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紫杉堡（三）

　　愛德蒙在加強搜查的這段時間裡，他成為了紫杉堡最老實的囚徒。緊張的氛圍持續三天，最後以抓到其他囚犯的逃獄證據作為終結。

　　他努力辨識著每一道獄卒所發出的聲響，直到他從獄卒們的談話中，得知搜查結束的消息，於是心中有所把握，冒險過去找法理亞。

　　愛德蒙見到法理亞時，他已渾身濕冷的倒臥在地上，眼睛圓瞪，四肢僵直，而口中塞著布團，粗魯又聲嘶力竭的聲音從中流出。

　　「不?！箰鄣旅商铺┧姑腿恍n向神父旁，面對發病的人，他嚇傻了。

　　「喝……喝……」

　　無法控制身體的老翁，只能憑本能發出喉頭聲，四肢開始不自然的舞動。

　　「也許，那個夢！」

　　愛德蒙趕緊抬起床架，手中的冷汗以及無法停止的抖動，使他不得不更耗費心力執行。

　　「??！」他發現其中一只床腳是挖空的，可以從中找到一個小藥瓶，「這都……這都是真的?！?br>
　　愛德蒙摸著藥瓶喃喃自語，可是現實上沒有時間讓他繼續思考夢境的問題，他找了一把刀子，抱起法理亞瘦弱的身軀，將對方的嘴撬開，滴入十滴藥液。

　　法理亞的身體不再顫動，愛德蒙低下頭，捧著老人幾乎沒什麼起伏的胸膛。

　　愛德蒙知道法理亞用了藥遲早會醒過來，可是等待的時間相當煎熬，他雙手顫抖，瞪大眼仔細觀察法理亞的面容，還是深怕法理亞因為自己太晚餵藥而醒不過來。

　　一個小時過去了，法理亞呼吸才逐漸平穩，面色恢復紅潤，而且雙眼恢復焦距。他扭動一下身體，重重地喘了一口氣，上半身扶著愛德蒙抬了起來。

　　「你……」法理亞質疑的看著愛德蒙，但是他才剛發病，此時毫無體力，愛德蒙可以感受到老人軀體的虛弱。

　　愛德蒙首先將神父抱上床，然面對質疑，他只能先苦笑著。

　　「我得承認，這聽起來絕對是令人難以置信，但是先前和你提起的夢境是真的。」

　　愛德蒙只好再次講述他的「夢」。夢境內容包含法理亞在教導愛德蒙學識之後，替他梳理復仇之事，且老人死於蠟屈病後，他只好一人逃出去實行復仇計畫。

　　再次陳述這些內容比想像中的還要容易，然而神父全程不發一語，只是在結尾後，低聲說：「我……最終的結局，只不過是死在不見天日的紫杉堡。」

　　法理亞垂下雙肩，無法專注在愛德蒙的語言上。

　　「法理亞，這些過於真實並且具有指向性的預知夢，可以讓我們好好一起逃出去?！箰鄣旅缮焓执倥龇ɡ韥喌氖直?，盯著老人那混濁的雙目，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為誠懇，「據我所知，我們相遇的時間比夢裡的還要早，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

　　「不?！狗ɡ韥喯胍榭s身子，但他只能呈現不自然的擺動，最終只能垂頭嘆氣。愛德蒙又更為感受老人身軀的瘦弱，法理亞開口說：「近日牢房的徹底搜查，使我心神不寧，這讓我的身體在狀態變得糟糕，促使那可怕的病癥發病。現在我精神疲弱，渾身無力，而且左半邊是癱瘓的，感受腦袋混濁不堪，這是腦溢血……」

　　「我會照顧你，直到恢復的。」愛德蒙熱切回答，顯然他的朝氣無法感染眼前的長輩，「可以的！我這不是提前找到你了?！?br>
　　「不……我不能?！估先祟潉幼齑?，緩緩地說：「你很清楚，要從這裡逃走，一定要具備可以自由行動的身體，更何況必須要跨越大海。」

　　「我身強力壯，可以背你越過層層關卡，帶著你渡海?！?br>
　　年輕人平靜地回答，回應他的則是沉默，以及海風帶過的細碎呼嘯聲。

　　「不是這樣的，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愛德蒙低聲嘶吼，眼淚同時從年輕人的眼眶迸發而出，「是我躊躇不決，我浪費了太多時間與你試探周旋，又過於欣喜於夢裡所帶來的優勢。您就像我第二個父親，我的啟蒙、我的資本以及我的人生觀，全都是您賦予給我的……沒錯，我總是沉醉於與你相處的時間。」

　　「這不是你的錯，但是正如你所述，我恐怕和你的夢一樣，無法躲過注定的終結?！狗ɡ韥啌u搖頭，「我已被命運所擊垮，幸福和機運從來不站在我這邊?！?br>
　　「不，你明明是多麼好的一個人啊，為什麼上天總是迫不及待寵召你?！?br>
　　「我的平靜已消逝，我的心情沉重……」法理亞喃喃自語，「我再也……再也沒有辦法找回它，再也沒有辦法……」

　　愛德蒙還想繼續陪伴著老人，法裡亞卻閉起雙眼，拒絕交談。

　　年輕人沒有辦法，只好獨自回到他的牢房，再度做為紫杉堡的老實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