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在場外和巴友就文本分析產生了一點爭議。
所以打算久違的來進行文本分析練習,現在要來分析的是江蕙和阿杜的《夢中的情話》。
會想要以這首歌做為目標文本,是因為過年期間,
和弟弟就這首歌究竟是「終究要分開」的悲歌,
還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歡歌有了意見分歧。
而我是主張前者:這是一首形容愛情像夢境一樣虛幻,事後終究要醒的悲歌。
這是歌詞的第一段男聲:
夢中的情話 啊 是真亦是假
嘸管風雨怎樣底吹 阮猶原嘸甘清醒
夢中叮嚀的話 雖然只有幾句話
乎我溫暖在心底 真想要來用心交陪
前兩句可以看見,夢中的情話並不真實,是虛幻的。
(臺語中的亦表示疑問,意近國語的「還是」)。
但即使如此,仍然令人嘸甘清醒。
後兩句說明了『夢中的情話』的內容是「叮嚀」。
而叮嚀一詞,在臺語語境下,比較偏向「離別時的囑咐」。
若是一般日常中的的叮囑,則較愛用「吩咐」一詞。
而『雖然只有幾句話』又再一次提起了夢境的短暫。
最後的『真想要來用心交陪』則暗含其實夢醒就會分別的意思。
如果還在一起,就直接用心交陪就好了,為何會「想要」呢?
第二段換到江蕙的女聲片段了,這是一首對唱的歌,且所有歌詞都是互相對話的:
夢中的情話 啊 是真不是假
雖然夢境彼呢短 愛你永遠袂反悔
夢中叮嚀的話 山盟海誓一句話
望你謹記在心底 我會用真心來交陪
第一句呼應了首段的疑問,意指「雖然夢是虛幻的,但是感情是真實的。」
第二句則和第一段相似,代表夢中的感情短暫,但卻是令人依戀且不悔的。
第三句除了和首段相似的意思,還包含了臺語語境中較國語常見的另一層意象。
也就是「把前面的叮嚀,化為山盟海誓的一句話」。
兩種解釋都通,我偏向這裡是雙關,同時含有兩層涵義。
而第四句除了是回覆第一段之外,『望你謹記在心底』的期待及『會用真心來交陪』的肯定。
還含有「夢境未必沒機會成真」的一絲希望。
合唱第三段:
男:感謝妳對我這坦白
乎我有重新出發的機會
女:初戀的滋味也試過
著乎感情來冷靜徹底
這裡男聲所說的『坦白』可能指的是:
一、夢中的情話中的內容是向男生坦白了什麼;
二、女生在第二段歌詞中,對於夢中感情的肯定和未來的期許是一種坦白,可能讓男生得以放心、重新出發;
因為夢中的情話究竟是什麼其實不是這首歌的重點,因此我比較偏向第二種可能。
而女聲所說的『初戀也試過』可能指的是:
一、夢中的這段感情是女生的初戀;
二、女生的初戀跟這次夢中戀情相似;
這裡我比較偏向第一種可能,原因後述。
最後的第四段:
男:只要咱相愛過程美麗
女:就隨緣份安排一切
男:感謝天的成全體會 乎咱有一擺
合:相愛的機會
這裡的男女聲不再是對話,而是接續著講著同一段話。
我覺得這裡的安排很巧妙,因為根據前面的分析,夢很有可能「已經醒了」。
而男女主角卻在夢醒之後依舊可以「心有靈犀」的接續著對方的話。
這裡的歌詞表達了男女對於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的豁達,
意近『天長地久不如曾經擁有』,這段感情夠深刻,
就算之後的發展只能隨緣,但是只要過程美麗就足夠了。
但我在讀這段文本的時候,卻感受到隱藏的悔恨。
就像是李白在《將進酒》中藉由縱情享樂的豁達來抒發懷才不遇的愁苦。
這裡也同樣是「自暴自棄」式的、有點逃避內心情感的假豁達。
當然,這就純粹是我的主觀感受了,並無文本相佐。
最後一句的感謝天的成全,指的並不是老天會再給兩人一次相愛的機會。
因為「感謝給機會」的用法,只會發生在:機會已經給了、這個「機會」已經是完成式的情況。
因此此處應該是感謝上天,讓兩人能夠在夢中相識相戀。
到這裡好像分析結束了。
但注意!重點是這個注意!
綜觀以上對於整首詞的分析,若要用「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方式來解釋,也不是說不過去。
第一、二段分析中關於『叮囑』的用法,只是語言習慣並非絕對。
第二段的『謹記我們的海誓山盟』和『會用真心交陪』,更可以做為兩人已經定情的佐證。
那為何我會堅持這首歌是悲歌、並且否定歡歌的說法呢?
難道是因為文本以外的其他因素,例如:曲調、旋律甚至是MV嗎?
單就文本,這首詞裡面有沒有什麼關鍵性的「詞眼」可以作為一槌定音的證據?
有的,那就是在分析中被我帶過的第三段最後一句:
『著乎感情來冷靜徹底』
什麼情況下,感情才需要冷靜徹底?
如果是熱戀的激情或幸福,為何會需要冷靜?難道是怕得意忘形嗎?
一般來說,文學作品中描述到感情需要「冷靜」的可能只有一個:
那就是兩人最後分開了,分開的痛苦與負面情緒需要先冷靜下來才能排解。
因此,我們可以知道,這首歌確實是一首有情人終不能成眷屬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