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這張僵黃的臉,蘇子孝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以前曾在博物館見過的木乃伊。
枯乾、沒有水分、五官變形且眼球的地方只剩下兩個空洞。
他下意識的屏住呼吸,感覺心跳停了一拍……卻突然發(fā)現(xiàn)他開始有點習(xí)慣這種驚嚇了。
人果然是一種擁有強大適應(yīng)能力的生物。
於是蘇子孝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我並沒有在找你,孩子。不過我倒是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有兄弟姊妹嗎?」
那張臉?biāo)坪蹉读艘粫c了點頭。
蘇子孝突然想到了些什麼,他皺了皺眉,最後看向女孩剛剛射出的黑髮,正逐漸刺進那孩子的胸口。
這是他遇到這屋子裡第一隻可以溝通的「非人生物」啊,太感動了。他想,然後仔細(xì)打量了下眼前的生物。
枯黃只是表面,乾縮的面容看久了有些像是燻製過的肉類,雙頰削瘦,其下的軀幹和四肢更是皮包骨頭……
且對於女孩的攻擊,「它」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也不像剛剛那個水鬼那樣具有攻擊性,只是十分麻木的和自己對視。
呃,不是,也不用這樣一直盯著看吧,我是很帥沒錯,但這種含情脈脈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蘇子孝從一開始的鬆了口氣,到好奇,現(xiàn)在反而有點起雞皮疙瘩了。
影子裡的女孩則是見情況沒有往衝突的方向發(fā)展,便慢慢地收回了黑髮,恢復(fù)成剛剛那樣只留幾股圍繞在蘇子孝的四周。
「……」
「……」
「……」
不管怎麼說,雖然目前這三個人,嗯,可能有兩個不算,陷入了短暫詭異的沉默──女孩還有點在生悶氣,蘇子孝依舊在和那個僵黃色的孩子大眼瞪小眼。
「……你到底在幹嘛?」
終於,大約十秒後,女孩有些不耐煩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蘇子孝咳了咳,說道,「我在和它比賽互相瞪眼,我以前和同學(xué)玩這個從來沒有輸過。」
「你也太幼稚了!」
「才不是幼稚,是童心未泯!」
「蛤?」
「沒,沒事,」蘇子孝抓了抓頭,似乎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在胡言亂語,有些尷尬的說。
好吧,其實他剛剛只是在等那孩子回應(yīng)自己,手機模糊的光下,少年總感覺自己有了些猜測。
他總覺得這個能夠溝通的孩子……應(yīng)該是來找人尋求幫助的。
只是為什麼「它」不開口?「它」在猶豫,或者忌憚些什麼嗎?
蘇子孝沒有辦法,於是便自己開啟話題,「對了,孩子,你知道地上這些血跡是誰的嗎?」
「……哥哥的,還是姐姐的?不清楚。」那孩子搖搖頭,又陷入沉默。
蘇子孝再次皺了下眉頭,所以眼前這孩子是年紀(jì)最小的嗎?他接著又問,「那你知道這附近除了你和哥哥姊姊,還有誰嗎?」
「還有爸爸、媽媽,跟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那麼,你的爸爸媽媽跟那個人……都死了嗎?」
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蘇子孝吞了口口水。
「……媽媽沒有死,那個人不見了。」那孩子悠悠說道,聲音嘶啞的聽起來有些像是風(fēng)聲夾雜其中。
這麼說的話,「媽媽」還活著,「爸爸」死了,其他孩子包含「它」在內(nèi)也死了,是這個意思?蘇子孝還想提問,但突然一陣強光從遠(yuǎn)方射了過來。
「有人嗎?」
一旁的孩子看見光後便四肢著地,像隻大型的青蛙般高速往蘇子孝身後的黑暗跑去,直接消失蹤影。
突如其來的強光讓蘇子孝也沒辦法確認(rèn)那孩子究竟跑去了哪裡,他只好瞇起眼睛,將手中的菜刀握緊。
眼前的光……是活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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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蘇子孝有些過於擔(dān)心了。
那道強光是手電筒的光芒,而拿著手電筒的是兩名身穿制服的警察。
只是,為什麼警察會出現(xiàn)在這裡?
「你是附近中市高中的學(xué)生嗎?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而這剛好也是對面年輕警察的疑問。
晚上近八點的時候,這個學(xué)生怎麼會出現(xiàn)在這附近最知名的兇宅裡頭?
「我們接到了舉報電話,附近的老太太遛狗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有個學(xué)生走進了這棟別墅,同學(xué),你知道這算是私闖民宅吧?」另一個中年警察問道,「雖然這裡廢棄了十多年沒錯,但你晚上不好好讀書跑來這裡做什麼?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蘇子孝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什麼這裡是哪裡?廢棄了十多年?他明明是接了新的家教……等等。
「……那個,不好意思,請問這邊是民族路450號嗎?」他有些心虛的問。
「民族路?這邊是民權(quán)路啊。」那年輕警察苦笑著說,「搞錯地方了?能搞錯到這邊也是夠誇張的,你知道這裡是兇宅嗎?以前發(fā)生過命案的。」
「……先等一下,同學(xué),你手上的那是……」另一個中年警察似乎注意到了什麼。
蘇子孝這才想起自己手裡還握著一柄菜刀!
靠,這下他該怎麼解釋……
「同學(xué),你手上的傷口有點嚴(yán)重,趕快跟我們走吧。」
「咦?喔,喔,沒問題。」
蘇子孝眨了眨眼,腦袋裡剛編出的幾套說詞頓時沒用了。
其他人看不見這柄「召喚」出來的菜刀嗎?
「……那當(dāng)然了,你召喚出來的東西就跟現(xiàn)實中鬼啊幽靈之類的差不多,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見的。」
影子裡傳出了女孩的聲音。
同樣的,眼前那兩位警察也像是沒聽見一般,只是舉著手電筒走過來想要查看蘇子孝手上的傷。
哇,心電感應(yīng)?太酷炫了吧?蘇子孝心想。
「……心電感應(yīng)個頭啦。」
蘇子孝又嚇到了,我可啥都沒說呢,妳這都能聽見?
「只要你不是特別屏蔽我,咱確實能聽見你要說什麼。」女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奈,「所以請你不要一直在心裡自言自語之類的,咱會很煩的。」
【那能不能和我說妳叫什麼名字?】蘇子孝就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玩具的孩子,開始嘗試這個怪異的「心電感應(yīng)」。
「……寧寧。」
【姓什麼?】
「忘記了。」
【那就姓蘇吧,我家的貓叫蘇小花,妳剛好和牠作伴。】
「蛤!?你什麼意思?咱可不是寵物!」
蘇子孝不回應(yīng)了,他只是裝出一副步履蹣跚,手上傷口很痛的樣子走向那兩個警察。
但寧寧可是聽見了,這個渾帳用心電感應(yīng)吹起了口哨!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而且還是「我有一隻小毛驢」的旋律!
寧寧快氣炸了,但與此同時,她卻發(fā)現(xiàn)蘇子孝口哨吹到一半就停了。
發(fā)生什麼事了?
「……警察先生,您脖子上……」
只見蘇子孝停下腳步,手指向了那位年輕警察的身後。
而那年輕警察突然也停下腳步,盯著離他大約剩下十步距離的蘇子孝。
接著,那警察的嘴角裂了開來。
兩邊嘴角就像是被無形的鉤子狠狠拉高,超越了人體極限。
接著,另一邊的中年警察也出現(xiàn)了類似情況。
兩個露出怪異微笑的警察靜靜地用他們無神的瞳孔盯著蘇子孝。
倏地,手電筒的燈光突然消失。
蘇子孝轉(zhuǎn)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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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脖子上有什麼東西!我剛剛看到的,就像是有個全身長黑毛的小孩坐在他們肩膀上!】
蘇子孝不斷喘氣,在心裡告訴寧寧他為何轉(zhuǎn)身逃跑。
「……長黑毛的小孩?是鬼胎嗎?」
【我怎麼會知道,不過剛剛那兩個警察說的應(yīng)該是對的。】
「是指這裡是兇宅嗎?」
【嗯,而且至少有兩條以上命案。】
「……怎麼判斷出來的?」
【剛剛那個孩子,就是臉像木乃伊那個,他說他的兄弟姊妹只有哥哥姊姊對吧?】
「你的意思是,那兩個警察身上的應(yīng)該……」
【我只是猜測,那兩個黑毛小孩應(yīng)該和那孩子是不同的,如果兩隻黑毛真的是那孩子的哥哥姐姐,那孩子根本不用逃跑。】
「或許是害怕警察吧,那個孩子。」
【……也對,話說回來,我沒聽見腳步聲。】
蘇子孝慢慢停下奔跑,兩手扶膝,胸口不斷起伏。
【那兩個警察應(yīng)該沒追上來。】
「……但你還是沒找到出口,這樣下去……」
「沒辦法,現(xiàn)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蘇子孝擦了擦額頭的汗,小聲說道,「話說回來,那些鬼怪長得都怪恐怖的,妳為什麼還能保持小女孩的樣子啊?」
「啊?」寧寧呆了一下,都這時候了還注意這個?
「我是說啊,妳能不能變得更像鬼一點,就是兇一點之類的。」蘇子孝解釋道,「這樣說不定妳也會多出什麼能力啊,除了頭髮以外的,就像剛剛那個孩子,它跟木乃伊一樣體內(nèi)應(yīng)該沒多少水分,所以才能移動的那麼迅速。」
「……更,更兇一點嗎?」寧寧還真沒想到這一點,她還有除了頭髮外沒被開發(fā)的能力嗎?
「對啊,妳越強我能逃生的把握就越大。」蘇子孝邊喘邊說,「老實說,我也只能靠妳了,雖然我是很帥沒錯,但妳剛剛也看到了,那些鬼根本和我們?nèi)祟惖膶徝烙^完全不一樣啊。」
「……兇,兇一點是嗎……」寧寧沉默了好幾秒。
最後,她從影子裡慢慢冒出了顆頭,和兩隻白玉般的小手。
「嘎,嘎喔!」
兩隻小手變成了爪子的形狀,寧寧努力簇起她柳葉一般的眉毛,作出「兇狠」的表情。
一旁的蘇子孝感覺自己的心臟要撐不住了,不是因為過度換氣還是運動量太大之類的,而是他影子裡的這個小女孩……
蘇寧寧,超兇!
又兇又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