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變革之路的繁重交叉，分裂。
＜３＞ 牽起的手
「這樣下去的話，這個國家被弗雷伊克哥哥拉攏也是早晚的事吧？」
盧法斯像是旁觀者一樣的來回看著我們。
「那種事不會發生。」亞畢斯堅決的駁回了他的推論，「我們比你要了解弗爾瑪的個性，他所做的決定……我們會尊重。」
「而且、現在追上去的話……弗爾瑪一定又會猶豫的……」薩齊亞有所顧慮的看向木屋的門板。
「那！我去追弗爾瑪！」齊艾爾突然舉起手，朗聲說道。
「咦？」我錯愕的看著他，眨了眨眼睛。
「如果不去試試看的話，就不會知道結果。」齊艾爾對我露出暖意笑容，「公主醬很討厭這樣子對吧？」
「齊艾爾……」我勾起嘴角，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說得也是！在這裡難過猶豫也改變不了什麼，不想讓事態變得難以接受的話，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了。」
「如果是這傢伙的話，應該沒問題吧。」安維也認同的點了點頭。
「公主醬、大哥……！」
「啊、那能拜託你去街上的麵包店買點東西給弗爾瑪嗎？這幾天他大概也沒能好好吃飯。」
在接過雷伊斯畫的麵包店地圖後，齊艾爾便和我們分頭行動。
「……我也回去戴洛索多，再和父王諫言看看。」雷伊斯深吸了一口氣，堅定的看著亞畢斯和薩齊亞，「齊艾爾和詩音說得對，必須靠自己去改變才可以。」
「我們也會持續關注托爾克比爾的行動，這邊就交給我們吧。」亞畢斯輕點了下頭。
離開木屋後，我們往街道的方向前進。
「……霍普大人。」我悄悄移動到兄長旁邊，「怎麼了嗎？您似乎一直憂心著什麼的樣子。」
「詩音……被妳發現了嗎？」霍普大人無奈地苦笑，牽起的一絲笑意勉強得令人難過。
「我只是在想，儘管他的目的與我們不同、而且令人難以接受，但我們今後將要做的事情與他此刻所做的種種，本質是一樣的。」霍普大人歛下的眼簾中帶了點憂愁，但更多的是難以名狀的心疼。
「實際上，他們的做法也同樣有效。」
「那是……」我微張著嘴，組織著言語的腦袋還在消化霍普大人的話。
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今日所發生的一切，或許就會是我們未來實行計畫後必須面對的事。」
「直到現在，我也還沒放棄保護妳和萊特的念頭。」
霍普大人的話中，彷彿寓意著他會為了我們再次與世界為敵。
像是隨時會離開一樣。
「……那樣的心情，我也是一樣的。」我努力的裝作毫無動搖的樣子，淺淺的笑著，「追求著自己能和您、萊特大人一起在這世上活下去這個目標的同時，我也希望自己能夠有足夠的力量能守護兩位。」
「如果達成了世界的變革的前提是要失去誰的話，就算革命成功，這個世界也失去了意義。所以──」
我伸手，緊緊牽住了霍普大人的手，加深笑意，「不可以想著一個人亂來哦，哥哥。」
霍普大人愣了愣、接著輕笑了幾聲，重新露出笑容，「明知道我經不起妳這樣請求。」
才剛到熱鬧市街，前方的萊特大人就緊繃的張望著四周。
「是那些傢伙的氣息。」霍普大人剛說完，街道轉角就傳來騷動。
「真是不懂得平靜的一群人……弗雷伊克是哪一個？」亞畢斯偏頭向我提問。
「看起來很可疑又討人厭的那個。」我不經思考的回應，接收到他優雅的白眼以後我才又開口，「金髮又不可愛的那個。」
「……的確看起來很可疑。」
「這樣形容起來，代表公主殿下覺得希里爾很可愛啊？」盧法斯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
「無法否定吧？」我挑眉反問道，又誇張的張大了嘴，「還是說你不這麼覺得？哇……希里爾好可憐，最喜歡的盧哥竟然不覺得他可愛──」
站在亞當身邊的希里爾似乎是聽見了我的話，惡狠狠地瞪向我們。
「還真是太好了呢、希里爾，可以受到公主殿下的喜愛。」盧法斯笑得一臉事不關己，咧開的笑容顯然是在挖苦。
「我才不想被公主殿下喜愛。」希里爾厭惡的回嗆著，看向盧法斯的眼神又有些落寞。
「能在這裡與妳偶遇，我很高興哦、詩音。」走在隊伍最前方的弗雷伊克掛著虛偽的笑容接近我們。
「我不開心。」我雙手環胸，微微抬起了下顎，「事到如今，問這句話或許只會顯得我太天真，但是、弗雷伊克，你明白自己做的一切會招來什麼樣的後果嗎？」
弗雷伊克的眼裡閃過一絲不悅，顯露在人群面前的微笑卻沒有絲毫破綻。
「當然，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法爾戴特、為了這個夢世界中所有應該得到夢之力的人民。」
此時的我竟然對他冠冕堂皇的話語感到想笑。
笑過去的自己曾什麼都不想的就說著所有人都應該得到夢、都該抱持希望。
的確是、令人火大。
「亞當。」我越過弗雷伊克，直直望向被伊凡護著的亞當，「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
「不準擅自和亞當搭話。」伊凡不悅的打斷了我們沒能開始的對話。
「保護過度也該有個限度哦，伊凡。」盧法斯罕見的跟著開口，「還是說──你擔心亞當想說的東西和你想的不一樣？」
「不是這樣……」伊凡的態度稍微放軟了一些，又立刻狠狠的把眼神刺到我身上，「就算想利用盧法斯哥哥也沒用，我們的目標一直都沒有變！」
「嗚哇、狂氣忠犬又來。」
「我可沒利用你哥……」我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亞當，你拜託我的事情我還記得。」
「！」他睜大了雙眼，又看起來安心了一樣的垂下眉。
「我們該走了，亞當。」伊凡又將亞當和我隔開，硬是不讓我好好把話說完。
「但是，亞當！」我加重了語氣，用了更大的音量開口，「在你好好說出自己的想法之前，我絕不會替你完成這件事！」
看著他們離開後，我隱隱的鬆了一口氣。
說真的，體力還沒完全恢復的現在，如果弗雷伊克他們在城中大鬧起來，還真不知道怎麼應付。
「亞當拜託了你什麼事嗎？」安維確認他們安分離開後，向我問起。
「簡單來說就是遺言吧。」我低低的應答，發現盧法斯少了笑意的表情，又繼續開口，「你知道亞當的想法，對吧？」
「……怎麼可能？」盧法斯掛上嘲諷的笑容，藏起自己的情緒，「難道公主殿下認為我是那種有餘力去管弟弟想法的人嗎？」
「難道不是嗎？」亞畢斯一針見血的推翻他的言論，「你以為沒人發現你剛才眼神都追著誰跑？」
「……」盧法斯緊抿著唇，隱約傳來的怒氣讓我心中響起警鈴。
「好了，至少別在大街上吵起來。」我抓住了盧法斯的手臂，介入他們的火花之間。
盧法斯不滿的甩開了我的手，冷哼一聲就頭也不回地走人。
「啊……」我煩躁的嘆了口氣，抓了抓頭髮，「鬧彆扭的時機可以別那麼糟嗎？」
「抱歉……造成詩音的麻煩了吧……」薩齊亞抱歉的說著，來回望著我和無奈的亞畢斯。
「沒事，那傢伙彆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剛好戳到他的地雷。過段時間應該──應該也不會好吧。」我再次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盧法斯明明已經老大不小了卻還是讓人很不放心，簡直就和想引起注意的小孩子一樣……
「詩音、能麻煩妳去追盧法斯嗎？」萊特大人柔聲問道。
「咦？」我詫異的抬眼，「我、我去嗎？」
「追上的時候順便轉告他，鬧脾氣也該有個限度。」霍普大人不太愉快的接著說。
「你就去吧。」安維沒轍地笑了笑，「那傢伙鬧起來可不是那麼簡單就可以平息的。」
「我知道了。」我苦笑了一下，「我立刻去把那個小朋友接回來。」
沒頭沒腦的跑了三個街區，才終於在廣場邊的長椅發現盧法斯的蹤影。
「終於找到了……」
看見我氣喘吁吁的樣子，他臉上的表情變化得有些微妙。
還沒來得及分辨、他就又裝作沒事的移開了眼神。
我喘了幾口氣，略帶狼狽地走近他。
「吶、公主殿下。」盧法斯看著在廣場中央無憂的孩子們，「小時候，我曾經和伊薩克哥哥玩了躲貓貓。」
「輪到伊薩克哥哥當鬼的時候，我躲了很久、伊薩克哥哥都沒找到我。」
被他唐突的回憶弄得有點措手不及的我只是靜靜聽著，在他旁邊坐下。
「最後我躲到受不了，自己跑出來了。你猜他們的反應是怎樣？」盧法斯看了我一眼，少了點銳氣的眼神看起來有幾分無助。
「……讓你失望了嗎？」我回望著他，說出了自己第一個想到的答案。
他愣了一下，隨後又垂下眉、略帶失落的笑了。
「不要期待就不會失望，這個道理明明那麼簡單呢。」
「那時候亞當又開始不舒服，所以大家都在忙著照顧他。根本沒有閒工夫管我在幹嘛。」他說得雲淡風輕，彷彿一點也不在乎。
如果真的不在乎，就不會記到現在了吧……
「所以啊、只要不去期待一定就不會對誰失望。」盧法斯站起身，俯視著我的雙眼背著光芒卻閃爍著微光，「公主殿下，你說對吧？」
我直視著他，心底決定了一件事。
儘管是擅作主張，也不認為兄長們、甚至是未來的自己能夠認同。
但是現在──
「……盧，你還認為我們是在玩扮家家酒嗎？」
他瞠目、微張著嘴，一言不發。
我沒再多說，跟著他起身。
「差不多該回去了吧。大家都在等你。」
剛才沒看清楚的表情，不知為何在此時變得清晰。
先是驚訝得亮起了雙眼，接著像是難以置信一樣的笑了起來，漸漸的、那抹笑容──雖然就只有一閃而過──變得安穩了。
「我討厭的、就是公主殿下的這種地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