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已持續整整七天,城內人心惶惶,燈火依稀閃爍著,還有間歇響起的嘶吼與尖叫;可是城外邊界區卻是一片死寂,只有漆黑中時而出現的打撃聲,以及拍子般的滴水聲。
而外面一望無際的森林,在平常的黑夜中了無人煙,此時卻閃著數道身影,還傳來了急促的喘氣聲,近看會發現前方的人有著鋒利無比的獸齒和發亮的眼球,還有皮膚上一層層反射著月亮微光的鱗片;而後方的人身穿黑色大斗篷,能完美地在黑夜中隱藏著自己的身影,不過高速的移動暴露了他們的存在,鍥而不捨的緊追也令前方的人感到無窮的壓力。
「該死!為什麼就要追著我們!我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在死亡之森生存著已經那麼難了!該死!該死!」
前方的一個人突然大喊,聲音中盡是懼怕與焦急,而其他同行人也大喊著。
「廢什麼話!趕緊逃!」
「有力氣說話,就他媽去幹掉他們??!」
「跑!別回頭看!」
聽到同伴的叫喊,還害怕著的他也只能繼續著他的逃命之路,不過這段追逐遊戲的休止符卻比他想像中來得早。
咻——!噗!
突然一聲利器飛出的聲響,擊中了什麼。
「班諾!」前方三人同時停下了腳步,回首而望。
「別回來!走!」班諾聲嘶力竭地喊,但其中的顫抖卻出賣了他。
「瞎說什麼!要走當然一起走!」
「看來不讓他們這些無腦機器人看看我們的厲害也不行了!」
「班諾!我們馬上就來救你!」
雖然聽到班諾的驅趕,但三人卻依然毫不猶疑地返回想要救他。三人同時抖起身上的鱗甲,舉起尖銳的爪,分別撲向後頭的三人,試圖用非人的身驅嚇退他們這些施襲者。
可惜的是,他們沒能夠嚇倒施襲者們,反而被對方每個人反咬一口。
咻——
一道銀光從一名黑衣施襲者的斗蓬袖口閃出,順著一條優美的弧度,滑過其中一人的脖子,然後輕輕一扯連接著利器的鎖鏈,迅速地將其收回斗蓬內。
這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他的頸項剎那噴出悲哀的鮮血,其首已與軀體相互分離,因利器的力度而被拋到天上,連帶著飛濺的血,最後落在地上。
「不——?。?!阿道夫??!」
咻——
咻——
一樣的聲音,相同的軌跡,其他兩人之首接續著高拋、下落,跌在了班諾的眼前。
「阿諾德??!利奧!!不——!」班諾哀痛地嘶吼,雙手用力按在草地上,掙扎著想要強撐起身體,但一直壓住他背部的力量卻沒有絲毫動搖,班諾只能緊緊抓著草下的泥土,眼睜睜看著同伴們身首異處。
嘶喊聲漸小、變成低咽,班諾原本在黑夜中發亮的眼睛已變得暗淡,心中開始回想以前的事情。
——以前我們四人總是一大早就起來玩耍,各自扮演著怪物與英雄,上演一套又一套英雄打敗怪物的戲碼,每個人都爭著要當英雄,結果現在……
——我總是黃昏來到時回家,然後跟整天坐在家門前的癡呆祖父吹噓自己扮演的英雄有多厲害,而他每次都只搖著木製搖搖椅哼唱著怪異的歌兒……
——什麼歌兒來著……?
——?黑中帶黑光沫配藍夜?
——?貢怪之肉 獻物其血?
——?吾王乘著孤獨的圓月?
——?引領眾生 永恆歡悅?
——?盡情破戒 盡情撒野?
「我們的王也會到來嗎……爺——」想起部份歌詞的班諾細語呢喃,兩道淚痕隨著一陣陣微風被吹乾。
噗——
班諾眼中的景象應聲轉動,最後失去意識。
「?一切為邀迎吾王臨界?……」
一眾黑衣人突然站起來高歌,過大的斗蓬令人完全看不見他們的臉孔,只是他們毫無感情的歌唱於黑夜的森林中徘徊卻出奇地和諧詭異。
曲終後,原本壓著班諾的黑衣人從班諾脖前的草地上撿了一顆小東西,向月亮舉起,透射著微弱的光線,慢慢地散發著陣陣藍光。
將小東西收起後,黑衣人各自拿出黑色大袋,一下子就將班諾他們的屍首、連同從屍體散發著的零散星點光沫收入其中,然後迅即離開。
很快,森林就回歸死寂,只剩下血泊中映照出彎彎的藍月。
| ? ? ? ? | ? ? ? ??。?/font>
「噗——」男人放下一個大布袋,跟旁邊的伙伴打趣道:「幹完這單,咱們就不用愁下半輩子囉,嘖嘖,想不到皇區也有那麼多私下勾結啊,你說他們除了有錢之外,跟咱們又有什麼不同?」
「你可好好閉嘴吧,小心他們派黑僕出來滅了你,神不知鬼不覺,到時候我可不會去找你喔。」男人的伙伴焦急地恐嚇男人,想讓他不要再提到發單人。
「安啦,垃圾場就一堆撿漏者,他們兩邊人仇視得很,誰會跟皇區人來往?!箍墒悄腥撕敛辉谝獾負]揮手,覺得伙伴的擔心子無虛有。
「隔牆有耳,何況這裡連幅牆都沒有!」伙伴堅信著皇區人的走狗——黑僕就在附近監視著他倆,抓住男人的上衣細語,「東西放下了就趕快走吧!」
黑夜中,兩人迅速地離開了垃圾場,這個臭氣沖天又看不見邊際的環境,的確不是能聊天的好地方。
然而在他們走後不久,一個灰頭土臉的男人從旁邊一座垃圾堆後躡手躡腳地出來了,身上的白大掛髒兮兮的,偷瞄一眼往平民區的通道上,發現已了無人影,才急忙走到剛才兩人拋下的大布袋前,深呼一口氣,合十顫抖的雙手祈禱。
「神明大人,求袮施舍我,給予我機會,救救我女兒吧!」
祈禱過後,男人稍為安心了一點,伸手拆開了大布袋,裡面駭然是個小男孩兒,但男人絲毫沒有驚訝,熟練地拿起聽診器放在小男孩的胸口上,片刻,露出喜出望外的笑容,馬上拿起大布袋向著平民區奔去。
男人回到自家診所後,將小男孩直接放到手術臺上,另一邊的手術臺上則早已躺著一個小女孩兒。
「菲菲,爸爸馬上就救你,會有點痛喔,忍一忍就好了,乖喔。」男人紅著眼撫摸小女孩的軟髮,然後轉身望著臺上的小男孩,雙手提起他的小手緊緊抓住。
「抱歉……一切都是為了我女兒,等女兒長大後,我一定會把自己的命賠你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男人顫抖的聲音,在這小小的手術間內徘徊。半晌才冷靜下來,為兩名小孩打上了麻醉針,開始了這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手術。
男人的技術不差,但也花費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才完成女孩的換心手術。
事後,男人又在夜間偷偷走到垃圾場,將沒有了心臟的男孩屍體遺棄於此,最後再次祈禱才慌忙離去。
不過,男人不知道——或應該說,他看不到在手術期間,一個軀體半透明的小男孩站在小女孩身旁,看著他雙手不斷動著,直到男人將小男孩放入大袋中,並揹起來離開,小男孩才將線視投放到小女孩的胸口上,縫合位十分齊整,表示醫者的功力不錯,可惜成功的手術卻給女孩添上永生的疤痕。
小男孩將手放到小女孩的胸口上,以一布之隔感受著跳動的心跳,撲通撲通地,可是小男孩沒有久留,最後望上小女孩的臉孔一眼,就離開了診所跟上男人的身影,來到了垃圾場。
小男孩望著被拋下的大布袋,不停思考著。
那個沒了心臟的小男孩有著跟自己一樣的外貌,但在他記憶中,母親大人根本沒有跟他說過自己有個雙胞胎兄弟,反而從小只對自己重覆著一句話。
「你一定要成為王。」
母親大人如果還有一個孩子的話,又怎會要如念咒般催眠他?
那麼——這個小男孩是自己嗎?但沒了心臟,應該已經死去了才對,那現在看著自己屍體的他是什麼?
小男孩不管怎麼想都得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在不知不覺間,昏睡過去也沒察覺。
黑夜依然籠罩著大地,不同的只是無一星月的天空,而人們潛意識中覺得會如常降臨驅趕黑暗的白天卻遲遲沒有到來。
| ? ? ? ??。? ? ? ? |
——待續
All rights reserved.