會貿然出手——根據目前暴露的訊息，只要前往遠東，我想，倫敦這邊的魔術師就會因為不符合效益，從而對魔眼失去興趣。
參加聖杯戰爭的不確定因素跟風險，有兩個——
第一，便是風險最大的一個，前面也說過了，就是芭婕特女士背後勢力，秘儀裁示局的知情程度。
這代表江仁和的「生死」被拿捏在他人手上。
沒錯，不是克莉絲汀，而是我，江仁和。
這個我是很有心知肚明的，現階段克莉絲汀跟我的核心利益不會衝突，但不代表永遠不會。而單就陷入被封印指定的局面，有迫切麻煩的並不是克莉絲汀，而是江仁和。
交涉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無可能，只是這也就代表接下來的行動會暴露在時鐘塔的視界中，胡亂行動的果業會轉嫁給克莉絲汀了——那並不是我想要的發展。
但是權衡利弊下來，如果真的如此發展，也只能照著預想的做下去。
……個人希望是不要。
不是因為克莉絲汀會知道我的想法，才不想的——我可不是會隨隨便便帶給別人麻煩，時刻想著要拍拍屁股走人，最大化自己利益的那種人渣。
如果有盡善其美的可能性，還要打妥協這張保守牌，那種懦弱的表現才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不會留下爛攤子給克莉絲汀的。
只是，除了戰鬥、除了現在將自己和克莉絲汀捆得更緊一點以外，想不到更好的生存方式了……
江仁和，你真是令人失望——
扯遠了，回歸正題。
第二，則是魔術協會本身的態度。
君主埃爾梅羅逝世、君主埃爾梅羅二世邂逅他一生追隨的王者，對時鐘塔實質意義上影響聲遠的這兩個人物的變化，舉辦於遠東的「垃圾儀式」，在第四次聖杯戰爭發生後的現在，魔術協會的人們對於這個儀式也是提起前所未有的注意了。
克莉絲汀可以不用去管儀式分發給魔術協會多少御主（Master）的名額，因為那對克莉絲汀來說並不重要。
聖杯戰爭舉辦前夕，所有符合資格的魔術師，都能藉由聖杯的力量在英靈座上召喚從者（Servant），也就是英雄們的縮影，直到從者七騎全數到齊為止……理論上，外來的魔術師，這樣的蠢蛋多幾個或少幾個，對這個儀式而言都是無所謂的。
這牽涉到聖杯戰爭的本質……這點，我（江仁和）可是略懂略懂。
但這個就等等再說吧。
說到為什麼會跟魔術協會相關的話，也只有一個原因——就是，這關乎於時鐘塔內部的派系平衡。
第五次聖杯戰爭，魔術協會可以獲得的名額是兩個，這個是正當名額……可以的話，當然，正當的參加肯定是最好的選擇，只可惜那也是最不可能的選擇。
因為，像克莉絲汀這種，被時鐘塔主流邊緣化的小角色，想爭取到這個名額無非只有兩種方法，一是做人的馬前卒，二是付錢。
而上述兩者克莉絲汀都做不到——而事實上，就我所知，這兩個名額也基本確定了。
一個近在身旁，另一個則是被戲稱為「石油王」的暴發戶，亞特拉姆．加里亞斯塔。
我能明白，聖杯戰爭的儀式不是大家都知根知底……或許應該這麼說，像我這樣知道這麼詳盡的儀式方法和目的的人，幾乎不存在。因此，可以斷言，魔術師們大都只認為它是單純的許願儀式——所以依此來思考的話，克莉絲汀此行的關鍵，就是要隱密的行動。
如果大張旗鼓地說自己是魔術協會的一份子，事後……甚至會在期間就難逃被清算的命運吧？被掛上貪婪的名號，或是導致埃爾梅羅家受到更嚴重的逼迫，也不無可能。
沒有任何組織、派系，只是一個單純來自倫敦的魔術師——現在克莉絲汀就是這種設定，這種好壞參半的設定。
至於，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哈哈，怎麼可能。
那是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要掀開的底牌——所以才說，克莉絲汀的所有底牌，在這裡都會全部掀開……作為唯一知情者的芭婕特女士，她的態度，雖然我輕描淡寫的帶過了，卻無比的重要。
哎！管他的！動這麼多腦袋、賭這麼大——這都是你逼我的！布袋偶戲！
思考就到此為止，接下來，就是實踐了——看一步想一步吧。
時間的流動，從我沉浸在思考裡開始算，過去了約莫十分鐘。
這一點時間，對重傷的人來說或許稱不上什麼休息，但對克莉絲汀這種魔術師而言——好吧，其實正常來說，也是不算能夠恢復傷勢的時間。
只是，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夜幕快落下了。在晚上的克莉絲汀，可是不虛一些特別的魔術師的。
克莉絲汀是天體魔術師，埃爾門特曾是天體魔術名門「亞寧姆斯菲亞」的分家，哪怕並沒有繼承埃爾門特家的魔術刻印，也有一兩個關於天體魔術的傳承。
雖然暴露給魔術協會，暴露給天體科的人知道的話，可能會有一點問題吧。但，這就是克莉絲汀的底牌，克莉絲汀非凡力量的根基，不可能不去涉足，也斷不可能隱藏到最後。
在這裡掀光底牌——還是有點不太安全。如光芒微弱時，俯伏爬行著攀上心頭的暗影般的不安揮之不去。
只不過，有人說，小孩子是判斷「眼前的人類是否會加害於我」的專家，克莉絲汀的直覺告訴我，身旁的女人，哪怕現在只聽得見聲音、看不見身影，也是值得信任的「人類」。
……「人類」，嗎？
這裡，我該選擇相信克莉絲汀的直覺嗎？
……我想，既然都賭在一個「人」身上這麼多了，那再加注一點，全部梭哈也沒關係了吧！
說不定，我和開司是同一種人也說不定。
《賭博默示錄》的伊藤開司，是縱使有著多種枉生為人的標籤貼在身上，但只要身處他人「賜予」的絕境就會散發純然的人性光輝，而且絕對會得勝歸來的男人。
既然如此的話，那就翻開吧，王牌。
「芭、芭婕特女士……」
「擅長治療外傷的魔術師馬上就會來了。」
她的意思是叫我不要亂動，只是……有其他的魔術師要來，這可不太行。
這份底牌再透露給第三人，只怕會節外生枝……不過，這也沒辦法控制就是了。
只能盡力去做、盡力去請求了。
「請將我、放到看得見星空的地方。」
「……妳想幹什麼？」
雖然已經下了決心，但我還是猶豫了一小個瞬間——
微小的停頓，我開口說道。
「魔術……治療、治療外傷的魔術，我也會，也能用在自己身上。」
「是嗎——不過，這樣好嗎？」
她的問題，對魔術師而言是很正常的問題。
對魔術師而言，「神秘」的隱密性是很重要的，因為魔術師本質上便是在汲取那份「不為人所知」的「不可能」。
在神代，也就是普遍認知的西元前，也就是神明還與人同在的時候，「神秘」隨處都有。那時的魔術師，能夠簡單的呼風喚雨，因為那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雖然理所當然，但卻不是當時的人們普遍能夠理解的事情。
或許這麼說吧，隨著整體人類所知所見變得廣闊了，「神秘」也因此被稀釋了。
「神秘」是越少人知道越強大的概念——一般而言，是如此。而如果知道了，卻難以知曉它怎麼實現，反倒可能強化它的案例也是有的。
但是一般而言，「魔術」就像其他的技術一樣，不存在不可能解析的部分。因為，那些並不是單憑人力做不到的事情。
就像，火焰——製造火焰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對魔術師是如此。
將魔力簡單的轉化成火焰，這種簡單的術式，誰都知道。
所以和火焰有關的術式，若不是在特別的地方細化，或是特別做神秘方面的保存，它的效率和極限，都會是極低的。
因為誰都知道，誰都能學會。失去了「獨特性」的魔術，威力會分散，到最後說不定連魔術本身的存在都難以維持，淪為不入流的把戲也是可能的。
而就算只有一個多出來的人知道，有的時候也會影響輸出跟效率——所以，在《二世事件簿》裡才會說，埃爾梅羅二世實際上其實是魔術的破壞者。
這麼說來，芭婕特也不是一個純然的魔術師……本來，我覺得她或許更偏向魔術使，但現在看來將魔術兩個字套到她身上，似乎不太正確？
面對一個可能太過年輕，可能不諳世事的小孩子，做出這麼明顯的提示——
老實講，還蠻令人欣慰的。
「沒、沒問題的。」
因為這代表，現在在場的三個「人」，都斷然不可能是最「正統」的魔術師。
只要在星空之下的話，現在的克莉絲汀在魔術戰中也絕對不會輸給「五大元素使」或是「降靈科的神童」——這裡單純指的是魔力的總輸出量和效率，不論是禮裝、術式還是屬性的多變性，恐怕都會被徹底輾壓吧。
考慮到一個是第六代、一個是第九代，而克莉絲汀只是第五代——而且是個沒被當作唯一的繼承人來培養的半調子，不但身體沒長成，還連魔術刻印都沒有。光是想到這裡，就覺得只有兩個字，「鬼扯」！
不只難以想像如果魔術刻印完整、繼承了埃爾門特家的魔術刻印的她的極限到底在哪裡，連我目前的這份評價恐怕說出去連鬼都不信。
就像我之前想的一樣，簡直是瑪莉蘇型的女主角……不過前提是要在星空下。
——而且想到未來可能遭遇的對手，這種才能，其實僅僅只是門票，這才是令我最頭痛的一點。
「還真信任我啊……」
芭婕特嘟囔了一句，在這個距離，並不是我捕捉不到的細碎聲響。
我不由得輕笑……雖然扯到了傷口，吃痛的吸了一口寒氣。
「畢竟您都已經看見了呢……再多翻一張底牌也沒關係，更何況，您是我的救命恩人。」
這句話是肺腑之言。
也就代表目前的目的不是要戰鬥。這麼說來，就算要戰鬥的話是要跟誰打？芭婕特．弗迦．馬克蕾米茲嗎？想死的話不用拖那麼久，在稍早之前放季抵抗就會死了。
夜晚是星星——天體的天下，不再被遮蔽、不再被扭曲的天體，亙古的光亮完全呈現出來，也就代表著「完整」了。
這種概念上的強化，便是天體魔術的根本——至少，克莉絲汀所知的天體魔術，在她身上的運作方式「就該如此」。
所以，沐浴在星光之下，克莉絲汀的「存在」也會得到強化，因而能夠恢復些許體力和魔力。因為天體正在被她汲取著「神秘」。
但那還不足以恢復到完全，充其量只能恢復到能夠行使魔術的程度而已。而那才是克莉絲汀最需要的，行使魔術的體力和魔力。
畢竟體力已經因為傷勢耗盡了，在戰鬥中也消耗了不少體力——如果不在晚上的話，大概一個魔術也用不出來。
真正能夠恢復到……不說完美，至少七成左右，能行動的程度，還得要靠魔術。
想像橫渡沙漠、彈盡糧絕的那份乾渴，魔術迴路啟動，魔力暢通，存量……勉強能用。
目光所指的是，夾在希臘的絕世大英雄（這麼說來也是之後的對手，真討厭……）和希臘的奇異生物、人與馬的混合體，兩者之間，手握蛇杖、頭戴桂冠的智者。
……這是克莉絲汀三緘其口，對誰都沒有透露的，最壓箱底的魔術。
天體魔術的延伸，星座魔術！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