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鐘滴答作響。
再次確認時間,晚上8點42分。
「…」
終於從假設世界回到了現(xiàn)實,無論在那裡經歷了多少險惡的事,最終,漫長的旅程終於劃上了句號。
…這個時間點,我好像是為了房租和我爸吵架,最後我氣沖沖的回到了臥室的時候。
在床上的我,望著天花板,頭腦正在彌補從假設世界回到現(xiàn)實的資訊差。
來到假設世界之後過了好幾天,發(fā)生了好多事情,也差點死在那個世界裡。隨著我的宣示,我從假設世界回到了現(xiàn)實。而那些在假設世界發(fā)生了什麼事情,經歷過什麼事情,都隨著宣示假設結束之後,那些事都變得蕩然無存,像是從來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
然而,現(xiàn)在是開學第一天的晚上,這個時候應該是我跟我父親吵架完後的冷戰(zhàn)時間。
我衝出了臥室門,做了連自己都不願再次提起的舉動。我可能再也不會做那種事了吧,畢竟這種事情,是在國小的時候才會幹的事情。
這次,就當作是例外吧——因為,對我來說,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我爸了。
走到了客廳,看到他在吃我煮的泡麵,看見父親如此安好,我感覺如此欣慰。
父親見到我,滿臉抱歉地跟我說,「世超,對不起,我不應該沒有考慮你的感受…喂,你這是在幹嘛?為什麼突然抱我?」
「…」不待父親對我的道歉,甚至不記得原因,不願意去理解,也不願意去解釋。『我好怕失去你』這一句肉麻的話到底有沒有說出來,有沒有哭出來還留著一把鼻涕什麼的,我都不記得了。
你應該都不會記得,在假設世界的你發(fā)生了什麼事情對吧?那個世界的你,是如何承受這些挫折的,還有,其實你根本沒有必要這樣做去傷害自己。
我在那個世界經歷了多少事情,你受了多少苦,我該說明給你聽嗎?家裡有僕人、叔叔的忌妒、直升機什麼的,如果我把這些說給你聽,可能會覺得我的經歷很荒唐吧?
經歷了這些之後,什麼有錢的世界我都不要,我只要你能平安活下來就好了。
正當我在哭泣之時,我的背部感覺到一隻手,正輕輕拍在我的背上,感受到我的情緒被回應之後,我哭得更慘烈,「傻孩子,怎麼突然哭了?」
「…」
鮮少哭泣的我,今天怎麼會這麼反常…
「如果叔叔敢再對我們怎麼樣的話,我一定會教訓他。」
「…」回想起假設世界裡的叔叔是如何對待我們的,我心痛得哭得更大聲,更想跟他說,當初放出綁架母親的消息的人就是叔叔。可是,跟你說這些莫名其妙得到的結論,你會當真嗎?
「不是,怎麼搞得像是我要跟你離別一樣?你真的很討厭叔叔嗎?」
我點了頭,壓住哭泣後的鼻音說道,「我會想辦法賺些獎學金的,所以,不要搬回去住,可以嗎?」
「——好吧,我明白了,世超,那麼再過幾個月,我們再想辦法吧。」父親還揉著我的頭說道,「這個情境還真懷念,不是嗎?你還記得有一次你嚷嚷著要我陪你去校外教學玩嗎?好像是遊樂園吧?」
頭頂被摸了好幾下,被當作是小孩的我彆扭的推開了父親,「國小的事情就別提了吧。」
剛剛抱住了我爸的舉動,害得泡麵的湯都撒在地上,我趕緊拿抹布擦拭染到湯的地面。
「下次要抱我之前要跟我說一聲。」
「不會再抱你了啦。」
「剛剛說到哪去了?那一次你跟我走丟,當我找到你之後,你就立刻衝了過來抱住我,就跟剛剛的情景一樣。」
「這些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你還記得喔?」
「你跟著爸爸受了多少苦我都清楚,你是我至關重要的親人,而且還是我的獨生子,我怎麼可能會忘記跟你相處的事呢?」
「…」
我很喜歡我的父親,雖然他常常因為工作忙到晚上才回來。
也曾經為了我,毅然決然搬離叔叔的家,去租了一間遠離叔叔的住處。
可是,你真的,不記得假設世界的事了嗎?
沒有人知曉假設世界發(fā)生了什麼事情,這對大家來說,算是好事嗎?在那個世界,我經歷過的事情只有我知道。
那個世界,我以為我獲得所有一切了,但卻也失去了一切。失去一切的我,才發(fā)覺自己有多麼軟弱,才發(fā)覺原來我害怕孤獨。
但知道這個世界有一個人,他的內心有我的位置,說實在的,我無所求已。
這時,電話的鈴聲劃破了寂靜。按照慣例,又是老師打來的吧?
唉…若是電話鈴聲能隨時間控制音量大小就好了。為了怕吵到鄰居,我很快的走過去接起了電話。
「晚安啊,陳世超,現(xiàn)在的你在睡覺了嗎?抱歉這麼晚還打擾你們。」
時空課老師,果然是你這個氣氛破壞者,不然,還有誰會在這個時間點打電話給我?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嗎?」看著我爸在我旁邊的份上,我對老師說話的口吻得要有禮貌。
「你好像答應我做實驗了?」
「我沒有答應耶。」
「有啦!我的記錄上都寫得很清楚了。你答應幫我做實驗,我會給你薪水。」
「不是因為程序錯誤的關係,害得我得接受實驗嗎?為了這些事情,你還說你會幫我找解除權限的方法。」
「啊!喔喔原來如此!」
老師這個口吻分明是把這件事給忘了。
不過,為什麼他會說「好像」這個不確定的詞?直接問好了,「而且,為什麼這件事情你都會忘了?」
「…是因為我根本沒有經歷過這些事情。之所以你能記得在假設世界裡發(fā)生什麼事情,那是因為我把『記憶假設的權能』全都借給你了。不用擔心我,我只要有l(wèi)og(記錄)就行,我只要知道在假設世界發(fā)生過什麼情就好。」
「不是吧?」
回想起老師對我述說的人生歷練、那些克服懼高的經驗、逃出醫(yī)院、甚至是與我對抗叔叔的過程,對現(xiàn)在這個老師而言,那些只是文字上「所讀出的結果」而已嗎?
「正因此,我是不可能擁有這段『詳細的』記憶的呀。」
有些錯愕,現(xiàn)在才知曉老師不會像我一樣能保有假設世界所經歷過的事,只能從最基本的log知道在那個世界的我發(fā)生了什麼事情。
「是啊,經過談判,最後老師答應我每個月都會給我十五萬做為薪水,你都忘了嗎?」
「居然是這樣嗎,當時的我居然答應你這回事嗎?不對你給我等等,你這是在敲詐嗎?明明只有薪水一萬五,居然哄抬價格!」
「說不定是你的log少寫一個零。」
「我的數(shù)字是用文字寫的,一萬五跟十五萬這兩個差那麼多,別想騙我。」
「被發(fā)現(xiàn)了啊。」
「如果連這個騙小孩的伎倆能讓我中招的話,我看我也不用當老師了。反正就是,畢竟我應該已經徵求過你的同意了,我這就叫做再次確認。話又說回去,你不是說過你家快沒辦法負擔支出嗎?這些錢應該能夠支援你們每個月的開銷吧?告訴你的父親這件事情吧,說是學校有為清寒學生提供助學獎金,這通電話是告訴你們助學獎金今天已經申請成功了。」
「…」連理由都幫我想好了嗎?明明只是一個研究者,只會對科學和哲理滔滔不絕的人,卻感覺他似乎很懂我在想什麼?就像是遊戲攻略一樣。老師真的是太狡猾了。
「這樣可以嗎?」
「嗯,謝謝你。」
「不會。那就這樣吧,早點睡吧。」
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我爸,我爸得知消息後,答應我不用搬去叔叔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