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義務教育後第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情,是國小一二年級的班導跟阿嬤談論她的在校狀況。
導師說了你們家的孩子上課都在看窗外,專注力明顯不足,建議帶去看醫生,之類的話。
而從她的角度來看,因為雙語幼稚園教了不少東西所以已經學會認字,上國小卻要先重學注音符號,而非辨認更多文字……一般來說誰會想浪費時間?
結果還是被帶去醫院了。
醫生在進行圖像分析測驗(我不確定那個具體要怎麼稱呼,反正就是給小孩看某個圖形,然後讓小孩用不同面有不同圖案的積木擺出看到的圖形的那個測驗)、問了一些不同詞彙的共通點或相異處之後,判定被帶來的這個小孩心智年齡約為14歲。
她聽到這個數字還想說這位醫生你在公沙小,實際年齡明明也才大約一半。
阿嬤則是對自家的這隻小傢伙很驕傲的樣子。
國小三年級開始,她開始明白考試是怎麼一回事,在那之後拿到了幾次全科滿分。
班排一或二也成了一種常態,這種常態一直持續到國中畢業為止。
但是家人的期待與她的自我要求逐漸堆積,成為了束縛著她的枷鎖。
常態不再持續,枷鎖卻依舊消磨著她的生命力。
當她終於放棄對成績的追求,周遭的壓力與心魔卻沒放過她。
她自幼就缺乏同理心,正確來說是缺乏社會化的認知。
不會讀空氣、不明白華人社會的諸多潛規則、不明白什麼該講什麼不該講。
而且常常只顧及自身。
第一次受到責罵是幼稚園時。
患有憂鬱癥的二姑自殺身亡,當時她只知道這個人對她很好,送她不少童話故事繪本。
喪禮時,她看到任何親人都會邊叫邊哭著跑過去討抱。
喪禮後,她在幼稚園裡對老師做了一樣的事情。
或許是對她很好的人死了,她著實感到悲傷。
然而知道此事的家人只是冷冷地責備,「這種事不要去外面講?!?/font>
「為什麼不能講?」這個疑問在她心中停留數年後,她才知曉其緣由。
往後也發生了許多事情,但她都回想不太起來。
只記得母親曾經在她高中時對她說,「妳要學我,去觀察周遭的人?!?/font>
對她而言,那個語氣就是在告訴她,「因為妳不會,所以才要學。」
大約是國中時吧,她開始思考讀書以外的事情。
起因是她發現自己太容易鑽牛角尖,思考時常常轉不過彎,還容易人云亦云。
於是從社會議題著手,她開始網羅世界中的各式思想。
因為學會思考的事情變多,她也開始察覺到自己匱乏的事物。
她開始想當個凡人。
不僅是不想再被過度的期盼所綑綁,更認為自己連當好一個「人」都辦不到。
她甚至為此在四下無人時哭泣。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用我虛有其表的智商,換取一點人類的情感與判斷力?!?/font>
她參考諸多網路上的不同資訊與流行梗,藉此拼湊出一個風趣、博學的形象。
然而因為流行的變遷極快,她變成乍看多變之人。
內心卻空無一物。
到了高中,因為接收的零碎資訊過多,她開始漫長的思辨之路。
然而很快她便得到「自己的靈魂極為破碎」此一結論。
為了修補破碎的靈魂,她整理起自己的價值觀,因為她不想顯得矛盾。
因為她不喜歡矛盾之人。
可矛盾也是人性。
尚未察覺此事的她,數度陷入掙扎,在想去愛人和不想傷害人之間。
就這樣陷入了對矛盾的自己感到厭惡的心態,直到她最後一次因傷害到人而感到痛苦。
她下定決心要嘗試當個聖人。
在幾年間的努力中,她已閱覽過許多由人性編織出的故事,也嘗試站在每個不同的角度思考。
在自身的不理性被揭發之後,當時的她認為,她做得到。
如果只是理解並接納人性這種簡單的事情,她應該能做到。
她失敗了。
她努力當了好一段時間的聖人,卻礙於難以消化的情緒而成效不彰。
而這個目標在踏入大學,換了個環境後,徹底煙消雲散。
脫離原有環境的諸多束縛後,她突然覺得自己明白怎麼當個凡人了。
不再因靈魂究竟長什麼模樣而苦惱,不再對人際面戰戰兢兢而焦慮。
就只是作為自己活著。
過去的思辨也並非白費,現在的她具有屬於自己的價值觀。
雖然還是不善言辭,但只要有能理解她的人就足夠了,哪怕只是一人。
就算產生負面情緒也能迅速理解並消化,因為人類擁有情緒乃是常態。
她察覺無論具有何等姿色,人都只是凡人。
她也是,生來就是。
於是今天的她,也持續寫著凡人的故事。
可能有些破碎,那是因為我一時之間真的不知道要寫什麼。
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用第三人稱,大概是用第一人稱寫的話「我」、「自己」、「自我」等詞彙閱讀起來的重疊感太高,我看了會覺得不太舒服?
總之姑且算是我的故事吧。
有很多可能不知所以然的敘述,就讓它待在那邊,維持不知所云的樣子吧。
畢竟還有些想說出來卻不知道該塞在哪裡的部分,以及總是找不到適當陳述方式的部分。
還請當作損毀的書卷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