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啊!你這個混帳。」 我像只受驚的野獸掙脫醫(yī)生的懷抱,診療室前的玻璃案頭卻殘忍地映照出我憔悴、乾癟、下垂的臉與深如午夜的黑眼圈,的確,這是一張中年男子的臉,一個念頭閃過腦海,我知道發(fā)生什麼事了——他們偷走了我的臉! 這張臉不是我的!
醫(yī)生似乎並不介意我的反應(yīng),她僅是用遺憾的口吻說:
「這是彼得潘癥候群,在童話故事中的彼得潘,居住在名稱Never land的無人島,在那裡他將永遠嬉戲,永遠青春,永不成年。
這是一種由英國心理學(xué)家發(fā)現(xiàn),是個非常少見,但有資料證明確實存在的心理疾病。 這種病有可能併發(fā)於PTSD。
「因為你無法承受回憶生命發(fā)生過的巨大傷痛,大腦自動啟動了防禦機制,消除不愉快的記憶,在經(jīng)歷自主遺忘的過程後,自然病患的心理時鐘嚴重錯亂,誤會自己停留在過去的時間裏。」
「我不懂。我什麼都不懂。」
「大雄,這並不是你的錯,任何人親眼目睹朋友的死亡都會精神負荷,甚至有諸如失眠、暴食等生理反應(yīng)也很常見。你會感到歇斯底里也沒什麼大不了,事發(fā)時你的心智也才十歲,無法承受劫後餘後生獨活的痛楚,你也別太過逞強了。」
像為了確保我精神狀況的安定,她緊張萬分地解釋。
「我要回家。」 我說。
醫(yī)生露出倦容說:「這個我們明天再討論,我先請護士送你回病床,好嗎?」
「可以啊,但可以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嗎?」 看到醫(yī)生辛苦的模樣,我忍不住羞愧地低下頭。
「沒事的,大雄,我會讓一切都好轉(zhuǎn)……」醫(yī)生說。
「那麼可不可以,
請你請你請你把你偷走的臉還給我啊!」
我發(fā)出獸類的哀鳴,這個女人準(zhǔn)備要把我當(dāng)作研究品解剖啦! 她的辛苦是覺得醫(yī)學(xué)報告終於要告一段落啦! 我不會上當(dāng)?shù)摹?/div>
醫(yī)生呼地站了起身,毆打我的臉。 見我反抗,她手上的勁道不斷增強,她遺憾地揉了揉使力過猛的肩膀說:「呵呵,訝異嗎?吃驚吧!你又忘記我是誰了吧。
記不起那些你對我說過的話了吧?
也好,反正這些你很快就會忘掉了。 你以為自己能跟誰說呢?
叫哆啦A夢再一次救你嗎? 別作夢了。
你連是誰殺死你都會忘記的。 與其溫柔的對待你,不如用拳頭讓你坐上時光機,重返只有煩惱和羞辱的國小四年級吧。
呼呼呼哈哈哈!」
有如雷陣雨點下在我身上的重擊,伴隨醫(yī)生興奮如野獸的狂笑,我的聽力、視力都變得模糊,知覺卻更為敏感疼痛,像是被黑夜噩夢中二十雙魔鬼的手拖入了地獄,我終於想起在哪裡見過和醫(yī)生同樣的人了,在黑框眼鏡下那雙殘忍目光, 宛若拿著球棒追打我的那個人。
那是胖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