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為期兩週的禁閉後,青就這麼被放出來了。
他原本以為公安會暫時盯著自己,沒想到狩刀什麼指令都沒下。不知道是認定自己這種小兵掀不起什麼大浪,還是信任自己不會再惹事?
總之沒人監(jiān)視是好事,省得渾身不自在。
聽說他可以直接回家,所以青一出禁閉室,請醫(yī)護人員檢查沒問題後,就往一樓移動,只想早點回家。
沒想到,卻在半路上遇見井上。
青不知道這兩週外面發(fā)生了什麼事,讓井上的臉嚴重掛彩,沒被衣袖遮住的手腕以下部位也一圈一圈地纏滿繃帶。
先不說包在繃帶底下的手受了什麼傷,光看那張因瘀青腫脹的臉,就知道那不是任務造成的傷口。
「你怎麼了?」
青隨口這麼問。
井上卻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青。
良久,井上收回視線,從左側穿過青身邊。
青轉頭看著井上的背影,只覺他的態(tài)度詭異。
但青並未放在心上,也沒興趣深究,繼續(xù)走自己的路,來到一樓大廳,準備離開。
「啊??」
要穿過大門的時候,他聽見一道稚嫩的聲音,於是轉頭一看。
只見大門旁有個身穿楓央學園初等部制服的小男孩站在那裡。
那男孩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看著自己,似乎欲言又止。
青看了他一眼,既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也不想費心力理他,撇開視線後,轉頭就要走。
但就在即將往前跨出腳步時,建築物內傳出一道男性的嗓音。
「祐!抱歉,等很久了吧?」
一名穿著襯衫的男子往這裡走來,對著身旁這名男孩說著。
男孩看見男子,便不再看著青,馬上走過去。
「爸爸,你總算來了。正常人會忘記車鑰匙嗎?上面還有家裡的鑰匙吧?一大串東西耶!而且你不是都放在口袋嗎?你什麼時候拿出來放在桌上的啊?」
「祐,爸爸也趁機告訴你一件事。正常人都只有一張嘴巴,所以你得一次問一個問題才行。」
「討厭,明明是你忘記拿鑰匙,為什麼現(xiàn)在變成我被教訓啊!」
「要怪就怪你太可愛了~」
男子笑咪咪地搓揉男孩的頭髮,惹得男孩很是不悅。
「你根本答非所問!討厭,不要弄亂我的頭髮!上次才被亞澄笑過耶!」
「哦哦,你學會『答非所問』這個詞啦?你好厲害!」
「討厭!我在生氣耶!」
「你生氣也好可愛~」
「~~唔唔!我不理你了!」
「對不起、對不起啦!是我不好,我不該忘記拿鑰匙,也不該捉弄你,你不要生氣了。可是你真的太可愛??」
「我聽到了喔!我不是說過,別再說我可愛了??啊啊!算了!快點走啦!我跟亞澄約好要一起玩,因為你剛才又跑上去找鑰匙,我快遲到了啦!」
眼前是一幅幸福的光景。
是青從前渴望擁有,卻再也得不到的東西。
因為那幅溫暖的光景,青就這麼佇足在原地,看著他們兩人。
有個人杵在門口,理所當然引起男子的注意,他的視線很快就捕捉到青——接著不知為何,臉色大變。
男子收起笑鬧的臉孔,牽起男孩的手,快速穿過大門,看起來就像是要遠離青。
「????」
那是什麼意思?
他做了什麼嗎?
青毫無頭緒。
這麼說起來,剛才井上的態(tài)度也是??
「哈??」
只是站在原地,也會被人討厭,青真想問自己:到底有多惹人嫌?
他滿不在乎地自嘲一聲後,終於邁開步伐,走上回家的路。
回到家後,他漫不經心地吃著剛才從超商買來的泡麵,思索著以後該用什麼方法調查雷帝——或者說,他還有必要替井上調查嗎?
說真的,青有的時候不是很懂自己為什麼對這件事如此積極。
他活到今天,對所有事情都是漠不關心,世界上大部分發(fā)生的事情,對他來說就像死前的消遣,不會被他記在心裡。
所以他原本以為自己對這件事也不會抱持多大的熱情。
但或許是因為井上當初留下那麼一句話——在死前積點功德。
那句話強勢地拉出青塵封在內心深處的唯一渴望。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似乎比他自己想像中還要貪心。儘管對「生」毫無留戀,卻也不想一生無用。
他希望無用的自己,在最後留下一點用處。哪怕只是幫人撿起失物這種無用的小事。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矛盾,但他無法自持。他從來就不知道——該怎麼控制自己的心。如果他可以控制,早在父母過世時、在舅舅謾罵貶低他時,他便不會感到心痛。
所以他才會選擇隱藏自己的渴望。如此一來,就不會因為所謂的「情緒」,而反覆煎熬。
「唉??」
青抓了抓頭,放棄思考。
思考對他而言,是一種毒。
那種毒會從身體內部往外擴散,讓他質疑自己腦中原本的認知,然後支配他、令他發(fā)狂。
所以他總是盡量不去思考。
維持自己一路走來的認知——這就是他的行事作風。
就這樣,青解除禁閉後,又開始執(zhí)行任務。
而那天——事件就這樣發(fā)生了。
第一起綁架雷帝的事件。
※
事情的開端,起於兩名臥底進入月影的隊員。
他們趁任務結束,準備收隊的時候,朝雷帝開槍,然後把人擄走。
青不知道確切擊中哪個部位,只知道總共五槍都扎實地打在軀體上。那些人恐怕是知道雷帝擁有驚人的自我恢復能力,為了避免他反抗,才下如此重手。
當時炎帝、鹽見,還有幾個人雖在第一時間衝上去追人,卻馬上遭到潛伏在別處的狙擊手攻擊。炎帝和鹽見首先負傷,其他人也因此被困在原地半晌。當狙擊手停止攻擊,那兩個帶著雷帝的人也已經逃出風帝的攻擊範圍。
青這個時候才明白,為什麼月影要嚴格控管雷帝身邊的人。
兩個叛徒行動的時機非常精準,儘管早有心理準備會遇上這種事,訝異還是寫在司令部所有人臉上。
當中首先恢復冷靜的人——是木下。
她當時才剛從研修生畢業(yè),擔任指揮中心的情報員。當所有人忙著調派現(xiàn)場人員包圍時,她首先感應到有個人一直尾隨在那兩名臥底身後。
「參??參謀。」
「幹嘛?抱歉,我現(xiàn)在可沒空教妳怎麼操作。」
擔任作戰(zhàn)參謀的映良一邊看著眼前的光譜地圖,一邊動手指調派在外圍待機的維安部隊,看都沒看木下一眼。
「不是的,那個??有個人追上去了。」
「妳倒是跟我說說現(xiàn)在誰沒在追人?別跟我講廢話。」
「不,我是說??」
雖說是自己含糊其詞,但看映良這種不屑一顧的態(tài)度,木下只好心一橫,直接大聲叫出來:
「有個人在他們後方三公尺處!」
「噢,是喔。那很好??」
話才剛說完,映良的手指突然停擺。
室內也突然安靜下來。
木下感覺得到,現(xiàn)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對著她。
這時映良轉動僵硬的脖子,詫異地看著木下。
「??妳剛才說什麼?」
「有??有個人緊追在後,是跟雷帝同一個部隊的人。」
「??妳怎麼知道?衛(wèi)星影像上只有那兩個混帳吧?」
「因、因為??我??」
木下抿了抿唇,一開始還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最後她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雙眼筆直看著映良,堅定地開口:
「我跟三帝他們一樣,擁有特殊能力。我可以感應到這座島上什麼地方有幾個人。」
「感??」
映良聽了,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木下。
隨後,他像是想到什麼,立刻掏出腰際的槍,對準木下。
「咦??」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反應,木下錯愕地僵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自己好心提出的情報,為什麼會換來映良的敵意和一把冰冷的手槍。
這時候,她的身後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
「向我證明妳說的是真的。」
只見站在後方的狩刀也拿出他的自動手槍,指著木下。
「人才剛被綁走,就有人跳出來說這種話,我很難相信妳。」
「我??我說的是真的!」
「天海千世。」
「咦???」
聽見狩刀嘴裡突然蹦出這麼一個人名,木下內心滿是不解。
「妳現(xiàn)在立刻告訴我,她人在哪裡?」
「呃??」
「五秒以內回答。」
「呃??這??她在??!」
看到狩刀那副彷彿隨時會開槍的眼神,木下立刻使用能力。
「醫(yī)??醫(yī)療中心!」
接著急迫地說出答案,深怕浪費一點時間,讓五秒就這麼逝去。
聽完答案,狩刀從口袋拿出手機,同時問道:
「她身邊有什麼人?」
「我??我的能力沒辦法知道對方的身分,不過她身邊有四個人??」
「不知道身分?那妳怎麼感應得到千世?」
「因為天海小姐是炎帝的姊姊。我認得三帝的意識波長,而天海小姐跟炎帝有些微相似之處,所以??」
木下說完,狩刀馬上撥電話給千世,並詢問同樣的問題。
「嗯??嗯,我知道了。」
結束通話後,狩刀放下手機,同時也挪開槍口。
「看樣子是真的。」
聞言,木下這才鬆了一口氣,映良也跟著收起槍枝。
「妳剛才說有人追上去??知道是誰嗎?」
「知道。那個人之前被雷帝攻擊,大家都在傳這件事。」
「妳是說青陽輝?」
「對,就是這個名字!」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