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 守護者 II
經過兩周的休養加上菲跟洛的治癒能力,薩特的傷已經恢復到能夠自由行動了。在洞天村的最後一晚他在小亭子旁看著月色,眼中滿是擔憂,內心焦躁地想著明早必須趕緊動身。
「薩特。」
「我只是想稍微走走,畢竟躺了這麼久,你放心,我不會亂跑的。」
「這我倒是不擔心,四周可是都有魔像。」亞卡莫斯坦然地說,「走吧,偷偷帶你去個地方。」
兩人就這樣小心避開魔像朝一旁不遠處的森林走去,在穿過些許樹叢後,漸漸感受到了熱氣。
接著在眼前出現的是瀰漫蒸騰熱氣的林中溫泉,從巖石縫隙流淌而出的天然溫泉水被石塊隔成了高低不同的幾區,溫度非常適宜。
「這是溫泉嗎!」
亞卡莫斯脫下衣物進入池中,「好好放鬆一下吧,心情太緊繃可是對傷勢不好。」
兩人就這樣倚靠著巖石,靜靜地泡著。
靜靜地,沒有任何的對話,夜晚的森林聲音格外的清晰。
溫泉水流淌的聲音,夜行性動物、昆蟲的聲音在四周迴響。
「你們兩個說點話啊!」
一個女聲突然傳出讓薩特抖了一大下,沒想到這裡並不是只有他跟亞卡莫斯兩人。
而亞卡莫斯在驚嚇後馬上認出來這聲音,原本以為要被抓到偷帶薩特離開亭子的他押著胸口。
「姬莉婭!差點被妳嚇死,真是……」餘悸猶存之下他馬上又想到,「應該不可能只有妳一個吧?」
物體在水中移動的聲音逐漸靠近,熱氣中慢慢顯現四個人影。
「唉!哈啊!」薩特的臉瞬間脹紅,「妳、妳、妳們,怎麼什麼都沒穿啊!」
「咦?你們人族在泡澡還會有特殊的服裝嗎?真有趣耶!」姬莉婭笑道。
「好奇怪。」媞芽說。
菲則是一臉興奮的點頭,「人族有泡溫泉服裝。」
「可是他不也什麼都沒穿嗎?」鬼斗說。
「那一定是特殊服裝吧。」在薩特旁的亞卡莫斯也突然好奇,「原來你們有這種文化啊?你剛剛怎麼都沒說?」
「不、不是、我是……嗚!」薩特的眼睛不知道該看哪裡往後一退直接撞上巖石,「啊、痛、痛,好硬。」
「……你在幹嘛啊?薩特,反應這麼大。」亞卡莫斯說。
「對了,你們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裡?」
「是菲發現的,她說想去幫薩特再做最後一次治療,結果發現被子裡只有枕頭。」鬼斗說。
「然後媞芽又抓到躲在草叢的姬莉婭跟鬼斗!」菲像是在告狀的指著兩人。
「因為最後一天了啊,再不去就沒機會了。」姬莉婭一副理所當然的挺胸,「然後就找到這裡了。」
「唉……算了,就隨你們吧。」
看著幾人相當自然的談話,薩特滿是訝異,(什麼?這是什麼?他們沒有男女觀念嗎?)
「薩特,你可以跟我們多說一些外面的事嗎?」菲一臉期待的望著他。
按著背的薩特頓時覺得現在最奇怪的人是他自己才對,(對啊,雙生族是從雙生樹誕生的,如果跟我們有同樣的觀念才奇怪。)
雖是這麼說但難免有些害躁,視線難以控制不往她們身上移去,「你們都先坐下吧,關於外面的事嗎……」
他閉起眼睛稍作冷靜同時回想白帝城的種種。
「你們,想到外面看看嗎?」
「當然!我有一天一定要去看看村外的世界。」姬莉婭說。
「我、我也是!」菲雖然這麼想但神情卻有些失落,「但……我只會治療……」
媞芽馬上從後方抱住菲,「有我在。」
「我反而想要過你們的生活呢。」薩特勾起嘴角,「能夠遠離一切威脅,安然的生活,是我故鄉人們的共同願景。」
「觸摸不到的東西總是看起來最美好。」亞卡莫斯悵然地說。
「我啊,其實去過的地方不多,畢竟外面的世界有神獸的威脅,但現在可能已經不同了。就跟你們說說我的故鄉白帝城的事吧,那裡也像這個洞天村一樣,有著群山、河流,也有溫泉但是比這裡小了很多……」
伴隨幾人的談話周遭漸漸浮出一點一點的微光,那是在充滿滋養的土地才會有的獨特現象。夜晚的森林中微光漂浮而上,溫泉倒映著月色,身子泡在溫暖的泉水中看著充滿氛圍的景色,這少了守護者的長夜似乎又參雜了一點寂寥。
翌日,薩特下了床活動一下筋骨後換上已經修補好的原本服裝。
既然身上的傷已經恢復,那麼依照當初的約定就必須馬上離開雙生村,此刻亞卡莫斯已經在等候準備帶他離開。
走在村莊的黃土道路上,薩特擁攬整個村莊的風景,第一次看清楚了整個村子的樣貌。如此平和的生活步調令他不時想起故鄉白帝城,在這個時代最幸福的事莫過於能夠擁有如此安心的日子,從今往後也能持續下去就好了,他是如此深切期盼,就像當時一樣。
就在走過下個彎道後,高聳入雲的巨木完整出現在了遠方,原本休養的亭子只能夠看見樹的頂部一部份,現在終於看見了全貌,但薩特的視線馬上被抓住停在了雙生樹下的巨大人形機械上。
「那就是莉莉絲……」那種樣貌給了薩特一大衝擊,跟原先預想的完全不同,首次見到莉莉絲的真面目竟是如此震撼。
「嗯……你現在在想我們的統治者,我們口中的莉莉絲大人竟然會是那種東西對吧!」
「痾!不是,我只是沒想到你們的莉莉絲大人竟然是被製造出來的……」薩特慌張的神情全寫在了臉上。
「哈哈哈哈哈!不用在意。老實說吧,我有時都會這麼覺得了。」亞卡莫斯語氣輕鬆地說,「莉莉絲是以前族人們的技術結晶,據說當時我們擁有的技術是整個凡德斯所有種族中最高超的,但現在已經幾乎都失傳了。」
「失傳了?太可惜了……這種技術……的確從沒見過那種東西,如果不是親眼見識到我可能永遠也造不出來。」薩特看著莉莉絲同時分析著是如何打造,究竟運用了哪些技術,他的眼中似乎閃爍著光芒,但也深感惋惜的感嘆這些東西竟然都已失傳。
看薩特似乎對莉莉絲抱有極大的興趣,「你說過你有打造過很多東西吧?」
「是啊,我昨天說白帝城的人們都叫我『製造師』,負責打造或創造各種『器具』。但做過那麼多東西的我也想不出莉莉絲究竟是如何製造的……這真是太可惜了……真的完全沒留下任何資料嗎?」
「噓!」
亞卡莫斯發現莉莉絲正往他們這邊看,連忙制止薩特繼續說話。
「先別說話,看著前面自然一點。說話的時候先轉向你右邊再說,莉莉絲能夠藉由分析臉部的肌肉知道我們的談話內容。」
薩特很快的明白亞卡莫斯的意思,自然的轉向右方裝作是在四處觀望,「那你現在說的這些……」
他對薩特笑了一下,接著身體向後一躺浮在了空中,「我現在是用我的催眠能力在跟你對話,實際上我一直在你旁邊走著都沒開口。」
亞卡莫斯的能力是催眠,能夠任意改變別人眼中看到的事物,在跟艾娜達的力量產生共鳴時甚至能夠改變認知概念,透過能力他便能夠在完全不開口的狀態下跟薩特對話。
「原來如此,催眠能力也能這樣用。那麼在莉莉絲身後的那道門是什麼?它好像在看守一樣。」
「我們稱之為聖所,據說是存放莉莉絲的能源的地方,所有人都被禁止進入裡面,打開門的鑰匙也在莉莉絲身上。但那道門據說已經三百年沒打開過了,莉莉絲的力量也從沒有變弱的跡象,知道裡面有什麼的人都已經不在了,所以裡面究竟放了什麼也只剩一些謠傳。」
「那說不定設計圖就在那裡面?」
「是有可能,但想進去根本不可能。」
這時薩特注意到了雙生樹的狀況,在接近樹幹的某部份樹梢葉片都已枯黃,有些樹枝甚至完全沒了樹葉。
「你看到雙生樹的狀況了吧?」
「那是怎麼了?」
「老實說,雙生樹的狀況越來越差了,生下我們族人的頻率也漸漸變長。」
「為什麼會……知道原因嗎?」
亞卡莫斯搖搖頭臉色顯得凝重,「以前的雙生族是如何生活的根本沒有人知道,現在村莊內的所有人都是在莉莉絲統治後出生的,大家都是生來就一直在這樣的規矩下過活,守護者不能在夜晚出現的規定也不是以前就有……」
薩特聽出了一些端倪,「你懷疑過吧?莉莉絲的統治說不定是錯的……」
「不只是我,早就有很多人懷疑了,但莉莉絲的力量太強沒人知道它會為了維持現狀而做到什麼程度,況且在它的治理下生活確實很安穩,所以我們也就繼續這樣過日子。」
「但這只不過是在……」
「欺騙自己嗎?沒錯。」
「不……我……抱歉……」薩特意識到自己根本沒資格多做評論,畢竟他的故鄉才剛面臨慘劇,雖然這一切不是一時之間發生,但說不定是在哪個地方做錯了決定。想到這裡薩特不禁自責起來,若是當初沒有那麼做結局又是否能不同。
亞卡莫斯看著前方淡然的開口:「沒關係,你沒說錯……這幾年族人確實已經漸漸分成了兩派,一派是想在莉莉絲的治理下過著安逸生活的人,另一派是想要更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約束生活的人。而你,薩特,你從外面帶來的消息給了我們希望,如果神獸們真的已經消失那我們或許就能……」
他注意到不遠處有土偶接近,趕緊抽出一條黑布矇住薩特的眼睛,「現在開始不要說話,你等等看見聽見的也都是我創造的幻覺。」
就這樣亞卡莫斯帶著薩特走進了村子邊緣的一處洞穴,這就是村莊的唯一出入口。這洞穴中有著好幾條的分支路,進入村莊的方法是必須按照順序通過分支道路,過程中還會數次的回到原點,只要一個步驟錯了就必須重來。雙生村的進入方法就是如此複雜,但也是靠著這複雜的順序才阻止了外人的入侵確保村莊數百年的安全。
(痾……這個……)薩特現在看到的是一個像塗鴉的小小白人,他正在相同風格的洞窟中走著,(也太過可愛了吧……這個小劇場……)
薩特看著幻覺的演示獲取了入村方法,同時也了解到這個入口洞穴是很久以前由一個能力被稱做「視覺偏誤」的人創造的,村莊內的許多東西也都是由他率領建成,包括莉莉絲以及那道石門,是讓雙生族得以生存的功臣之一。
看著這些幻象薩特想到跟自己親近的人也很擅長用這種類似的方法來製造傳送門,(拜託……你們一定要活著啊……)
在經過幾分鐘的洞穴路程後幻覺消失,眼睛雖蒙上黑布但仍感受到有光線透入,他們已到達洞穴的出口。而這個位在山腰周圍滿是大小巖塊的洞口也用上特殊的方法隱藏,在遠處會因為視覺的誤差而看不見,必須靠到非常近才得以明見,因此若不是知道這裡有洞穴的人根本不可能靠近。
薩特感覺到臉上的布條被取下後緩緩睜開眼,強烈的光線令他伸出手遮擋雙眼,他已經站在洞穴外。
「再見了,薩特。還有,謝謝你給了我希望,我已經想清楚該怎麼做了。希望你也能得到最想珍惜的東西。」亞卡莫斯露出了微笑,那是種不再茫然的坦然笑容。
當薩特一轉身亞卡莫斯已經不見蹤影,他知道他必須回來將戰爭的結果告訴雙生族,但這一別究竟會有多久他也不曉得,只能祈願著在他回來之前雙生族不要發生內鬥。
他的心再度忐忑不安,距離大戰已經過了一個月,他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行囊,邁開步伐,踏上歸途。
在洞天村內某處小丘上,亞卡莫斯跟艾娜達正在這望著晴朗無雲的天空,但他們的眼中所倒映出的是在蔽天夜色中的漫天星斗。大片夜空中點點星芒匯集成一道巨河,斑斕萬象的景色,那是他們無法一同於現實見到的光景。
艾娜達仰望著這片幻夢泡影,「我們的村子沒有祭典呢。如果有個能讓所有人都一起參加的愉快祭典就好了,大家在夜晚圍著雙生樹,沒有任何隔閡的在一起,凝聚彼此的心。」
「祭典……是啊,守護者跟彼護者一起賞著月亮。」
「但要是滿月喔!」艾娜達強調著。
亞卡莫斯一聽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哈!說的也是!」
他站到艾娜達面前雙手輕搭在她肩上,「艾娜達,我一定會讓這成為現實,讓它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奢望。」
話語中充滿了溫柔與堅定,接著他輕柔地將一朵海棠花飾別到了她的髮上,「等那一天到來,我會親手幫你摘下這朵花。」
「說好了喔。」艾娜達的臉龐微紅帶著有些羞怯的表情,她明白這朵海棠以及這句承諾所代表的意思,「但這件事是該由我們一起做吧,畢竟我可是你的守護者呀。」
兩人緊握彼此的手,相視微笑。
然而他們倆的互動在別人眼中完全看不見,現實中的亞卡莫斯正坐在小丘的斜坡上,艾娜達則是站在稍高一點的頂端右手輕觸頭髮上的花飾。只有用這種方法,兩人才能無所顧慮的相處。
他們祈願著,祈願能有一天不用再透過這種方式,讓這一切不再是鏡花水月。
通過了小說達人申請!幾天前第一次獲選精選閣樓,想說無論如何這也是種肯定,想一想就丟了達人申請,非常開心又向前邁進了一步,也勉勵自己要持續的精進!
這邊就來介紹一下這篇外傳主角的名子意思吧。亞卡莫斯(YAKAMOZ)在土耳其語中代表著倒映於水中之月。艾娜達則是土耳其語中的鏡子(AYNA),這邊說個小知識,目前所知世上最早的鏡子就是在土耳其發現,是用黑曜石製成。回到正題,艾娜達的名子加上她頭髮上的海棠花飾即為鏡花,所以他們倆人的名子合在一起就如同他們的能力──「鏡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