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文前。
多年後重新回坑,進度僅在下闕前頭,必然ooc並屬於我。
復健ing
一曲幽思
微涼的暮夕,獨坐在麒麟閣中的人,即便鳥鳴啁啾、清風夾雜輕淺花香拂面而來,也依然僅有投映在地的孤影相伴。
利用明河影來針對自己,海宇一方蠢蠢欲動的心思,天網的開啟與擺佈還需要聯絡神女......
被鱗毒激起的舊傷即便服藥,也依然未能完全撤除那疼。
然而,他現在卻也的確需要這份疼痛,才能在一曲的沉迷後,恢復冷靜。
就給自己一曲的時間,暫且忘卻那些還須面對的棘手問題。
他捻起琴弓,輕輕奏起一首緩慢成調的曲子。
少年聽雨歌樓上──
那是,他和鹿巾的比試才剛剛開始沒幾次的時刻。
那一日的卜居瑞雪,細雪依然不停從空中飄落,氣息仍舊是那樣的霜冷,然而因著友人來訪,那孤寒的氛圍也染上幾分紅塵的溫度。
而在亭下的兩人,卻是在看見不遠處那正親手煮酒的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相視一笑,卻也壞心的沒有任何提醒。
如同風雪一般,沸騰聲響也不曾止歇,那在火爐上的酒壺,就彷彿是傳聞中的聚寶盆一般,正違背著常理而有著越來越多的「酒」。
於是,在看夠好友難得一見的模樣後,他大方的提出了解決方案。
他握著錢袋轉過身,不讓那抹尚未褪去的笑意再去刺激到那難得感到窘迫的好友。
他的腳步落在雪地之上,踏出一行遠離的足跡。
等會兒回來時,那歸來的步履,又有幾步會印在同樣的位置,又或者乾脆在好友的居所每個地方都留下個到此一遊的記號,豈不妙哉?
他聽著從身後傳來的語聲,突發奇想著。
這一日,風雪依舊。
人,也如昔。
那時年少輕狂,即便讀過朝如青絲暮成雪的詞句,又哪裡能信這歡暢的、快活的一刻會在此生遇見盡頭?
蔚藍如蒼穹、深邃如海淵的眼眸,靜靜看著眼前色彩繽紛的世界。
睜眼所見、閉目所思,何以會在未曾預料之刻,便面目全非?
絃聲不絕,如同光陰,綿延而持續,他的思緒也細細沿著歲月而往前行。
壯年聽雨客舟中──
琴狐不殺人。
所以本來也以滌瑕快劍的身份前去。
可最後,即便事實已如同寫滿而毫無空隙的絹紙呈現眼前,再無一字一句更改的可能,卻也仍無法斷然揮劍絕恩義。
再快的劍、再真的事實,在情義面前,又要如何決絕劃出結局?
一句替天行道,難道就真能讓人捨棄心中猶溫之暖,僅餘正義熱血?
他拋卻其他身份所應背負的責任,僅以琴狐的身份相問,最終得到的仍是執迷無悔的答案。
明河最後在懷中漸漸冷卻的體溫,死前最後一句宛如預告一般的話,他並非不懂,卻也仍舊為這段情誼流下了淚水,誰又知道,最後的最後,竟是用淚與血來成就這個結局。
他真正失去的,難道僅只如此嗎?
那些同行的日子,算得什麼?
南域並非總是平靜的。
每一次的戰役,總因有能夠信任的人而能交付出空門所在的後背。
每一次的受傷,也總能得到最細心的照料。
即便有那無法治癒的頑疾,卻也依然有人會用心照應思索治癒之法。
在那樣並肩作戰的日子裡,在那些交付生死的時刻,原來、卻也早已有了不一樣而未被察覺的心思。
得到和失去,一直都是一體兩面的存在,這樣的道理,也並非不明白,然而卻也沒有想到,原來在他們之間,這道理,仍也適用而非例外。
歲月流淌過的痕跡,那處處的斑駁與侵蝕,又有多少的真心在那其中被換了容顏?
故事書寫至此,滿目瘡痍的,又何止那不可知的未來?
他閉上眼,耳邊依然迴響著琴音,夜的黑幕逐漸拉下,慢慢地驅逐白日時的溫暖。
風稍稍有些強了,將他披散在身後的白髮吹起了幾絲。
他睜開眼,看著在髮絲中被切割開來的視界所及之處。
就像是記憶一般,即便時間是一直線的向未來而去不曾迴轉或停留,然而人,卻也能從其中提取出值得的經歷好好安放在心中,進而成就每一個獨一無二的人生。
而他琴狐的人生裡,那些彌足珍貴的情誼,又能、留住多少?又有多少,能歷盡滄桑而不改?
而今聽雨僧廬下──
他知道的、他知道的。在手中劍刺中明河時,他便已經能夠想到。
正因情誼深厚,所以,那是一場,他必須要面對的戰役。
從同修以來也曾交手多次,為勝負為切磋為趣味,每一次的挑戰,都更理解對方一點。
每一次,都是傾盡全力。
每一次,都是酣暢淋漓。
然而他卻第一次不知,這一場,傾盡全力的交手過後,會是怎樣的結果。
為情為義、為相知相伴、為最純粹的交心。
為了這些,這一場戰,避無可避。
可這戰過後,還能再有,交手的原因或機會嗎?
如昔。明河。
不是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失去。
鹿巾。
這份情誼,在這戰過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這個問題,你能回答嗎?
悲歡離合總無情──
他的手不停,絃聲不止。
記憶又回到那日。
一壇壇好酒正放在桌上,被開封的酒香正撲鼻而來,然而卻無有人一時能夠顧上。
他的手裡捧著那滿滿的酒壺,左閃右閃的高聲呼喊著。
「這可是好友滿滿的情誼,且讓我帶回麒麟閣好好珍存。」
「你......!」
兩人招式往來間,翻袖、伸掌,捲起那一地的風雪以及凌冽的酒香,讓這日復一日的某一個時刻,染上了誰人的笑語與溫度,讓此刻,從此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而最後那酒壺,當然是一滴沒少的被他好好地護住了,甚且,似乎是接到了些許融入的雪而漲了些。
情誼若如酒,那麼,還且讓它永遠不減並越陳越香。
且讓人世一遭,仍有值得共享之滋。
他看著、笑著,如此想著。
他睜開眼。停下手中動作。
聽著那熟悉的腳步聲。
麒麟閣、卜居瑞雪,這麼多年的情誼,也許早已在對方居所的每個角落留下自己的印跡。
他看著多年的好友,一步、一步走來。
現在印上的足跡,踏過昔日、踩向未知,這一次的到來與離去,又會為他們譜出怎樣的故事。
他知道過往那些相伴的歲月,依然是如記憶般的模樣,不若明河許有誤,鹿巾始終是他最熟悉的模樣,只因他與他,是最交心的知己。
但,在那不可期的將來呢?
他已不想再失去。
然而──
絃斷、風瑟、默然無語。
理解了無聲的此刻所蘊含的意義,或許該笑一句太有默契,卻也更想嘆一聲造化無情。
他輕聲喊出的名,無有回應,卻也已經得到足夠的回應。
這一面,見的是人、是情。
他轉身而去。
他閉上眼。
世界終於陷入完全的黑暗與寧靜。
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