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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雲絵名眨了眨痠澀的雙眼,徹夜未眠的她躺在床上,伸手左右摸著床鋪,手掌碰到了自己的手機,她用指尖滑開螢幕,畫面還停在影片的中間段落,看著那抹白色身影,漸漸回想起昨天的事。
「拯救」兩個字迴盪在腦海之中,這個詞語是從一位偶像的口中所說。
當下的語氣不同於一般的偶像在舞臺上、用可愛且玩笑般的方式提及,那人的表情十分沉重,跟絵名在電視上看過的偶像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訊息顯示在手機畫面中,發送者來自「青春/friends」的群組,她查看了內容,似乎是在談論著昨天的活動。
絵名瞥見了由一歌所傳送的訊息──作曲者疑似是成員之一。
她過分清楚這件事,在活動過後她就立刻調查了該團體的資訊,雖然說是新成立的偶像團體,甚至連成員都還不確定是否會是固定的,可是「由作曲擔當親自嘗試成為偶像」還是成功引起了話題性。
就是令絵名自昨日之後一直在意著的對象──宵崎奏。
絵名知道自己很奇怪,為什麼會如此在意那位跳舞總是慢其他成員一拍、身形比自己還嬌小的女孩,可是當她聽到對方的歌聲搭配歌曲時,覺得胸口又悶又痛,宛如尚未癒合的傷口又被撕裂,這使她想起當時選擇放棄繪畫的自己。
但在曲子的末端,曲調轉變得柔和,每位成員的聲音也像是有著傳透力,輕輕撫慰著每顆受傷的心,既溫暖又平和,彷彿能明白一切的苦痛,並一一包容。
能直擊最深處、最不願回首的記憶,又能將痛楚以音樂去治癒。
──果然還想再聽到那首曲子,以及奏的聲音。
然而她能在網路上找到的只有試聽片段,她已經循環足足快一個晚上,還是覺得不足夠,想聽完整版的話只能購買單曲。
「早知道昨天就買一張了……」絵名長嘆了一口氣,昨天的發售活動除了她之外,愛莉、咲希和一歌都各自有買單曲,她是有猶豫過的,但沒有下手。
她再次確認一眼時間,這時音樂商店應該早就開店了,絵名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了好幾個自己不應該買的理由。
但那也只是在找藉口罷了。
最終放棄掙扎的她坐起身來,走到衣櫃前挑選外出服裝。
「哈啊──像個笨蛋似的。」絵名用雙指揉了揉鼻樑,由於整夜沒睡,使她有些提不起精神,也經不起陽光刺眼的照射,只想趕快買到單曲然後早早回家補眠。
她看著音樂商店的店門口,發售活動的海報還張貼著,也有標示可以在特別設立的迷你專區找到單曲的販售。
踏入了店內,琳瑯滿目的單曲、專輯及周邊陳列著,她裝作在四處尋找,就算心中早已有明確目標,可又不想表現得太明顯。
儘管絵名認為應該是不會遇到認識的人,但內心還是不踏實,或許是因為這不像平常的她,其實去跟愛莉她們借的話就可以聽到了,她仍然想自己入手一張,這種執著連自己都搞不懂。
絵名不記得上一次如此喜歡一首歌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在加入咲希作為發起人而成立的樂團後,為了爵士鼓的練習,聽的歌曲類型也變得廣泛些。
她聽著架上播放中的專輯試聽,這似乎又是她還沒接觸過的曲風,音樂的變化性實在太過自由。
又在店內繞了幾圈,絵名才緩緩走向專區前,和周圍的熱門偶像團體比較起來,真的是很小一塊區域,不過根據愛莉所言,以新團體加上成員還不固定的情況,能設立專區跟舉行發售活動算是很不錯了。
絵名仔細看著單曲封面,乍看之下確實是有偶像的風格,只是每個成員的表情皆有一絲憂愁感,不曉得是不是為了營造和歌曲一樣的感受,單看表面是無法理解更深層的含意。
用歌曲去「拯救」嗎……絵名又想起了奏說的話,在聽過曲子之後,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後勁卻兇猛地撲上心頭,甚至驅使沒有睡覺的她必須回來商店買一張單曲的程度。
當然,她也很想知道,對方譜寫出這首曲子的當下,究竟在想些什麼?
不過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機會可以見到奏,看過發售活動的表演後,絵名總覺得對方之後不想繼續當偶像的可能性很高。
絵名依然有個微小的心願,縱使奏不再當偶像,也想再聽見她創作出更多的歌曲。
她不自覺在專區前佇足許久,直到身旁有個聲音主動向絵名搭話,才回過神來。
「請問妳對這張單曲有興趣嗎?」
誤會自己影響到他人的絵名,隨即轉過身道歉:「對不起,我不小心恍神了,如果有擋到路的話真的很對不起……」
「呵呵,沒事的。」對方輕聲一笑,聽起來並沒有在生氣。
這聲音是──
絵名抬起頭,眼前的女孩比她稍微矮了一些,雪白的髮絲長過腰,然而穿著卻完全顛覆絵名對「偶像」的印象──僅僅只有輕便的運動外套和簡單的短褲,沒有多餘的點綴,看起來就像一般居家服
不過絵名又想起平時愛莉外出也會喬裝,那這服裝也許不算太過隨意,反而能很好隱藏身分。
「不好意思,嚇到妳了吧。」對方再次開口,青藍色的瞳孔靜靜注視著自己時,絵名更加確定她並沒有認錯人。
就算作為偶像也是有私人時間的,唐突對話可能不太禮貌,這點絵名是清楚的。
「沒、沒有這種事,我先去結帳了。」她順手抽起了一張單曲想趕緊離開,雖然有點可惜,可她更不想讓對方困擾。
「那個,請等一下!」
奏出聲制止住準備離去的絵名。
「是?」
怎麼辦,難道她知道自己的身分被我發現了?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會想買這張單曲的原因嗎?」
「啊,那是……」絵名躊躇了半刻,「因為這首歌讓我有點在意。」她默默移開視線,直接告訴本人多少讓她感到害臊。
「謝謝妳願意告訴我。」奏微勾起嘴角。
對方看似不打算多說點什麼,絵名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奏,發覺到自己面對著的不是身為偶像的「宵崎奏」,而是身為這首曲子的作曲者。
「如果耽誤到妳的時間的話真的很抱歉,我很想知道理由而已,雖然可能有點難相信,不過我是負責為這張單曲作曲的。」
「我、我知道,昨天的活動我有參加。」
「原來被認出來了嗎……沒關係的,現在的我只是普通人,可以不用那麼忌諱。」
絵名緊張地點了點頭,她沒想到會變成這種場面。
「總感覺很幸運呢,本來只是路過才進來看看的,卻遇上有參加活動還願意買單曲的人。」
絵名能感受得出來,奏很在意其他人對曲子的想法,莫非跟她在活動上所說的話有關?
「那個……宵崎さん,是為了什麼原因在作曲嗎?」
「嗯,我想要用自己的曲子『拯救』更多人,現在可能還遠遠不及就是。」奏苦笑了一下,看來還是有著什麼困難的樣子。
「不知道這樣說會不會太自以為,只是第一次聽到YUME YUME JUMP!的歌曲時,我好像可以理解宵崎さん說的『拯救』是什麼意思。」
「……能聽到這句話真的很感謝。」
「如果宵崎さん還會繼續當偶像的話,我會支持著妳的,我──還想聽到更多宵崎さん的創作。」
絵名和奏道別,手中拿著單曲的她腳步輕快地踏出店門口,不是作為「偶像」時的奏,原來也有那樣的笑容呢,她想。
第一次,絵名體會到想去應援著誰的念頭。
※
最近,青春/friends的成員發現絵名好像哪裡不對勁。
不僅比以往還要早到達練習室,還常常拿著素描本在做些什麼,本來咲希跟一歌以為那是練習時作筆記用的,可看絵名揮動筆的方式也不像是在寫字,還不時露出苦惱的神情。
愛莉並沒有對此事有所反應,反而像是很習慣這樣的絵名一樣,這讓咲希她們更不解了。
終於有一天咲希按耐不住好奇心,連一歌都來不及勸阻,就湊到絵名身旁。
「哈──」絵名疲憊地伸展起身子,一下就注意到靠近自己的咲希和一歌。
「絵名前輩,可以告訴我妳在做什麼嗎?」
「咲希!這樣對前輩很沒禮貌!」一歌拉住咲希的袖子,制止了對方想往前看素描本內容的動作。
「一歌ちゃん不用介意,如果咲希ちゃん想知道的話,可以給妳看看。」
絵名覺得兩位後輩的行為很可愛,在不認識她們之前,她一直以為宮益坂的學生都是難以接近的大小姐。
果然不能有先入為主的想法呢。
正好她也想聽聽一些建議,如果能幫助她想到要怎麼應援奏就再好不過了。
絵名為了這件事考慮了很久,只好用她最習慣的繪畫來轉換心情。
「謝謝絵名前輩,最喜歡了!」咲希想要給絵名一個大大的擁抱,然而一歌還沒有鬆開手,於是行動宣告失敗。
絵名將素描本面向兩人,咲希有些吃驚:「絵名前輩好會畫畫!」
一歌則是一副在思考的樣子,「這個人……好像有點眼熟?」
「唔,いっちゃん這樣一說的話……啊,是YUME YUME JUMP!的宵崎奏對吧。」
「咲希最近常常聽她們的歌呢。」
「正確──」絵名的語調中帶著滿意的情緒。
最初還擔心自己會畫得不太相似,因為也好一陣子沒有碰觸繪畫了,只是兩位後輩如此快速就發現,已經比她預期的好很多。
「原來絵名前輩也喜歡YUME YUME JUMP!呀。」
確切來說,她喜歡的是奏寫出的曲子。
自那天在音樂商店見到奏,很快的,她就看到了YUME YUME JUMP!成員固定下來的消息,原先期間限定的成員都轉為正式成員,其中也包含身兼作曲擔當的奏。
「哼嗯──絵名可參加了不少次活動。」愛莉中途插入三人的對話,而且一開口就是在爆絵名的料。
「愛莉!」
然而絵名無法否認,將近全部的活動她都有到場的事實。
「那絵名前輩最支持的成員就是這位嗎?」
絵名從來沒有關注過偶像的經驗,不明白這些專有用詞。
「嘛……姑且可以這麼說。」
「很意外呢,以前還以為絵名不會對偶像感興趣。」
「愛莉上的節目我還是有看的。」
「對、對,住院的時候多虧能在電視上看見愛莉前輩,真的給了我很大的激勵。」
「謝謝咲希ちゃん。」
聽見咲希和愛莉的交談,絵名的腦中又閃過了「拯救」這個詞。
這就是奏還願意繼續當偶像的原因吧。
即使絵名不知道奏真正的想法,但在這刻她忽然能理解了那人的堅持,就算體力跟不上其他成員,仍然選擇了這條道路。
「……絵名前輩是打算畫粉絲繪送給宵崎さん嗎?」
絵名不解地歪頭,怎麼又是她不懂的詞彙?
「啊,就是畫跟偶像相關的繪圖,我在ミク的粉絲祭上也有看過很多。」
「聽起來不錯呢,絵名,再多寫封粉絲信如何?」
「哦!不愧是愛莉前輩!」
絵名感到詫異,眾人的提議正好解決了她近期的煩惱,她看向了愛莉,對方回予一抹微笑,縱然不需多說,也早就被愛莉看穿自己的心思。
這正是資深偶像的敏銳。
「愛莉……謝謝。」
愈是參加YUME YUME JUMP!的活動,愈是加深了絵名想對奏傳達些什麼的想法,但在握手會上總是無法順利說出自己的感想。
──如果將對歌曲的感受都畫成圖的話。
下一次的活動之前,絕對要畫完才行。
※
在今天的樂團練習開始前,絵名罕見的提早出門。
青春/friends大約在三個月前決定好了第一次的演出日子,所有人都更勤奮在練習,絵名也不例外,她把多數時間都分配給練鼓,已經一段時間沒有參加YUME YUME JUMP!的活動了。
也因為花了絕大部分的心力都在準備演出,她完完全全忘記新單曲發售的事情。
明明就有記在手機的記事本上的──絵名懊惱著,只祈求住家附近的音樂商店還有庫存。
匆匆忙忙趕到了商店內,她焦急地尋找這次專區設置在哪個位置。
萬幸的是,架上還擺著好幾張單曲。
但在專區正前方,站著一名熟悉的人影。
像是察覺到了誰的接近,對方轉過頭來,一瞬間就將目光落在絵名身上。
「絵名?」
絵名不確定是不是她的錯覺──那人對著自己淺淺一笑,彷彿正等待著她的到來。
「奏?」
她訝異極了,覺得這一切很不真實,很久沒有彼此以普通人的身分在相同的場所碰上。
「……見到絵名我就放心了。」奏溫柔的眼神讓絵名恍然大悟,自己沒有去參加活動貌似讓對方擔心了。
也是,之前幾乎每次都有到場,突然長時間消失很奇怪吧,絵名心想,應該還是要向奏解釋一下。
「我,其實有參加一個樂團,」她本來打算等樂團多經歷過幾次演出後再告訴對方的,「最近因為首次的表演定下時間了,才會那麼久沒去參加活動。」
「原來是這樣,」奏蹙起眉頭,「總覺得對絵名很不好意思……我居然以為絵名是不是之後都不會參加活動,才寫了那麼長篇的粉絲信給我。」
聽到粉絲信的事,絵名滿面掀起紅潮,她差點忘記幾個月前最後一次見到奏的時候,將費勁好多時間才寫完的信、以及不少張歌曲的印象畫一起交給了對方,但因當下太緊張,她什麼話都沒說出口,光是能將所有東西遞給奏就是極限了。
難怪奏會誤會……絵名實在是服了自己。
「我一直很想親口感謝絵名呢,第一次有人為我的曲子畫了那麼多的畫作,還有粉絲信的內容,也將每首曲子的感想都表達得很明確……就像是,真的『拯救』到了誰一樣。」
「奏……」
如果能在更早之前認識對方的話,或許那時的自己就跟現在完全不一樣了吧。
我,也被拯救了嗎?
「我在加入樂團之後,遇到過好多次的挫折,我以前根本沒有學過爵士鼓呢,」她自我調侃著,「只不過,透過奏的曲子,讓我一次又一次的堅持下來了,所以我也想感謝一直努力在當偶像、想要拯救更多人的奏。」
奏的表情又轉為平時的溫和,「謝謝,絵名。」
「啊,抱歉,我居然占用奏的私人時間這麼久。」
「並沒有這種事。」奏笑著,又是個絵名從來沒有在偶像模式時看過的笑顏。
「可以的話,能麻煩絵名一件事嗎?」
「什麼事?」
從偶像那邊聽到請求,感覺有點奇妙。
「我想去參加絵名的樂團的首次演出,能不能告訴我時間跟地點呢?」
絵名又懷疑自己產生幻聽了。
「可、可是這樣不會不太好嗎,姑且我也只是個普通的粉絲……」
「當作是幫助我尋找下次作曲靈感的話呢?」
看著那人壓根不會讓她拒絕的模樣,絵名終究還是如實告訴對方。
她不會知道,奏這段時間在路過音樂商店的時候,都會刻意進到店裡,並在YUME YUME JUMP!的專區稍作停留。
──終於,在這一刻等到了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