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啟的紫色門扉後方等待著的、是一片純白的異世界。
我首先感受到一陣強烈的冷風,不禁瞇起眼睛,身體也縮了起來。不過,給身體帶來的負擔也就只有這樣,除了因為《Levelup》的影響之外,更重要的是那份『詛咒』的壓力消失了。
我抱著忐忑踏上柔軟的白色大地,沐浴在飄散著白色粉末的空氣之中。
四周無比安靜,唯一能聽見的,只有我和勒迦希大人輕柔的跫音。
緩緩的睜開眼睛後,映入眼中的是過去被稱為石之世界的異世界。周圍如山脈般綿延相連的石塔,全都被凍了起來,腳下鋪設了石材的道路也覆蓋上了一層寒霜,凍起這些的不是透明的冰塊而是純白的冰霜,給人一種猶如置身純白畫布中的錯覺。
「這、究竟是……」
吐出來的氣息,也受到寒氣而化為白煙,我嚇了一跳。
一整面純粹的白。
而比任何事物都還要更加潔白的,是密布天際的雲朵,與我們的世界的暗雲呈對比的色彩,令人感到頭暈目眩。
我伸出雙手,掌心朝天接取飄落的白粉,但是白粉在接觸到手掌的瞬間,便融化為水而失散了。剛開始還以為這是『魔力之雨/淚洸』,看來應該是其他截然不同的事物。
「好像是,雪的樣子。沒在『北連盟』看過嗎?」
「沒見過……我們只到威艾西亞國就折返了。」
從文獻中確實有得到雪或雪原等知識,但、我沒想到他們是如此潔白。初次見到的新鮮景色,令我身體熱了起來,不過這陣不合時宜的興奮感,立刻就被異世界的冷氣給壓制了。
片片飄落的雪花後方,我發現如狼煙般搖擺的白『線』之叢。
我理解這裡也是一處戰場,便開始從周遭收集情報。
最醒目的還是化為冰像的塔群。雖然我現在用塔來形容,但這些其實與芙茨亞茨也有的大型建築相當不同,它們並非圓柱形建築、而是角柱的形式,使用的建材也非單純的石頭,最近在冶煉作業上有些心得後,我明白那些是與石頭相似的其他材料。
這種未知之塔的冰像,到處都是。
數量不輸給芙茨亞茨城的密集塔群,或是相互連結,或是高聳入天。
「那個、勒迦希大人……這裡是某個領地的城堡內嗎?」
「不,對這個世界而言,只是隨處可見的城鎮一角。那些是『大廈』,我們現在站的地方則是『馬路』的樣子……那些東西沒有必要在乎,現在重要的是、那些。」
勒迦希大人走在雪原——不、是積了雪的『馬路』上,走向小型冰像的旁邊。
我跟在他的身後、確認了冰像的內容物。裡頭是個身著奇裝異服的男人。在我發覺這和我初會師父時、他所穿的衣服相當相似後,便明白了這個人也是『異邦人』,於是我一直被巨大冰像抓住的視線,轉往了散佈在四周的小冰像,其中雖然也有些包裹著異形鐵塊,但大多數都是人的冰像。
不分男女老少,大量的『異邦人』被凍了起來,仔細一看,每個冰像都必定纏繞著一根白『線』,通往了天空。
「就像妳看到的一樣,陽瀧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將所有的生物都凍了起來。」
「……是陽瀧姊的『冰之力』呢。」
「根據主人的說法,正確來說不是凍住而是『靜止』,這個世界,包含時間等世界之理,全部都因為陽瀧而陷入了『靜止』狀態。」
開玩笑似的說明。
但由於故事中的主角是陽瀧姊,所以我提不出任何質疑,比任何人都更能感知這個兇兆的我,明白他所說的這些都是事實,於是輕輕點頭表示理解,並確認更多的情報。
「從冰像身上長出陽瀧姐的『線』,然後伸向了天空上的——」
順著搖擺的『線』望過去,在遠方的地平線上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空洞,所有白『線』都匯聚到了那裏,彷彿一個存在於天空中的漩渦。
「嗯,那是妳也很熟悉的『裂縫』。」
疑問立刻得到答覆。但是這份答案,我無法簡單的點頭接受。
關於我所熟悉的『裂縫』,我常常從他身上感受到視線,視線的本體我暫時把他稱作為『世界』……而現在所看到的漩渦,則完全沒有這種感覺。不過,雖然沒有感覺到『世界』的存在,卻這不代表沒感覺到他人。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那個『裂縫』是——」
感覺到令人懷念的氣息。那股氣息的主人,毫無疑問就是——
「是的,另一端聯繫著的是『相川陽瀧』,也可以說現在正連結著我們的世界。」
「…………」
又是速答。
我鼓起了臉頰,稍微有些不滿。雖然得不到和陽瀧姐對答案時的那種樂趣,現在還是得先正經聆聽勒迦希大人的說明。
「最開始時,『使徒』迪普拉庫拉將陽瀧診斷為『過度吸引魔力的體質』,但這並不是正確答案。她生病最主要的原因,是當她待在我們的世界的同時,還一直從這個異世界的生物身上吸收魔力。還有、吸收來的魔力又馬上拿去量產那些白『線』,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勒迦希大人又再次在我提出開口前就說出了答案。這就好像讀到一半就被人劇透一樣,讓我有些不開心。
「而陽瀧增加白『線』的理由只有一個:為了把我們的世界,變成和這邊相同的樣子。只不過這次要和『線』聯繫起來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渦波,為了讓兄長和自己一樣吞下一整個世界、成為和自己『對等』的存在——多虧了妳打聽到的線索,才能察覺這些事情,主人對妳感到萬分感謝。」
「不客氣……」
我因為心情有點不好所以回答的很冷淡,勒迦希大人雖然感到有些怪異,但表情馬上就恢復平靜,然後向前走出。
「往這邊,到地下會比較好說明。」
然後,引導我走向似乎是通往地下的出入口,那是個差不多能讓馬車貨架通過的洞穴,鋪設著整備得很漂亮的向下階梯,雖然積了些許的雪,但並沒有凍結,稍微留意著腳步就能利用階梯降到底下。
在跟著勒迦希大人走下階梯之前,我瞥了門框上方的看板一眼,上頭寫著我想應該是日本語的文字,但由於蓋上了一層白霜所以無法讀取。
我追上先走一步的勒迦希大人,注意著不要讓腳部打滑平穩的走下樓梯,數分鐘後,在樓梯盡頭等待我的,是與預想相悖的巨大地下空間。彷彿這座城是以地表為界,上下對稱建造出來的一樣,就是那麼廣大而複雜的構造。
讓我雙眼發光、瀏覽著這個地下空間。
這裡不只是廣闊而已,眼中所見無一不是新鮮事物,只不過每樣東西都覆蓋上了一層白霜,多少有些令人遺憾。為了確認是否有被凍住的事物,我不斷挪移視線在四周尋找,途中我從四處散布的人類冰像上感受到違和——因為是在地下所以理所當然沒有飄雪,不過除此之外還有另一項差異。
「……欸?身上沒有『線』?也就是說、這裡——」
「這就是『線』少數的弱點。如果位於大陸下方『線』就無法保持形體。理由則是因為……因為次元的不同。」
勒迦希大人在說明途中停了好一段時間,然後說出的曾經說過的詞彙。
我感覺對自己的說明被省略了,忍不住皺起了眉。
「……又是次元的不同。我說啊、這個詞彙是不是太方便了?」
「別對我說,我只是幫主人傳話而已。」
勒迦希大人把問題甩給了交代自己傳話的主人。
他的表情很認真、不像是在說謊——但看起來確實因為某些事情而感到錯愕。我還打算試著讀取他所隱瞞的事情,勒迦希大人又再度向前走去。
我跟在他的後面,轉過了好幾次彎、繞過了好幾根結霜的柱子,走下往更下一層的樓梯,路途中實在太過安靜,於是我稍微丟出了一個小問題。
「這裡的構造跟迷宮的感覺很像呢,能供士兵躲藏的死角也很多,是考慮到防禦外敵的緣故嗎?」
「可能吧。和『北連盟』數度擋下南方侵略行動的『達利爾(ダリル)の迷宮城』很相似。」
「……真意外,您好像去過很多地方的樣子,我都還沒去過達利爾的城鎮呢。」
「我出門旅行的次數不會比你們少……我喜歡旅行,可不是白白練出了認路功夫。」
交談的反應意料之外的積極。
以前就這麼覺得了,勒迦希大人有些地方跟我很相似,其中一點就是喜歡旅行,所以可以用來當作聊天的話題。然而雖然正在聊自己喜歡的話題,勒迦希大人的臉色卻不是很好看——在來這裡之前,我已經從他的獨白中得知了理由。
他喜歡旅行的理由,是因為創造者為了自己方便而追加了『使徒勒迦希作為保險,理應處於故事的外側』這層設定。所以不管談了甚麼,一切都那麼空虛。
意識到這一點後,我停下了對話,沉默地跟在勒迦希大人身後走著,之後過了數十分鐘的移動,他終於停下腳步。
「來到這裡,應該就差不多了。」
他對於陽瀧姐的『線』相當警戒,往四周來回檢查了好幾次後,才從懷中取出那塊充滿魔力的礦石。我知道有個未知的『咒術』將被發動而做好了準備,而勒迦希則對我道出這力量的詳細資訊。
「等等要做的只是觀察這個異世界的過去,沒甚麼危險。」
「觀察過去?可這要怎麼做……?」
「那個嗎……簡單的說,就是去觀察不同的次元的意思。」
「又來?不就只是把剛才的『次元的不同』給反過來講不是嗎?」
一直用這種回答敷衍,我也開始顯得不耐煩了。
勒迦希大人在感受到我的不平後,停頓了好一陣子,然後愕然地搖搖頭。
「…………。……主人她很害怕。我也要拜託妳,主人相當不擅長說明,希望你可以放她一馬。」
「欸……?欸耶耶……」
沒想到居然放棄說明了。
也就是說、之所以一直說著「次元的不同」,只是因為那位主人非常不擅長說話而已,我一直抱著的「持續管理『世界』數千年的上位存在」的印象,漸漸崩塌了。果然是那三個對人情世故毫不理解的『使徒』三人組的創造者啊。
「總之、我們開始吧。陽瀧之所以不滅的理由,現在就用『過去視』來確認。」
但是,我不能一直因為印象崩壞而心生動搖,來到這個異世界的最大目的就在眼前,我提起精神向前走去。
然後、勒迦希大人所持的礦石,發出的光變強了。
方才我們在地表上看過的雪原景色,和我現在的視線重疊在一塊。這就是勒迦希大人所說,『過去』的景色,陽瀧姊在來到我們的世界之前,在這個異世界時所做的事情,現在出現在我的眼中。
「…………唔!?」
看到這份景象,我嚥下了一口氣。
因為現在出現在我眼前的景象——是陽瀧姊倒在雪原之上血流不止的姿態。她頭部的右半部被某種攻擊給轟飛,在她附近、有個全身包覆在黑色盔甲之中,手拿著沉重黑色鐵塊的人。
——這莫非是相川陽瀧受到敵人攻擊、死亡的瞬間?
然而接下來的景象,將我的推測給顛覆了。
陽瀧姊即使頭部缺少了右半部,仍然平靜的站了起來,在她的腳下,『線』的漩渦持續地旋轉著。和她對峙的黑鎧人理所當然發出了悲鳴——在下個瞬間,全身染上了白霜、遭化為冰像。
只在一瞬之間。
在此同時陽瀧姊的頭部恢復了原樣。
如果我沒看錯,是腳下的『線』在受損部位匯集,就像織毛衣一樣模仿出了頭部,在變換成真正的血肉。
過去視到此為止。
重疊的視野完全消失,眼前只剩下地下空間裡低語的勒迦希大人。我經歷了瞬間的『過去視』而說不出話,他則是鐵青著的臉上冒著大量的汗、吞吞吐吐地說著話。
「哈啊、哈啊、哈啊……!那一天,異世界的一名勇士,偶然在陽瀧的頭上開了針孔般的洞穴,使得她的頭部遭到破壞,然而完全沒用。陽瀧從『線』的端點收集魔力,將遭破壞的頭部重新構築。在突然死亡的同時、瞬間完成——因此主人才斷言她是不滅的。」
在做出這些說明的同時,勒迦希大人深呼吸以調整氣息。
相對的,我則是連一次呼吸的時間都不想浪費,整理現有的情報。
那位主人雖然將這份景色判斷為「陽瀧是不滅的」,我的見解則有所不同,甚至可以說、我反而從『過去視』忠看到了希望。即使用上『體術』也毫無機會碰觸的陽瀧姊,只要條件滿足腦袋也會被吹飛,這給了我一絲光明。至於自我恢復的手段,也不是那麼的不講理。
面對陷入沉思的我,勒迦希大人繼續把話說下去。
「並且主人說了,如果是妳就可能將這樣的陽瀧殺死。」
「欸……剛才不是還在說她是不滅的……我的話就可以?」
他看起來準備想要結束話題的樣子。總之剛剛那些話可以想成『妳也來變成『使徒』這種棋子』這種勸誘吧。
「主人的意思我也不清楚,只是妳的機會貌似是最高的。在分叉而出的無限未來之中,主人只能看到妳戰勝了陽滝的光景。那是連百分之一都不到,就連0.0000001可能都沒有的微小可能。但是主人說,勝利確實是存在的——。
勒迦希大人以淡然的語氣說明我能對陽瀧姊起到的作用,那種態度,就跟師父提議將能力數值化時一樣,我不禁皺起了眉頭。
然後話說到一半之時,勒迦希大人停了下來。
我以為勒迦希大人只是需要時間來考慮如何說明,所以專心的注視著他。但是勒迦希大人之後做出的表情,完全在我的預料之外。他露出了自嘲似的表情盯著自己的掌心,接著小幅度的反覆搖頭、喃喃低語。
「不……不對,現在不適合這種無聊的話,這是更簡單的事情才對。比起主人還是我更理解,這可不是那樣的東西阿.......!」
這麼講著的同時,勒迦希大人抬起了頭。
然後不再以至今的平穩冷淡、而是以充分灌注了熱意的話語對我說了。
「——緹亞拉?芙茨亞茨,原本的話妳才是『主人公』」
「……嗄?」
那是跟陽滝姊一樣,在正確理解我的喜好後才能做出的發言。
相當簡單易懂,同時也無法讓人輕易認同。
「妳還不懂嗎?在無數的被造物之中,只有妳不是被製作出來的。只有妳是真正被誕下的『人類』。從和『異邦人』初次見面直到現在,只有妳一直是自由的。只有妳才能拯救這個世界……!」
我不能繼續沉默地聽下去,於是提出反論。
「到、到底在說什麼……?這完全就搞錯了!如果要說誰能當讓『主人公』那一定是師父……不會是我啊……!」
「那只是照陽瀧的意思做出來的『被造物』。妳應該清楚吧?那不是真貨。」
但是,師傅才是『理想』的『主人公』這一幻想卻被輕易地斬成泡影。對這個斷言我完全找不出任何反駁之詞。
「在我們的世界裡,若要說有誰會是真正的『主人公』,只有妳有這個可能……陽瀧肯定比任何人都還要先注意到這點,所以才花了這麼長的時間,一點一點削弱妳的戰意……吶、妳覺得呢?和妳『理想』的『主人公』一起進行賭上性命的『冒險』有趣嗎?自己才是『主人公』甚麼的,肯定沒想過吧?是不是快樂到連原本的目的都忘記的程度呢?至少我覺得那一定很快樂,一直羨慕著妳喔?』
「那是……」
「不亦樂乎的結果,造成妳的危機感不足,而沒有認真的尋求和陽瀧站到『對等』的位置。滿足於現狀虛度時間。這是我的判斷。」
來到這裡一直表現得索然無趣的勒迦希大人,突然積極了起來。
但是並非全是開心的方面。他將我最喜歡的書拿來比喻,確實地戳到了我的弱點。
胸口突然感受到一陣痛苦,使我屏住了呼吸。
至今為止的『人類初次造訪異世界』也好、『陽瀧姊將一整個世界凍結了』也好、『頭被轟飛也不算致命傷』也好、『作弊的過去試和未來視』也好——這些事都不是重點,真正令我感到揪心的、是『主人公』這一個詞彙。
我沒有做到認真面對嗎……?
把初衷給忘記了嗎……?
「我、我十分的、認真……沒有錯,我很認真在和陽瀧姊『決鬥』……」
「不對。當妳醉心於『相川渦波』的期間,陽瀧始終一個人持續、認真地在準備。」
我為了否定他的話而輕微搖頭,勒迦希大人毫不留情的繼續追打。
「若妳真的拿出全力就不該消除相川渦波對妳的戀心,而是應該利用它去欺瞞、誘導相川渦波,最後在當成攻擊將其導向相川陽瀧。在這之上妳還得要冷酷的背叛我們這群不成熟的使徒,順便突入『理的盜竊者』們脆弱的心靈並且教唆他們,等到利用完後在乾脆捨棄。
這話也是,每字每句都射在我心頭上。
至少陽瀧姊就是在強化自身的同時對對手進行妨礙。但我卻沒做到。
「妳一次都沒有認真起來,所以很遺憾的我們的世界在差一點就要被終結了。唯一的『主人公』是如此的不爭氣,所以世界會由異世界侵略者之手毀滅阿。」
以一番諷刺告終之後,勒迦希大人結束了追擊。
我一句話都無法回應。
如果有什麼能夠回應的,也只有跟他所追打的事情無關的部分。
「吶、這些……真的是那位主人所說的話嗎……?」
前後態度變得太多了,很顯然中途開始、勒迦希大人就放棄了傳話的工作。不過勒迦希大人坦然的點了點頭。
「當然,我說的一切都是在傳話,這正是我之所以存在的理由,這件事絕對不會搞錯……只不過,主人說的像『加油、緹亞拉?芙茨亞茨』、『還有逆轉的希望唷』那類空虛的安慰,我認為跟妳說了也沒有意義,所以稍微做了些調整。」
在我確認自己的猜想正確無誤時。同時感到萬分訝異。
直到現在都一直給人一種對一切索然無味的『使徒』勒迦希大人,現在突然產生了人類般的感情,那副把配合我的喜好來斟酌用句的主人當成笨蛋的樣子,顯示出他用來防衛精神的心靈壁壘已經徹底崩垮了。
拜此之賜,我可以毫不留情地向勒迦希大人打探消息。
「當真?……那麼、就讓我見見那位主人吧,有很多事情想同她確認呢,可以的話、剛才說的那些『次元有所不同』的事情也想進一步請教。」
「很遺憾,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說來慚愧,主人對妳害怕到不行。」
勒迦希繼續以輕鬆的口吻毫不在意的回答。敬語已經完全消失了。
「明明在替我聲援、卻感到恐懼?」
「聲援的是『陽滝和緹亞拉的相殺』這件事,並非妳個人」
「果然嗎......」
主人先生打算徹底隱藏的事實,藉由勒迦希的口輕易證實了。顯然是判斷、我看穿這件事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所以自己先坦白好博取我的信任。
和貫徹傳話者的立場時不同,我感覺更像是在和一名人類討價還價。
不過這樣,就等同將主人先生完全屏除在話題之外了。勒迦希做作的聳了聳肩。
「——哎呀,看來主人好像沒有話想說了,都怪我們無視主人自己對話,開始在鬧脾氣了。」
「啊……這樣做真的不太好呢,反省反省。」
「嗯,我也要反省。對主人應該抱持更多敬意才行。」
進行了相當失禮的對話,即使如此主人先生還是沒有做出特別的接觸。這種溫柔的應對方式,使我將對主人先生印象固定在「對兒子的不良行徑感到震驚的母親」上。
跟那個『世界』很像。
感覺很容易就能糊弄。
於是我下定決心,總有一天一定要和主人先生直接面對面交流。此時,勒迦希突然將手上的礦石拋了過來。
「另外,這塊『魔石』是主人要送給妳的禮物。」
我手忙腳亂地接過礦石,在近距離觀察它。我立刻就了解到,這是和死去的赫爾米娜所化成的『魔石』是相同存在。我正打算再更進一步的解析,但在這之前勒迦希沿著來時的路線離開了。
「這麼一來,我的工作就結束了。我要先回到那一邊,繼續尋找自我……至於妳,最好在這裡再多待一會,利用那塊『魔石』來思考新的戰略。」
貴重的情報來源就這麼離開了。
我沒有意思要攔下他。
不用焦急,勒迦希會再度出現在我的面前,就和這次一樣,不是作為『使徒』而是單純的勒迦希的身分,出現在我面前——我注意到這點,所以目送他前往自我探尋的旅程。
就這樣,我一個人留在了純然黑暗的地底深處,由於在這裡不會受到『詛咒』影響,我可以放下心來細細思考。
「……我喜歡師父,當然,也喜歡陽瀧姐。」
首先,先把大前提給說出口。
不管發生了什麼是,只有這點是絕對不會改變的。對於將我從病床上拯救出來的『異邦人』與『使徒』,我抱持著深深的謝意、憧憬與愛戀。這就是我的根本。
「但是,陽瀧姊卻打算將我們的世界給摧毀。」
太殘酷了。
不過,我並沒有義務依照那名主人的要求去守護世界。
問題只是當世界崩壞之後,師父會感到悲傷這點。我很清楚、在師父的心底深處一直有著『和大家一起(得到幸福)』這個小小的心願。
為了看到師父的笑臉,我想、只能設法阻止陽瀧姊了。
然而要阻止已經將一整個世界化為自己魔力泉源的陽瀧姐,至少也得付出犧牲一個世界這種程度的『代價』才行,往這種方向強行規劃的話,就會變成主人先生期望的『陽滝姊和我的相殺』而已吧。
無論事情如何發展,師父都會失去對他而言相當重要的事物。
那麼,只能放棄師父的心願了嗎——如此自我提問後,答案隨之而出。
"——接下來我會改變一切給你們看.……我會將所有的『理』解析透徹,創造出全新的魔力之法……我將會創造出所有追求幸福之人都能得到幸福的『魔法』——"
那是相當唐突的誓言。
只是為了阻止師傅臨時編織的話語而已。
但是,如今這些話已經整齊地收納於我心中。
當然這種童話故事般的『魔法』並不存在。
不管我發動多少次技能『讀書』,都沒辦法在任何地方找到這種東西。
「任誰都能夠得到幸福的『魔法』……真正的『魔法』、嗎……」
但是、正因為如此,只有這個『魔法』——
我望向握在手中的『魔石』。
從那位主人手中得到的『魔石』,其中包含的力量不只『次元之力』、也含帶著『血之力』。看著這顆彷彿將迄今為止的每一頁都濃縮其中的『魔石』,我開始了一直以來的『咒術』開發作業。
無論打算怎麼做,將『詛咒』給斥退的力量都是必須的。
我還沒有找到能讓我自己接受的『緹亞拉?芙茨亞茨的最後一頁』啊。講白了,不管是世界強推給我的最後一頁也好,照著陽瀧姊安排的最後一頁也好,哪個我都不滿意。
所以我要一個人待在異世界裡,一頁一頁的重新寫過。
——我相信只有這個『魔法』,是能夠讓我讀到『相川陽瀧的最後一頁』的『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