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鋒四人回到商店街的時候,依然可以見到不少玩家身影,三五成群地各自待在路旁長椅、無人商店的座位區域,或是聊天交談,或是隨意走動。
「感覺受到注目了。」李少鋒苦笑著說。
「主因是下午的那場騷動吧。千帆一直以來都很受歡迎,不過稍微有點見識的修練者都知道她的師父是維洛妮卡?齊格勒,偶爾上前搭訕也都很有分寸,不會過於熱情。」秦樓月說。
「維洛妮卡師父有做過什麼驚人事蹟嗎?」李少鋒好奇地問。
「嚴格講起來倒是……沒有做過什麼大事件啦,不過畢竟是主動踏入蒼瓖城要求單挑的個性,旅經世界各國也有了不少傳言,基本上都是敬而遠之,有點類似五兇成員的既定印象。」秦樓月單手捧著臉頰,思索說。
「踢館也是正當的比試手段。維洛妮卡師父說過他們有膽把招牌掛出來就有被拆掉的覺悟。」楊千帆正色說。
話應該不是這樣說的。李少鋒沒有反駁,苦笑幾聲帶過。
「那位鳳啟明看起來不會那麼容易死心,說不定哪天就突然跑到瞭望塔的工房門口了,學長和千帆學姊都突然出現桃花期了,真是令人困擾呀。」夏羽意有所指地說。
李少鋒因此又想起那個紅色長髮的少女,內心罩上陰霾。
「不要再提那個人的事情了。」楊千帆冷著臉說。
夏羽聳聳肩,加快腳步。
新商店街站緊鄰著總部站。原本三條街道在盡頭處匯聚成一個弧形廣場,穿過一道拱門風格的通道就正式進入總部站。
總部站的天花板刻意挑高,將近五層樓,頂端裝設著亮度媲美自然陽光的大量燈具。建築大部分牆面都是透明強化玻璃的緣故,可以看清楚不同樓層的隔間與走廊,明亮寬敞,完全沒有身處地底的壓迫感。
以菱形排列的四棟建築物為主體,中央廣場鋪設著大理石石磚,有著栽種各式花卉的植栽造景與天使雕像的大噴水池。
李少鋒即使早有預期殲滅軍總部會是驚人宏偉的建築物群,見到眼前景象也不由得發出讚嘆。
「明明位於地底卻建造向上延伸的大樓,思緒都快轉不過了。」秦樓月說。
「我和維洛妮卡師父到過國外一些建立在地底的根據地,大多是以數百、數千年前的地下宮殿、石窟、隧道、墓穴為基礎,整修改建而成,像是殲滅軍這樣完全新建且大型複雜的地底總部非常少見。」楊千帆說。
「這麼說起來,聽說過總部的燈光會配合外面的實際天色改變,有著日光與月光兩個大版本,並且會微調出各種天氣的亮度。大概是隊長會議的緣故,這個亮度簡直是正午。」秦樓月說。
李少鋒同樣抬頭望去,發現天花板有著無數大大小小的燈泡,其中不乏戶外運動場會見到的鹵素燈,配合根據軌道自行移動的半透明面板,縝密調整成如同日照的效果。
「亮著比較好提防突發情況吧……這邊走。」夏羽逕自繞入最靠近的那棟隊館。
李少鋒見待在廣場值班室的兩名殲滅軍成員沒有阻攔跡象,甚至主動頷首致意,這才理解確實從頭到尾都沒有明言禁止進入總部站,只是玩家們都自發性地待在新商店街站。
隊館內部走廊整潔明亮,宛如大型購物商場。或許是並非殲滅軍的上班時間,經過的房間大多房門深鎖,只有位於門旁牆面的電子鎖閃爍著淡淡綠光。
李少鋒見夏羽熟門熟路地領頭走著,彷彿不是第一次進來,暗自懷疑銀鑰裡面是否有殲滅軍的地圖情報,不過跟在後面好幾分鐘就來到死路,愕然將視線轉向夏羽。
「姆姆……」夏羽鼓起臉頰,露出一個複雜神情。
「妳剛剛講得那麼肯定,結果迷路喔?」李少鋒無奈地問,暗自懷疑該不會有暗門,不過上前隨意挑了好幾個地方用力敲了幾下都是實心手感。
「大家都是第一次進來總部,走錯也在所難免。」秦樓月笑著說。
「走這邊吧。」楊千帆淡然轉身,領路邁步。
「師父知道路嗎?」李少鋒問。
楊千帆半舉起手作為回答。天花板附近的梁柱可以看見指示著餐廳方向的告示牌。
?
片刻,秦樓月突然伸手拉住領路的楊千帆,強行拐入旁邊走廊。
跟在後方的李少鋒瞥了夏羽一眼,見她同樣露出不明其意的表情,又走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怎麼了嗎?」
「看到了一位感覺不要扯上關係比較好的人。」秦樓月苦笑著說。
「豐億集團的人嗎?」李少鋒警戒地問,暗忖要是見到那些穿西裝、配雙刀的傢伙確實很討厭,如果裡面還有那位未婚夫的莊奕徹,情況肯定會變得更加複雜。
「豐億集團沒有在參加名單裡面。」楊千帆說。
「不是的,剛才看到黎子然單獨待在那邊。」秦樓月說。
「黎子然?」李少鋒皺眉想了幾秒才想起來那位曾經在蒼瓖城玉閣祭見過的白橡旅團隊長。印象已經頗為薄弱,繼續努力回想才隱約浮現一位總是掛著刻意為之的笑容、讓人摸不清底子的少年。
「白橡旅團有加入玩家協會,但是應該沒有報名參加隊長會議吧?我沒有看到他們的印象。」楊千帆皺眉說。
「也有可能是臨時參加,記得今天正午前都可以參加。」秦樓月說。
「這麼說起來,他好像有邀請樓月學姊到雲林的根據地作客,不過那應該是客套話吧?」李少鋒問。
「新興隊伍之間經常有橫向連結,彼此協助,不過白橡旅團是否該稱為新興隊伍也有待商榷。」秦樓月說。
「什麼意思?我還以為臺灣只要是工房、旅團、結社等等偏西式的隊伍名稱都是新興隊伍。」李少鋒問。
「這個認知大致沒錯,只是從玉閣祭回來後做過一些調查,意外發現他們的隊伍成立將近七年時間了。這段時間沒有做出什麼顯眼實績,卻持續有在活動,破關建議等級較低的遊戲,並且參加各種活動。」秦樓月說。
「這樣確實挺奇怪的。」楊千帆點頭說。
「新興隊伍幾乎都會在兩、三年內消失,有時候撐得比較久也就是五年左右,最單純的原因就是主力成員沒有從遊戲回來或身受重傷,隊伍因此分崩離析。那之後一是回到原本隊伍,一是轉而加入像是鯤島丐幫、殲滅軍、黑虎這種大型隊伍。」秦樓月解釋說。
「也是有些例外。在殲滅軍將臺北車站周邊劃入地盤之後,不少新興隊伍以此為據點,存續時間也延長許多……不過那樣也算是受到殲滅軍的庇護,不太算是獨立隊伍了。」楊千帆補充說。
「這樣表示白橡旅團背後有其他的門派隊伍撐腰吧。」李少鋒說。
「問題在於查不到這方面的情報。白橡旅團的初代隊長是曾經隸屬於黑虎的前傭兵,退休後在臺灣創立隊伍,不過幾乎沒有參加克蘇魯遊戲,比較偏向外星素材的研究,那位黎子然應該是第五代隊長,卻幾乎查不到個人情報。」秦樓月說。
「也有可能是外國人才沒有太多資料……臺灣很難從零開始建立起大型隊伍,參加遊戲方面卻是無可挑剔。師父有段時間也認真考慮過以此為據點,逗留期間才會結識樓月學姊。」楊千帆說。
「記得他的中文講得很標準,不過魔法師好像普遍擅長其他外語,無法當成判斷根據……」李少鋒思索著說。
「此外,也有可能轉變成幾乎不參加遊戲的組織,只是這樣也不太可能持續那麼多年的時間。」楊千帆補充說。
「那是什麼意思?」李少鋒不解地問。
「如果不要鋪張浪費,破關完幾場克蘇魯遊戲的報酬就足夠過完下半輩子了,身懷氣息的緣故,對上普通人也幾乎處於不敗立場,有些隊伍會放棄賭命參加遊戲,轉而做一些比較不光彩的事情賺錢。幸好臺灣的武學世家相當注重地緣關係,即使不在地盤內也會想辦法處理掉。」楊千帆說。
「那是更之前的情況,現在則是得考慮到教團聯合這項因素。」秦樓月確認過附近沒有其他人,在提到教團聯合的時候還是刻意壓低嗓音。
「難道白橡旅團也有可能是教團隊伍嗎?」李少鋒訝然問。
「機率並不低。在研究十書的領域,樓月學姊相當有名,他們趁著襲擊事件之前派遣成員探聽情報也在情理當中,要是當時樓月學姊表現得熱切一點,說不定就直接領著我們去見教團聯合的高層了。」楊千帆點頭說。
「我沒聽過那個名字。」夏羽搖頭說。
「……所以只是我們多想了嗎?」秦樓月問。
「有可能他的層級太低,或是像豐億集團、玉井建設那樣屬於內應的外圍隊伍。」夏羽不甚在意地說。
「不用向殲滅軍報告這件事情嗎?」李少鋒問。
「我們無憑無據,要是變成誣賴就不好了。我會找個機會跟羊姊談談,麻煩她稍微注意白橡旅團的成員。」秦樓月說。
「話說回來,根據網站公告,不只有豐億集團,連玉井建設也不在本次隊長會議的參加名單當中。他們有加入玩家協會也有表態贊成各項活動,這次因故缺席。」楊千帆說。
「兩個內應的隊伍都刻意缺席,總覺得其中有問題啊。」李少鋒說。
「是的呢。」秦樓月一邊沉吟一邊將視線投向沒有加入討論的夏羽。
「我要保持中立喔。」夏羽立刻聲明。
「如果銀鑰沒有打算出面指證,大概只能夠等他們自行露出破綻了。幸好蒼瓖派也會過來參加這場會議,既然夏旖歌小姐從少鋒口中聽過警告,應該會稍微做點安排……本次他們兩支隊伍的缺席可能也和蒼瓖派有關。」秦樓月說。
「她會不會相信也是一個問題。在蒼瓖城的時候,她藉口夏逸舟掌門有很多事情要忙,根本沒有告知。」李少鋒無奈地說。
「夏旖歌小姐或許有些心高氣傲,不過這方面應該會公私分明。」秦樓月說。
如果真的公私分明,早該在襲擊事件結束就對於誤傷燕子學姊的事情有所表示吧,結果卻是過了好幾個月依然不聞不問,連一句道歉都沒有。李少鋒不打算和樓月學姊爭執,應了聲就結束話題。
「如果繼續走動或許又會遇到其他人,徒增麻煩,我們還是先回去休息吧。」楊千帆說。
「時間還這麼早,我們繼續逛啦!」夏羽立刻說。
「意見分成兩派了呢……少鋒,你怎麼看?」秦樓月偏頭問。
居然讓自己決定嗎?李少鋒一楞,下意識地說:「玩家似乎都待在新商店街這邊,人數不少,應該沒有那麼容易又碰上,而且如果白橡旅團真的與教團聯合有牽扯,該是對方那邊要擔心吧。」
「學長和我同邊!」夏羽立刻笑盈盈地撲上前,挽住手臂。
「單純因為我也想要逛逛殲滅軍總部,不是為了妳啊。」李少鋒沒好氣地說,單掌壓住她的額頭往外推。
「從另外一邊繞過去吧。總部這麼大,總該有其他路線。」秦樓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