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明－白楊＞
『特此命令，與審神者──協(xié)力證明審神者紫苑並無叛變的潛在風險。』
「還真是個討人厭的命令……對吧？」
女孩輕輕放開自行燒燬的卷軸，望向身側(cè)的付喪神。
「叛變的風險嗎？確實必須好好確認才可以。但是……」
青年看著即將消散的命令中提及的另一個名字，拿下眼鏡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西曆2262年06月03日 10:21
本丸內(nèi)的刀劍男士們都察覺到了。
近日審神者不如平時總是掛著溫煦笑容，在他們不注意時總是緊鎖著眉間，待在辦公房內(nèi)，不停確認著政府方的消息。
加州清光甚至目睹了審神者過於氣憤而將坐墊砸向牆角的畫面──
「啊……清光。」
紫苑尷尬地咳了幾聲，默默將歪斜的坐墊撿回原處。
「我沒事，不要放在心上喔。」
「怎、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啊？」加州清光趕緊放下端來的熱茶，輕輕順了順紫苑的背，「主上難得會這樣吧？發(fā)生什麼事了？」
待情緒稍微緩和一些，紫苑才從整齊堆疊的公文中抽出藏在其中的信封。
「這是前幾天狐之助拿來的信。」他攤開信紙，單薄紙張隱隱暴露了他的顫抖。
「上面說我的老家──淺野神社已經(jīng)瓦解了。」
「瓦解……」
他沒有餘力顧及加州清光的不解，扯開的嘴角流露了些許不屑。
「老實說、我根本不在乎家族變得怎麼樣。但只有他……」
加州清光看著紫苑罕見的焦躁模樣，莫名地感到有些不安。
「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回去現(xiàn)世確認才可以。就只要等不知道會不會成功的許可通過……」紫苑搖了搖頭，輕輕握住了加州清光的手。
「抱歉、清光，剛才嚇到你了。這幾天如果政府一有什麼通知就立刻通知我，好嗎？」
「呃、嗯，知道了。」他點了點頭，快速堆起臉上笑容，「我待會也去和其他人說一聲。」
「好，謝謝你。」
紫苑的微笑只停留了一下下，很快就又消失，不知幾天沒關(guān)閉過的螢?zāi)话l(fā)出微光，將他的臉色照得更加蒼白。
◇
在那之後幾日的清晨，朝日未明，紫苑選擇獨自一人離開本丸，照著手中緊握的信紙──或稱為紙條更貼切，來到另一名審神者所在的本丸大門前。
「早安，紫苑くん。」
不知何時就已經(jīng)站在大門前的青年向他輕聲搭話。
「淺夜さん……？」紫苑意外地停下腳步，「難道這封信是……」
「我等你們很久了唷。」
稚嫩嗓音從厚重木門側(cè)邊的小門傳出，隱約還能從語句中感受到些許笑意，有如一時興起、與誤入山林的旅人嬉戲的山靈。
「楓ちゃん……？」他看著小門被緩緩打開，幼孩的微笑便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早安，紫苑さん、淺夜さん。」她的身側(cè)難得沒有任何一名付喪神，「先進來吧。」
紫苑的腳步還停留在原地。
他可能比自己想像的還要重視此刻的一切。
一旦踏進去，這一切或許就──
「紫苑くん。」淺夜向他開口，側(cè)身的輕輕一瞥帶了些許的冷漠嚴厲。
「既然你已經(jīng)來到這裡了，那你就該明白重要的事物是什麼。」
在楓的辦公房坐定後，淺夜稍稍向她點頭示意。
「楓ちゃん，麻煩妳了。」
「嗯。」
輕應(yīng)過後，楓雙手合十，接著靈力便隨她的操縱轉(zhuǎn)變?yōu)橐粚訉咏Y(jié)界張開，將他們包覆起來。
「不好意思，紫苑くん，我想這樣比較安全，才用了這麼迂迴的方式把你叫到這裡來。」淺夜的態(tài)度軟化了一些，繃緊的肩膀也放鬆了不少。
「如果是在楓ちゃん的結(jié)界裡的話，就不用擔心我們的對話被政府監(jiān)聽了。」
「我有聽淺夜さん說了喔！」楓朝他露出大大笑容，「紫苑さん很困擾對不對？」
「為什麼……兩位會知道這件事？」紫苑還有些跟不上眼前變化，輕按著騷動不安的胸口。
「前陣子我去到政府本部處理一些事情的時候，偶然聽到職員們說的。」淺夜遺憾地苦笑，「說紫苑くん提出了好幾次前往現(xiàn)世的申請，卻遲遲無法通過。」
「紫苑さん。」楓突然起身，跑到他身邊，小手輕輕碰了碰他的左臉，「是不是很痛？」
「！」紫苑下意識地想後退，卻被她的哀愁所影響，木然地用那隻早已失去光明的眼眸直望著女孩。
「對不起，我們擅自調(diào)查了紫苑くん的一些事情。」
在某些傳說中，獨眼的存在常被奉為神靈尊崇，甚至出現(xiàn)了讓人類更加接近神靈，而刺傷一眼、斷去一足的作法。
「……時空政府就是看上了這點，才將我納入麾下的。」紫苑握住了楓的手，無能為力的掌心連顫抖的力量都沒有了。
「他們明知道，失去我之後，神社會變成什麼模樣……」
看著紫苑低垂的雙眼，淺夜和楓悄悄交換了個眼神。
「紫苑くん，我們有個提議。」他從懷中拿出一張被妥善折起的計畫書，「其實，我和楓ちゃん想找個機會脫離政府。」
「脫離政府？」
「對。我已經(jīng)受夠了被政府操控的人生了。看到楓ちゃん還那麼小就被關(guān)在這個地方，準備為政府賣命一輩子，我就怎麼樣也忍不下去。」淺夜憤慨地指著政府內(nèi)部構(gòu)造圖的一角，正是政府與現(xiàn)世相通的時空之門的所在處。
「只要我們能拿到現(xiàn)世通行證，我們就有機會離開政府的監(jiān)視。但是……只有我和楓ちゃん的話，恐怕無法成功。所以、紫苑くん，你願意和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嗎？」
離開……？
從未想過的提案此刻被暴露在他眼前，而向他提出邀請的，是他來到時空政府後，就向他釋出善意及溫柔的人們。
只要答應(yīng)了他們的提議，他就能夠離開這裡……就能夠回到深月身邊。
他離去那天，深月壓抑在眼底的痛苦仍歷歷在目，像是用盡力氣、向他嘶吼著挽留──
「主上！」
急躁的呼喚打斷了他的思緒，一轉(zhuǎn)身、寫滿了焦急的赤紅就出現(xiàn)在結(jié)界之外。
「清光……」
一聲俐落拍掌，被張開的另一層結(jié)界將加州清光包裹在他們所在的結(jié)界之外，阻斷了他的聲音，只能看見他不停拍打著結(jié)界，吶喊著什麼。
「紫苑さん。」楓退了幾步，柔柔一笑，「紫苑さん想怎麼做？」
「我──」他即將說出口的回應(yīng)哽在喉間，直望著加州清光的雙眼彷彿正看著更遠的某個存在。
「對不起……」
清脆的迸裂聲打碎了他們之間的所有阻礙。
「對不起，淺夜さん、楓ちゃん。」紫苑起身，緊緊握住了初始刀的手，面對兩人，「我的容身之處，只剩這裡了。」
「……這樣啊。」淺夜瞭然地靜靜一笑，「既然你知道了這個計畫，也依然選擇留下的話──」
對峙的空氣幾乎凝結(jié)了一瞬。
「審查通過了！」
女孩一邊歡呼著，順勢解除了所有結(jié)界，結(jié)界之外的亂鬥也應(yīng)聲停止。
「大將！你沒事吧！」
率先衝進來的藥研藤四郎和亂藤四郎將紫苑全身上下檢查了一輪，確認毫髮無傷後才鬆了一口氣。
「咦、大家怎麼會……？」
「三日月說主上最近很奇怪啊。昨天收到一封信之後就待在房裡不出來，一定是發(fā)生什麼事了。」大和守安定走近他們，並將本體刀收回刀鞘，順手拍了拍戰(zhàn)鬥過後的狼狽。
紫苑不解地轉(zhuǎn)過頭，看向?qū)⑺龑е链说膬擅麑徤裾摺?/font>
「事情是這樣的喔，我們受到政府委託……」楓說著說著，眼皮就越來越沉重，「然後啊、然後……」
「主上。」
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山姥切長義及時攬住陷入沉睡的孩子，從容地將她抱到正在門外待命的歌仙兼定身旁。
「她太過努力了呢。」歌仙兼定苦笑著，輕輕撫過她的頭頂，「我?guī)骰胤啃菹ⅰ＿@裡就交給你了，長義。」
「放心交給我吧。」山姥切長義微微一笑，接著一改溫和模樣，嚴謹?shù)啬贸鰜碜詴r空政府的審核書。
「監(jiān)察官山姥切長義，承時空政府本部委託，在此宣布評斷結(jié)果。審神者紫苑，經(jīng)審神者淺夜及審神者楓測試證實──並無潛在叛變風險。」
闔上公文夾後，山姥切長義向紫苑稍稍頷首。
「主上請我轉(zhuǎn)達，若是此次的試探給紫苑閣下帶來任何不快，還請多見諒。此次測試不光是為了政府，也是為了確保主上諸位今後的安危。」
「收到通知的時候，楓ちゃん也和我商量了很久，希望可以用不會傷害到紫苑くん的方式進行測試。」
「楓ちゃん還為我顧慮到這點了嗎……」紫苑收緊了握著加州清光的手，向他們露出微笑，「等她好好休息過，必須當面謝謝她才可以呢。」
「主上一定會很高興的。」山姥切長義輕抿著微笑，接著又將手中的物品遞給紫苑，「對了、寄給閣下的通知並非捏造。」
他頓住伸出的手，才剛放鬆下來的精神旋即繃緊。
「在瘴氣連日積累下，淺野神社內(nèi)部土地的靈力無法恢復(fù)昔日，掌控各派系的家族首長也在不久前猝逝，說現(xiàn)今的淺野家已完全瓦解也不為過。」
「至於那位付喪神──」
「深月他怎麼樣？！」
面對紫苑急迫的追問，山姥切長義不著痕跡地將距離拉開一些，用眼神示意他。
「這就請你抽空親自確認吧。」
順著山姥切長義的視線，紫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拿著的就是他這幾日焦頭爛額，提出了好幾次申請也沒有回音的現(xiàn)世通行證。
「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