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許朦朧之中,我張開眼睛,有點不習(xí)慣早晨的色調(diào),這白光波段和戰(zhàn)神星上的好像有點不一樣。
指尖毛髮的細(xì)緻觸感,提醒著我昨晚的一些細(xì)節(jié)。那些害羞的記憶讓我臉頰一陣燥熱,翻了個身抱住傑克線條精實的身體,將頭埋進他純黑的光亮毛皮之中。
那巨大又銳利的潔白獠牙、暖暖的潮濕鼻子,還有靈活又炙熱的粉紅色舌頭……天啊,最狂野性幻想成真的感覺實在是太神奇了。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的嘴角上揚,輕輕撫摸著傑克胸口的細(xì)毛,感受著他規(guī)律的呼吸起伏。
黑狼的眼睛是深棕色的,雖然沒有焦點看起來實在有點奇怪,但是其中散發(fā)著某種溫潤的光彩。就和本人一樣,是那麼的……溫柔。雖然我更喜歡……咳咳……粗暴一點,不過我看不出來現(xiàn)階段有什麼好抱怨的。
完全沒有想到傑克居然這麼主動,把他扶上床的時候,居然就這樣吻了過來。果然是會在第一次見面就點長島冰茶的人嗎,大概也是月球的某種風(fēng)俗吧?不過離開酒吧以後,那一段瘋狂的舉動,大概也暗示了傑克是那種和表面上看起來完全不一樣的大灰狼。
我正將心思飄向樓下工作室的複製品,以及格律有問題的詩作時,感覺到傑克動了幾下,看來是醒過來了。我強忍笑意,思考著該怎麼和他道早安。
透過觀景窗的散射,外頭的光源在織物地毯上投映出了一個特殊的明亮圖樣。我想,我可以習(xí)慣這樣的早晨。
「早安。」寧靜從背後抱了上來,將頭靠在我肩膀上悄聲說道。
「早安。」我放下手中的茶,轉(zhuǎn)過頭,在她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你有任何頭緒了嗎?」她問道,檢視著一旁食物合成機的內(nèi)建菜色。
「要說最強大的異能者的話……有兩個強度相當(dāng)?shù)牟▌樱荚谑袇^(qū)。」我再次按照訓(xùn)練,展開我的意識,接收著萬物的脈動。「我不確定是哪個,或者是他們的友善程度,還有對我們?nèi)蝿?wù)的看法。」至少有一個已經(jīng)注意到我發(fā)出的探詢波動了,但還沒有做出任何回應(yīng)。黯牙可沒有說過審判者不會有既定立場,或是有多公正。我碰了碰胸前口袋那塊透明晶體。
「我們分頭行動會快一點嗎?」寧靜提議道。「他們居然有阿胡拉烘蛋,真不知道吃起來怎樣。」
「是個有效率的方案,但是我們在陌生的環(huán)境,單獨行動有一定程度的風(fēng)險。」她的反應(yīng)讓我笑了出來,同時權(quán)衡著各自行動的利弊。從異能訓(xùn)練中我了解到,所有龍族都至少是艾普西隆級的異能者,只要夠靠近對方,也能感受到意識領(lǐng)域的波動。但是要靠得多近,依照個體之間的敏感程度和對方異能者的強大程度會有非常大的差異。
「我想尋求同族的協(xié)助也是個方法。」寧靜說道,用叉子切了一塊剛剛合成好的金黃色料理,盛在一個白色圓形器皿中。「我很肯定月球居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阿胡拉烘蛋。」她哼了一聲,吐了吐舌頭最後如此做出評價。
「離群者的名聲在這裡好像不太好呢……」我想他們是以「海盜」稱呼離群的龍族。「之後情勢顯然只會更加緊張,避免引起注意可能是更明智的選擇。」我腦中響起了黯牙的教誨,接著比了比星港的位置,依稀可以看見那艘無比巨大的犬科帝國旗艦,還有雖然肉眼不可視,但肯定守在一旁的附屬護衛(wèi)艦群。
「我們會想出辦法的。」寧靜說道,再次緊緊抱住了我,用雙翼將我包覆其中。
「當(dāng)然。」我輕聲回應(yīng),將目光轉(zhuǎn)向窗外,眺望著整個酒神海市區(qū)。畢竟這關(guān)係著全太陽系生靈的命運,只有全力以赴這個選項了。
穹頂遮罩模擬的清晨光線,和我習(xí)慣的有點不同。但這並不妨礙我和寧靜,花上一點時間,欣賞這不一樣的景色。我真該把相機帶過來的,但或許現(xiàn)在終端內(nèi)建的攝相功能大概就足夠了。
指尖毛髮的細(xì)緻觸感,提醒著我昨晚的一些細(xì)節(jié)。那些害羞的記憶讓我臉頰一陣燥熱,翻了個身抱住傑克線條精實的身體,將頭埋進他純黑的光亮毛皮之中。
那巨大又銳利的潔白獠牙、暖暖的潮濕鼻子,還有靈活又炙熱的粉紅色舌頭……天啊,最狂野性幻想成真的感覺實在是太神奇了。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的嘴角上揚,輕輕撫摸著傑克胸口的細(xì)毛,感受著他規(guī)律的呼吸起伏。
黑狼的眼睛是深棕色的,雖然沒有焦點看起來實在有點奇怪,但是其中散發(fā)著某種溫潤的光彩。就和本人一樣,是那麼的……溫柔。雖然我更喜歡……咳咳……粗暴一點,不過我看不出來現(xiàn)階段有什麼好抱怨的。
完全沒有想到傑克居然這麼主動,把他扶上床的時候,居然就這樣吻了過來。果然是會在第一次見面就點長島冰茶的人嗎,大概也是月球的某種風(fēng)俗吧?不過離開酒吧以後,那一段瘋狂的舉動,大概也暗示了傑克是那種和表面上看起來完全不一樣的大灰狼。
我正將心思飄向樓下工作室的複製品,以及格律有問題的詩作時,感覺到傑克動了幾下,看來是醒過來了。我強忍笑意,思考著該怎麼和他道早安。
透過觀景窗的散射,外頭的光源在織物地毯上投映出了一個特殊的明亮圖樣。我想,我可以習(xí)慣這樣的早晨。
「早安。」寧靜從背後抱了上來,將頭靠在我肩膀上悄聲說道。
「早安。」我放下手中的茶,轉(zhuǎn)過頭,在她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你有任何頭緒了嗎?」她問道,檢視著一旁食物合成機的內(nèi)建菜色。
「要說最強大的異能者的話……有兩個強度相當(dāng)?shù)牟▌樱荚谑袇^(qū)。」我再次按照訓(xùn)練,展開我的意識,接收著萬物的脈動。「我不確定是哪個,或者是他們的友善程度,還有對我們?nèi)蝿?wù)的看法。」至少有一個已經(jīng)注意到我發(fā)出的探詢波動了,但還沒有做出任何回應(yīng)。黯牙可沒有說過審判者不會有既定立場,或是有多公正。我碰了碰胸前口袋那塊透明晶體。
「我們分頭行動會快一點嗎?」寧靜提議道。「他們居然有阿胡拉烘蛋,真不知道吃起來怎樣。」
「是個有效率的方案,但是我們在陌生的環(huán)境,單獨行動有一定程度的風(fēng)險。」她的反應(yīng)讓我笑了出來,同時權(quán)衡著各自行動的利弊。從異能訓(xùn)練中我了解到,所有龍族都至少是艾普西隆級的異能者,只要夠靠近對方,也能感受到意識領(lǐng)域的波動。但是要靠得多近,依照個體之間的敏感程度和對方異能者的強大程度會有非常大的差異。
「我想尋求同族的協(xié)助也是個方法。」寧靜說道,用叉子切了一塊剛剛合成好的金黃色料理,盛在一個白色圓形器皿中。「我很肯定月球居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阿胡拉烘蛋。」她哼了一聲,吐了吐舌頭最後如此做出評價。
「離群者的名聲在這裡好像不太好呢……」我想他們是以「海盜」稱呼離群的龍族。「之後情勢顯然只會更加緊張,避免引起注意可能是更明智的選擇。」我腦中響起了黯牙的教誨,接著比了比星港的位置,依稀可以看見那艘無比巨大的犬科帝國旗艦,還有雖然肉眼不可視,但肯定守在一旁的附屬護衛(wèi)艦群。
「我們會想出辦法的。」寧靜說道,再次緊緊抱住了我,用雙翼將我包覆其中。
「當(dāng)然。」我輕聲回應(yīng),將目光轉(zhuǎn)向窗外,眺望著整個酒神海市區(qū)。畢竟這關(guān)係著全太陽系生靈的命運,只有全力以赴這個選項了。
穹頂遮罩模擬的清晨光線,和我習(xí)慣的有點不同。但這並不妨礙我和寧靜,花上一點時間,欣賞這不一樣的景色。我真該把相機帶過來的,但或許現(xiàn)在終端內(nèi)建的攝相功能大概就足夠了。
不過這些計畫都可以暫緩,嘗試避免整個星系走向最糟糕未來的優(yōu)先度比較高。我相信等到一切結(jié)束以後,會有很多時間讓我們欣賞這個世界的。想到這裡,讓我不由自主的微笑──有比這更具挑戰(zhàn)性的任務(wù)嗎?
耀眼的金色光彩閃動,我們沐浴在溫暖的熱力之中,感受著因為加熱所產(chǎn)生的徐徐氣流,自我們周遭吹拂而過。
穹頂上的光源顯得有些刺眼,在高度一致的建築群之間投出錯落的陰影。規(guī)格化中的多樣性,同色調(diào)裡的明暗差。我得承認(rèn),這很……美。
「有人昨天玩得很開心喔。」他回過頭對我說道,紅色的雙眼中反射著晨間的亮光。阿里趴在欄桿上,雙手交握,不知道在看著什麼,細(xì)長的尾巴緩緩擺動著。
我聳了聳肩,沒有發(fā)表意見。引起注意的確不是我的本意,但是那個感受到無拘無束的瞬間,讓我……鬆懈了。
「結(jié)果我們猜錯了,最強的那個沒有和黑狼一起。」阿里轉(zhuǎn)了回去,掃視著街上開始出現(xiàn)的早起人群,疏落有致的搭著速帶前往他們的目的地。「看起來他能用某種我們不知道的方式隱藏自己。」
我也趴上欄桿,輕輕靠著阿里。
「如果計畫繼續(xù)進展下去,那傢伙會是一個決定性的變數(shù)。」阿里語氣有點冰冷的說道,稍稍瞇起了眼睛。「即使只有那個短短的瞬間顯現(xiàn),但他真的……好強大。」
我點點頭,沒有正面回應(yīng)他。我當(dāng)然注意到了那個強大的波動,之前在意識漂流的情況下見過一次,沒有想到又會在月球遇上。但那不是我現(xiàn)在心中不踏實感的來源。
這段在月球的日子,和這些……背信者……並肩一起走在路上,坐在同一張椅子上,讓我感覺到了一些……不同。我本來以為我能分辨草食動物和肉食動物之間波動的不同,直到我發(fā)現(xiàn),每一個人的波動其實都不同。
「……但也不僅僅是他,在酒神海至少和我們一樣強大的波動,還有兩個。這是之前沒有想過的情況。」阿里繼續(xù)說著,鬍子抖了幾下。「我不認(rèn)為,這會是巧合,肯定有某種原因讓他們決定在這個時間點來到月球,來到這裡。」他用指甲在欄桿上敲了敲強調(diào)著。阿里不安的時候,甩動尾巴的頻率都會不斷增加,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到我的眼睛幾乎跟不上的速度。「我們得在進行下一步之前,確認(rèn)對方的意圖。是朋友……」他用指甲刮著欄桿,發(fā)出尖銳的金屬音。「……還是敵人。」
我抓了抓項圈之下的毛皮,強壓下不安感。即使我並不喜歡現(xiàn)在這個發(fā)展,但如果我非得要選擇,不論多少次,我都會選擇阿里。只是我覺得,還是必須要找一個時間,和阿里好好談?wù)劑ぉと绻娨獾脑挬ぉぴ谝磺械诌_無法挽回的極限之前。
「極限,是吧?」他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很期待看見呢,那個圍繞著蓋亞的行星環(huán)。」那紅色的雙眼偶爾會讓我有一點點害怕。我不確定到底是不是我的想像,又或者只是過多的擔(dān)憂──我熟悉的阿里正在消失。「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用我們的名字替星環(huán)命名呢?」
我依然沒有給出明確的回應(yīng),就只是靜靜的陪著他。我想,這就是我僅能做的全部了。不是為了達成某種預(yù)言,不是為了虛無飄渺的大義,更不是為了不知該向誰討、也不知該怎麼能算清的恩怨情仇,就只是為了我僅僅剩下的那個,恪守永遠不分開的承諾。
幹──
天啊!
不會吧。
是幻覺嗎?
有沒有搞錯……
「早安。」他有些慵懶的說道,用鼻子碰了碰我的耳朵,讓我的耳朵立刻彈了起來。
從聲音確認(rèn),是冬雄,那匹山羌,奈良家族的後裔,戰(zhàn)神星聯(lián)邦水手谷大學(xué)歷史研究所博士後研究員──我無法繼續(xù)否認(rèn)現(xiàn)實了。我曾經(jīng)聽說過,只要夠努力否認(rèn),或是夠無恥,你就能創(chuàng)造屬於自己的替代性事實。我大概是不夠努力吧。
「早安。」我嘗試用上我最官腔的語調(diào)說道。
意識知覺還是沒有恢復(fù),我沒辦法從氛圍確認(rèn)冬雄的狀態(tài)。麝香的氣味因為山羌磨蹭的動作變得更濃了,那讓我全身的毛微微的豎起,引起一震麻癢感在皮膚上擴散。
「今天本來安排是要去寧靜海吧,這樣會不會錯過什麼行程?」他用手指在我胸口畫著圈,輕柔的觸碰觸讓我感受到血液衝上耳朵的炙熱。
「呃……」我強迫大腦運作,還有壓制立刻逃到房間另外一邊的衝動,故作鎮(zhèn)定的給出答覆。「我們從地下車站搭直達電車過去,大概半個小時就到了,沒有問題。」
「喔,那就好。」他笑著說道,開始轉(zhuǎn)向搔起了我的肚子,瞬間的刺激讓左腳不由自主的抽動了幾下,我只能強迫自己不要弓起身子。快住手啊,別再摸了!「我還有點擔(dān)心你又會打算讓我『體驗』一下月球的文化了。」
「我以為你喜歡親身體驗當(dāng)?shù)匚幕!刮译S口胡謅編造,在記憶中搜尋冬雄信件上提過的內(nèi)容,同時暗自祈禱用含糊的回應(yīng)能夠得到足夠的線索,讓我理解現(xiàn)在的情況。
離開酒吧之後我到底做了什麼,沒有去保安廳門口噴漆之類的吧?中間又發(fā)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我們會在同一張床上醒來?依照邏輯推斷,這肯定表示,我們是一起……入睡的。真是太棒了。
「不是這種好嗎?」他輕輕搔著我的耳朵說道。山羌好像覺得我一直抽動的耳朵很有趣,玩得不亦樂乎。
我只能把所有低吼通通吞了回去,變成有點像是呻吟的奇怪叫聲。這大概讓情況變得更容易誤會。
「雖然我很享受溫存的依偎時光,但我膀胱差不多要爆炸了,請恕我失陪。」冬雄說完,又用鼻子碰了碰我的耳朵,然後起身下床。果決的腳步聲聽起來知道廁所在哪裡,而我一點也不想知道為什麼。
聽到滑門關(guān)上的聲音以後,我自床上坐了起來。呆滯且無法動作的幾秒鐘之內(nèi),我理解了一些事情,關(guān)於為什麼人會做出遮住臉部這種動作來表達情緒。
我抓了個枕頭,緊緊壓在臉上,將吻端埋入其中,放聲尖叫,同時慶幸自己看不見這足以載入月球歷史的悲慘情況。
長廊兩邊,歷代皇帝正用十分哀怨的眼神看著我,而黃白色的照明熠熠閃爍。我真搞不懂,為什麼要讓吃電力的光源模仿?lián)u曳不定的火炬。
「公爵大人。」禁衛(wèi)軍小隊長向我鞠躬,低垂目光看向地上,他的手下模仿隊長的動作,迴避我的視線。「這個時間,不知道大人有何貴幹?」他們在害怕。嘗試靠著紀(jì)律深植腦中的命令,對抗乞求著雙腿立刻開始狂奔的本能。
「來做我早就該做的事情。」我把手上的空酒瓶隨意丟下,讓碎玻璃噴濺得滿地都是。接著對著他們豎起右手食指,下達清楚的最後通牒。「滾。」
「我……我的職責(zé)不允許。」他的瞳孔放大到都快要炸開了,尾巴也夾到兩腿之間,但卻沒有移動。
「敬佩你的忠心耿耿,所以我會假設(shè)你是因為腿軟了或是耳朵不好,才敢繼續(xù)擋我的路。」我緩緩的說道,展開意識,將他手上的長矛從尖端開始往下捲起,直到長柄武器在刺耳的金屬扭曲擠壓聲中變成一顆拇指大小的球體。「我不會再說一次。」幾片玻璃碎塊飄起,緩緩的繞行著小隊長的頸部,以尖端抵著皮膚,切斷了幾根白色的毛髮。
隊長身後的衛(wèi)隊成員們向彼此交換著不確定的目光,但沒有人離開半步。我很肯定隊長快要哭出來了,光榮殉職和被超自然力量捏成一坨肉泥之間是有些許差別的。
「為了……帝國。」他用顫抖的聲音完成了句子,淡藍色的雙眼中是必死的決心。
我嘆了口,放下手,碎玻璃和金屬球落回地面,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我最討厭固執(zhí)又愚蠢的大灰狼了。再說了,斯諾支派的大灰狼都長一個樣嗎──純白的毛皮配上藍眼──那讓我更加煩躁了。
我將這群蠢狼砸上牆壁,控制在只會失去意識的力道。
我跨過昏厥的軀體,用意識扯開王座廳大門,隨意扔在一旁。
「晉見皇帝陛下。」我大步的走向王座,拿出我所有的諷刺儲備說道。
白狼有些慵懶的坐在王座上,右手肘倚靠著華麗的扶手,將下巴放在手背上。他緩緩的抬起眉毛,用湛藍的雙眼打量著我。
「免禮。」他隨意的說道,好像我們正在聊午餐要吃什麼。
「你以為我會接受這個命令嗎,在開什麼玩笑?」怕他有限的智商無法立刻了解我在說什麼,我拿出了我的終端在那蠢狼面前晃了兩下。
「拒絕來自皇帝的直接命令,這已經(jīng)是叛國了,公爵路瑟。」他換了隻手來撐住另一邊下巴。「你是不想要德意志公爵的位置了嗎?有很多人搶著要呢。」
「我的確不是很喜歡公爵王座,服役期間的舊傷總是讓我久坐會全身痠痛──我需要椅背更高一點的。」他平板的語氣戳中了我的笑點,讓我打趣著回應(yīng)道。「比如說,你屁股下的那張就不錯。」
我展開意識領(lǐng)域,打算將那自以為是的蠢狼拽下王座,好好按在地上磨擦,但卻撞上了一道堅固無比的屏蔽。
「我可是有給你臺階下喔。」雖然是用臉下就是了,但我覺得這已經(jīng)滿足人道守則頂標(biāo)。
我維持著相同的速度向王座走去,沒有慢下腳步。
「妄尊自大的白癡。」白狼站了起身,惡狠狠的說道。「你媽還在吃奶的時候,我的異能技藝就已經(jīng)爐火純青了。」
伴隨著強大的衝擊波,大理石地板以皇帝為圓心碎裂,輻射出不規(guī)則的龜裂紋路朝我漫了過來。我鼓起意識,接下衝擊,讓裂紋停留在我身前幾公尺的地方。
「我還以為,現(xiàn)在是我負(fù)責(zé)講粗話呢。」我擴大領(lǐng)域,包圍住皇帝的意識圈,擠壓了回去。白狼踉蹌了一下,但還是站著。
他朝我瞪了過來,湛藍的雙眼變得通紅,其中的憤怒好像讓那目光要噴出火焰來一樣。
只是,我看過嚴(yán)厲許多的。相比之下,這就像……什麼都不是。
我又向前踏了一步,繼續(xù)對他施壓。突然,我周圍的地板炸開,噴濺出的碎石和衝擊被我的防禦圈擋下。
「別出心裁呢,皇帝陛下。」我將煙塵和小碎石揮開至一旁。「只是你大概需要分貝高很多的火力才能擺脫我。」我本來以為這不過是讓我分心的障眼法,白狼打算逃跑了,但接著發(fā)現(xiàn)周遭地板都被染上暗紅──是血,繞著我一圈,將我包圍在中央的紅色血液,沿著白色大理石裂紋暈開。
「看來那雜種沒把你訓(xùn)練得更精明一點。」強大的壓力自四面八方襲來,意識圈遭到壓縮讓我輸出大減,像被在腹部揍了一拳那樣的跌坐在地上。「次殘品終究只是次殘品,當(dāng)然只能教出次殘品。」
我鼓起全力抵抗著,沒有餘裕站起來,地上的血液,離我最近的邊緣部分開始沸騰,冒出許多泡泡並滋滋作響。
「那個沒用的雜種,連最基本的義務(wù)都沒辦法盡到。」皇帝怒吼著,雙眼綻放紅光,口沫橫飛。「帝國只要求一個繼承他力量的後裔而已,一個!」他比著激動的手勢強調(diào),大小不一的碎石因為我們領(lǐng)域的相互碰撞而緩緩飄離地面,在空中轉(zhuǎn)動。
白狼一揚手,一陣劃破空氣的聲響隨之傳來。還好我早有準(zhǔn)備,數(shù)個金屬塊撞在我的意識領(lǐng)域邊界,被擠壓成扁平的形狀。
「結(jié)果呢,生了個跛腿的無能小雜種?」皇帝全身的毛髮都豎起來,體型看來變大了兩倍。「我都已經(jīng)很寬容,不計較他的『異常』了,連這麼一點基本要求都辦不到嗎?」白狼咬牙切齒的說道,語氣好像吃到什麼髒東西一樣。
「你最好把剛剛那些話收回去。」我緩緩的起身站好說道。以為有成功控制住怒氣了,但是語氣比我以為的還要冰冷很多。「我不會允許任何人汙辱里希特,或是他的獨子。」我緊握雙拳,感受著意識中能流的波動和脈搏共鳴著,腳下的石板開始碎裂成細(xì)小粉末。
「雜種狗要替雜種出頭嗎?」白狼放聲大笑。「我真是沒有聽過更好笑的笑話了。」他作勢擦掉眼角的眼淚,擺出誇張的表情。
「哈哈。」我乾笑了兩聲,鼓起全力,集中在屏障上的一個點上放出猛擊,敲碎了皇帝的領(lǐng)域邊界,讓他腳步一歪,發(fā)出驚愕和吃痛的悶哼。當(dāng)我發(fā)出的攻擊撞上白狼的防禦圈時,他直接向後飛了出去,摔上純白的大理石壁。
一道裂谷自我腳下延伸至被按在牆上動彈不得的白狼下方,將王座廳切成兩半,建築本體還因為剛剛的衝擊微微搖晃著。而皇帝發(fā)出低聲的呻吟,微微抽動肢體掙扎著。
「我保證,會很快。」腳下的碎石發(fā)出喀喀的聲響,我走向狼狽的皇帝。「如果你堅持把場面弄得更難看的話,就會拖很久了。」我繼續(xù)對白狼的防禦圈全方位的施壓,感受到蜘蛛網(wǎng)般的裂紋滿布其上。
他奮力抬起頭來,用鮮紅的雙眼對我投來睥睨的神情。就我快要折斷白狼身體的情況下,真的是很不簡單。他死死咬住牙齒低吼著,想要開口但顯然辦不到。
「如果你堅持的話。」我聳了聳肩,不介意多花點時間把他拆成更細(xì)緻一些的碎片。
「路瑟,住手!」我回過頭,看見灰黑色的哈士奇滿頭大汗的衝了過來,靈活的跳過各種原本是建築一部分的大形碎塊。
「杭特。」我微微向西伯利亞公爵點頭致意,但沒有鬆開對白狼的箝制,持續(xù)穩(wěn)定的施加壓力。皇帝終於因為劇痛叫出聲音了。
「快停下!」他來到我身邊,抓住我的右臂懇求道。「你再不停手,我就必須向議會要求緊急仲裁了。」
理解了杭特話語中的意思以後,過大的衝擊讓我放開對意識領(lǐng)域的維持,白狼摔到地上又呻吟了幾聲,而我則無法控制的轉(zhuǎn)向杭特,對上他的目光。
「你是認(rèn)真的嗎?」我強迫自己保持鎮(zhèn)定,專注在哈士奇的棕色大眼睛上有一點點幫助。的確,以血液壓縮我的意識圈,還有隨身攜帶精金作為武器使用──我剛剛太氣憤了,沒有把這些線索連結(jié)起來。
「皮克西爾波克陛下是議會成員。」杭特的雙手?jǐn)囋谝黄穑勾蟮暮怪樽詽裢傅拿屇┒说蔚綕M布裂痕的大理石地板上。「受到規(guī)則保護。」他來回看了我和皇帝幾眼,最後好像下了什麼決定一樣深深吸了口氣接著說下去。「而且我猜你不會想要親手殺死里希特的兄長。」
「理性的屁眼見證,在逗我吧?」無法控制的,我發(fā)出惡毒的咒罵。我還以為只是同支派的大灰狼都長得很像而已,里希特真的和這傢伙有血緣關(guān)係?
「不要把我和那雜種相提並論。」白狼啐道。「他是格雷支派生下來的雜種,不是純血的斯諾,只不過運氣好,繼承到我父親的一襲白毛和藍眼而已。」
「所以……皇帝的……不,帝國的命令和方針,議會一直……知情?」我不想理會那頭蠢狼,奮力的從齒縫中擠出這些字句,嘗試不要吼出來。
「拜託!」白狼靠著牆撐住上半身坐起,一邊大笑一邊喘不過氣似的咳了幾聲。「你是不是沒有搞懂,什麼叫做影子政府啊?」
「最新的命令是議會發(fā)出的?」我繼續(xù)強迫自己忽略皮克西爾波克,向杭特問道,希望他能給出否定的答案,但哈士奇棕色眼睛中的愧疚和焦慮說明了一切。
「那雜種到底教了你什麼,才能讓你無知到這種程度?」白狼繼續(xù)發(fā)出難聽的笑聲,真希望他笑到岔氣然後當(dāng)場升天。
「這是關(guān)鍵的時刻,路瑟……」杭特喃喃的說道。「是終幕結(jié)算的濫觴,是一切事件的開頭。月球的觸發(fā)情節(jié)早就被決定好了,議會權(quán)衡了所有利弊得失,最後安排的劇本。」他又用了懇求的語氣,直視的我的雙眼說道。「即使你不贊成,但拜託不要進行違反規(guī)則的干預(yù)。」
「你們的陰謀詭計通通都可以見鬼去。」我轉(zhuǎn)頭就走,離開王座廳。我很清楚,如果自己再多待一秒鐘,一定會繼續(xù)完成剛剛被打斷的事情──把宮殿給拆了,讓那頭噁心的白狼好好安眠在瓦礫堆下,不要跑出來汙染空氣。
我也一點點都不在乎該怎麼收拾這一團混亂,反正皮克西爾波克也是議會成員的話,影子政府會自己想辦法的。
守衛(wèi)隊的成員都還沒有清醒,我再次跨過他們,打算循最短路徑離開皇宮。又看了一眼長廊中,掛滿著描繪歷代皇帝能有多愚蠢的畫作,我審慎考慮了幾秒鐘要不要直接把牆挖出一個洞,再把飛艇給叫來。
「幹嘛?」我在身後感受到了杭特的波形,沒好氣的問道。
「這個嘛……」哈士奇有些尷尬的抓了抓頭。「議會通知我,你字面上的要把皇宮屋頂給掀了以後,直接請家族工程師開啟蟲洞讓我過來的……」他歪了下頭,擺出頗具殺傷力的微笑。「能讓我搭個便車回去嗎?」
我嘆了口氣,抓了抓耳朵,點點頭,比了比其中一條走廊向他示意。
「你要回莫斯科嗎?」我在停機坪找到了飛艇,啟動駕駛艙門讓我和杭特進去,然後開始設(shè)定航線。
「我想順道去看看亞歷山大。」哈士奇帶著微笑說道。「直接去柏林吧。」
「說到這個,」想到那匹小哈士奇我就更心煩了。「你什麼時候要把你兒子給接走?」我啟動人工智慧駕駛,確認(rèn)航線,飛艇開始準(zhǔn)備飛行程序。
「欸,你答應(yīng)要訓(xùn)練他的呢。」杭特滿臉事不關(guān)己那樣的笑著說道,讓我愈來愈確定,比起訓(xùn)練莫斯科侯爵的異能,他更希望那個惹禍精離自己愈遠愈好。
「是里希特答應(yīng)的。」我不太開心的指出事實。
「而你繼承了里希特的所有契約。」杭特指出了另一個事實。
精明的混蛋。
如果這匹哈士奇不要老是裝蠢,我大概就不會那麼常需要克制想好好揍他一頓的衝動了。
人工智慧操縱飛艇起飛,開始以超過一般人能夠負(fù)荷的強度開始加速和翻轉(zhuǎn)。我展開意識領(lǐng)域把杭特一起包覆進來,抵銷掉重力造成的慣性影響。
「喔……謝了。」哈士奇說道,我擺了擺手表示沒什麼。我記得杭特是艾普西隆級的異能者,應(yīng)該能夠從我意識圈的脈動察覺我在做什麼。
飛艇來到平流層,我轉(zhuǎn)頭從觀景窗向外看去,看著一望無際的廣闊蒼藍色天空。
「杭特……」過了一段時間,我還是決定打破沉默,說出困擾我已久的問題。「里希特是當(dāng)代最強大的異能者,對吧?」
「在你出現(xiàn)之前,肯定是的。」哈士奇轉(zhuǎn)向我說道,我能從觀景窗上的倒影看見他鼓勵的溫暖笑容。
「我很確定,他還是比我強大。」我淡淡的說道,回憶著一些被里希特像是布娃娃那樣摔來摔去的場景。「你也有看見他的屍體對吧?」杭特的表情變得陰暗了一些,但他點了點頭。「所以……那些傷口,完全不像是幽影造成的,而且除了我之外,還有誰能夠真的傷得了他呢?」我沒辦法直接說出內(nèi)心空洞中所深埋的那個恐懼,我也沒辦法確定我究竟期待能夠得到……平靜、救贖,或者只是一個確切的答案?我只有滿滿的疑問。
「不,不是你做的,或是你害的。」杭特說道,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如果不是我的話,為什麼里希特要封鎖我的記憶?」疑問像是黑夜至深之刻,萬籟俱寂之時,自我胸口內(nèi)部無法停歇的尖銳抓搔感,張牙舞爪的摧毀所有殘餘的理智和安全的假象。「為什麼……我的記憶中會有那麼多的空缺?有那麼多,都是和他相處時光的空缺?」
「我想里希特一定是有很好的理由才那麼做的。而且不要忘了,他不可能在沒有得到你的同意下封鎖你的記憶。」杭特再次給了我一個堅定的笑容說道。
但是如果我只是樂於逃避事實的懦夫呢?你的信心是從哪裡來的?又或者,真正的問題是,杭特這麼說的原因是對我有信心嗎,還是基於知道──或是不知道──真相?
「你分發(fā)時選擇的信條是什麼?」我們各自沉默了好一陣子以後,我又拋出了新的問題。
「結(jié)果可以正當(dāng)化動機。」杭特有些抽離的說道。
「看不出來你是功利主義者。」這個答案讓我有點訝異,轉(zhuǎn)過頭去對他抬起了一邊眉毛回應(yīng)。「所以你會為了……」我想了想該怎麼說。「……更遠大的利益,說謊騙……不,引導(dǎo)我往正確的方向前進嗎?」
「不,我不會。」他微微歪了下頭,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說道。
「你現(xiàn)在正對我說謊嗎?」我問道。
「不,並沒有。」他依然帶著那淡淡的微笑重複道。
「你知道我想要的話,可以知道你是不是在說謊吧。」我回過頭,確認(rèn)了一下儀表板的資訊說道。
理論上我強大到足以讀取杭特自我領(lǐng)域表層的波動,里希特用自己示範(fàn)給我看過一次,但警告我這是萬不得已的非常手段。違反個體意願窺視對方的心靈,是非常邪惡的事情──里希特強調(diào)道──人被詛咒為自由,但這詛咒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核心根本。
「我知道你可以,」他也將頭轉(zhuǎn)回去,靠上椅背說道。「但我知道你不會。」
對哈士奇的宣稱我哼了一聲回應(yīng),不打算再深究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信條和相對應(yīng)的暗語只是作為最後投票的權(quán)重,還有上交記憶資格的鑰匙而已,並不是真的是某種必須要嚴(yán)格恪守的規(guī)則。」杭特像是在自言自語般的說道。「或許也有當(dāng)作分發(fā)時宣示陣營、確立盟友和敵人的作用,但也就這樣了。」他摸了摸胸口,我能從上衣的輪廓看出那是某種圖樣的掛墜。「分發(fā)的目的,是讓有足夠野心去形塑世界的議會年輕成員,踏上旅途,在世界各處中親身經(jīng)歷、身體力行理想和抱負(fù),最後得出屬於自己的解答的過程。」一抹淡淡的笑容出現(xiàn)在哈士奇的臉上。「如果不會改變,才有點奇怪呢。」
我輕輕嗯了一聲回應(yīng),想像著當(dāng)時里希特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和想法踏上旅程的。
「所以啊,」杭特繼續(xù)說道,閉上雙眼,放鬆全身靠上坐椅。「不要因為里希特將他的暗語交給了你,你就覺得自己就必須要按照存在主義者的信條行動。」
「我不是存在主義者嗎?」我誠心發(fā)問,偷偷瞥了眼哈士奇在觀景窗上的倒影。
沒想到杭特的反應(yīng)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但仍然閉著雙眼,調(diào)整一下坐姿,可能想要找個舒服的姿勢。
「看來在剩下來的旅程中,我們可以好好討論一下哲學(xué)。」他的嘴角上揚,可能想起了什麼有趣的回憶。
「洗耳恭聽。」我的回答讓杭特笑得更開心了,甚至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在哈士奇還沒有緩過來之前,我拍了拍肩膀上的髒汙。剛剛在皇宮時沾上來的,都沒有注意到。看了眼手掌中灰濛濛的細(xì)小砂石,我吹了口氣,透過從觀景窗照映進來的光線,讓無數(shù)進行布朗運動的細(xì)小塵埃,清楚在我們眼前,顯現(xiàn)出飄盪的軌跡。
有人稱這裡為「特?亞蘭?瑞奧德」,或是簡單一點──「夢」。
我能感受到其他六人的存在,他們各自用了不同的方法,繼續(xù)潛伏在帷幕之後,扯動絲線。
只是他們?nèi)宰源蟮囊詾椋虑橐廊徽罩麄兙帉懙耐脒M行。
但這些在幾百年以前就不重要了──骰子早已離手,高階渾沌以超弦隨機的波形演繹出純粹的亂度,無法預(yù)測是其最核心的本質(zhì)。
我剩下的使命,便是作為故事的見證者,觀察並記述這一切。
雖然沒有必要,但我還是按照物理世界的習(xí)慣,仰起頭部,高聲唱出巨龍之歌。
「七罪合縱,序幕升起;
五人聚首,燈光打落。
在眾星見證之下,旅者將踏上追尋。
杜撰的真相、迷途的使命、仿造的誓言、盲目的洞見,還有黯淡的藍點。
孰將墜落,孰將閃耀?
是陷於過去,或開拓未來?
懊悔會吞沒一切直到空無,希望能引領(lǐng)萬物抵達昇華?
作為一切終極大哉問解答的,唯有那堅毅不屈的依歸──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