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替你爭取」有八成是話術
室內，掛有「境界安全室」門牌的辦公室──
獨自坐在會議長桌尾端，布萊克面對前方螢幕牆進行視訊。
「布萊克，希望沒有打擾到你的生活。」螢幕另一端的辦公桌上放有『中央特殊情報局』的立牌，一名稍有年紀的女子以手掌推了下鏡框。
「長官，您有話就直說吧。」布萊克板起臉，冷淡的情緒表露無遺。
「當初我們認為PTSD仍影響你的行動，所以才將你調到市區，期望你可以冷靜下來調整心神。我們注重每位士兵的身心健康，也從未忽略各位優秀的才能。希望你能明白我們的用心。」長官以嚴肅的表情說出布萊克早已聽過N遍的官方說法。
布萊克暗忖：注重到一發現小瑕疵就剝奪一堆權限，把人打入冷宮嗎？
「儘管我們不想破壞你平靜的市區生活，但考量到你先前致力返回前線的熱情，所以我們替你爭取到回軍營的機會。」長官的語氣冰冷，宛如機器人。
是缺人手吧。雖然在內心吐槽，但布萊克不想放過任何機會。「真的嗎？」
「詳細資料我們會傳給你。」像是早已預料到他的反應，資料根本已經在印表機出口躺好等他拿。
迅速翻閱整疊資料表，略過不必要的冗長前述，他的手在某一頁停下。
寒棘區？那個歷年來無論人手還是設備都是配置最少的地區？他不禁皺起眉頭，仔細思考。現在將他調回去前線是要他馬上接任務、待機預備，還是說，這只是閒置他的藉口？
短暫的沉默過去，長官再次開口。
「我們能理解你想重回原崗位的心情，很遺憾，我們必須考量到團隊的穩定度，基於無法預料你何時會突然崩潰的因素，所以我們稍微調整你的申請。」
這已經不能算是我的申請了吧。布萊克在心裡反駁。
「而且以你的資歷，已經可以不用繼續待在前線位置，再加上目前得知『堡壘』近期會被派過去，所以我們認為現在正是讓你擔任此區防線隊長的時候。」長官毫無波瀾的語氣讓人懷疑她根本是看稿棒讀。
「那個人形移動堡壘？」儘管早有所聞，但布萊克對此稱號甚至是此人的存在保留懷疑。
據傳，那是一個擁有絕對防禦的人形軍武。凡是其所在之地，無人可攻破、任何武器的殺傷力在其面前都跟零沒兩樣。不只不見其人影，其所展開據說會反彈所有攻擊的防護罩更是透明到讓敵軍不敢妄動。
當紅程度讓媒體近年無一不帶此風向：蓬萊島的安寧都是拜這個移動堡壘所賜。
布萊克沒打算逆風，他沒心情也沒那個興致。
「不死也重傷的時代已過」中央是這樣對外宣傳的，同時拿此作為理由縮減各項軍事費用，或將部分經費挪作他用。堡壘來訪正好可讓他藉機證實傳聞可信度，一方面想對自己緊縮的荷包有個交代，另一方面也想讓自己遠離內心恐慌的不安。
不過這是以「堡壘為真」作為前提。
要是情況有變，堡壘只是噱頭或有其他更糟的隱情，那麼偶然看見真相的他可能會被列在中央戒備的黑名單裡。由於PTSD的關係，已讓他在人員安全考核被剝奪大部分的權限，要是又莫名其妙被拖進渾水裡……
這次大概會直接提前退休吧。
「當寒棘區邊界的警衛接待堡壘嗎？」布萊克收到電子檔後在手機裡打開檔案，滑過幾頁上頭因節省墨水而沒被印出來的圖像資料，面露苦笑。「也罷。至少特務的部分還沒完全排除我……應該會讓我接任務吧？」
「當然。如果有諮商師同意，我們自然會替你爭取。如同剛才所說，我們目前的人手沒有那種餘裕去做無謂的篩選。」長官露出極為僵硬的假笑。
不，妳剛才並沒有說。
長官的回答讓布萊克有種「長官是不是一次跟不少人開會？」的錯覺。他暗忖：所以現在直接承認是缺人才來找我的嗎？
「對了，有一批士兵近期也會被調過去。期待你能做好長官的榜樣，也不枉我們替你爭取到這個表現機會。」沒有給人詢問的機會，長官強行進入收尾臺詞。
視訊畫面被切斷，面談結束。
「要我帶人……是嗎？」低頭摸摸腹部，面有難色，布萊克覺得胃似乎在翻滾。
吃力的深呼吸，勉強自己抬頭，他看向窗外晴朗的天空。「希望那裡面不要也有這種不聽人話的人……」
§
在棉花糖雲朵的另一邊天空。
一輛載布袋的掛邊腳踏車緩緩從天而降，降落到閃爍燈光的方形空地上。
「辛苦你了。」灰白長髮隨風飄逸，遮去雙眼卻遮不住靈敏聽覺，一位古代牧羊犬種獸人族身穿灰色連身工作服，在地面揮舞指揮棒接應。其身後有五六名同為獸人的工作人員，他們操作像是搬運機具的設備前來固定腳踏車。
「沒什麼，代駕而已。」騎士跳下車讓工作人員們能將車子回收進旁邊廠區。
他扛起布袋，踢一下鞋側，鞋底被開啟的推進器冒出熱氣使人逐漸飄離地面。「連踏板都不用踩。舉手之勞。」
「也許對你來說是小事，對我們來說卻是沒人敢去做的事。這是測試階段的車，而且還是煞車故障的車，萬一摔下來或半路撞車都不是我們能處理的。」接應人員向騎士鞠躬。「雖然這樣說有點任性，但我們真的申請不到經費，下次……」
抬起鞠躬者的臉，騎士指指布袋，笑得俏皮。「老規矩。」
站在原地目送不索取半分費用就瀟灑離開的騎士，接應人員抬起衣袖擦拭眼角。
「真的非常感謝您，以零食作為酬勞的堡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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